拿人的手短呢,更何况按我和何宇今的交情,除非他让我下火海给他捞芋头,不然一些小事啥的,只要他开口,我都不好意思说半个不字。
也笑笑,我望着何宇今:“尽管说,别客气。”
慢慢敛起笑,何宇今语气间多了几缕忐忑:“是这样的,我自从和我女朋友确定恋爱关系,就一直异地,我陪她很少,总觉得亏欠她太多。最近她单位那边组织了个云南游,可以带家属那种,我想借这个机会陪她出去玩玩。我深圳这边养了条小土狗,之前我出差都是拜托同个小区一老乡阿姨代为照顾几天,但老乡阿姨前些天女儿生孩子她回老家照看月子去了,我助理明后天也得代我去惠州盯个项目,我找不到人帮我喂狗…。所以陈十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可以啊。”
看到何宇今那副不太自在的模样,我怕引起他更大的惴惴就连忙先作了答应,而我转头再弱弱的发问:“那小狗子凶吗?我就怕我到时候没法近它身。”
“它叫包包。包包是个中华小田园,小奶狗的时候就被我抱过来养了,它性格温和很容易与人相处。但它警惕性也高,不认识的人给吃的,它宁愿饿也不吃。”
停了停,何宇今语气有些为难:“我今晚八点的飞机。所以陈十,我要麻烦你待会随我去我家一趟,我把包包给你们介绍认识一下。真的太能折腾你了。”
“嘿,这多大点事是吧。”
我搓了搓手:“我今天手头事儿也不多。”
何宇今这才放松一些,他再次挂上浅浅笑容:“那你先忙你的,呆会出发的时候,我让小袁过来喊你。小袁也一同去,你们俩女孩子也好有伴聊聊天什么的。”
尽管何宇今细心到喊上他的助理袁娜一同去,避开了我与他孤男寡女相处的嫌,可我寻思本来李岩在面对何宇今这个层面上总有些小心眼,我还是提前给他通通气比较好,不然引起误会就不好了。
大约是这会儿不太忙吧,李岩挺快就接起我电话,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雷劈了,开始像一些毛头小子那样给我耍嘴皮子开玩笑说:“爱妃,朕正将你牵肠挂肚准备给你传去相思一曲,你就前来寻朕,果然爱妃与朕前世今生姻缘纠葛太深,以致都心有灵犀了。”
听得脑细胞死掉一大半,我半天才摘到关注点,我一下子忘了自己打电话是要干啥,我开始在线教育男朋友来了:“什么爱妃?我难道不应该是皇后吗?呸,你还朕,你是想后宫佳丽三千?渣出天际了是吧,这事你想都别想,否则打断腿丢海里没商量。”
吃吃笑两声,李岩振振有词:“今天吃午饭那会跟几个同事一起吃的,餐厅播映屏上刚巧放的宫斗剧,我现学现卖新鲜热辣,可惜遇到你这么个不懂情趣的榆木疙瘩,我现在心里阴影面积很大,换你给我说好听的哄我了。”
欸喂,被他这么开玩笑的数落,我真觉得自己太没劲太没幽默细胞了。
讪讪的,我用手搓了搓额头,我有些郁闷的嘟哝着:“你说话那么能耐,我说不过你得了吧。”
歇了几秒,我这才想起正经事,我忙不迭接上把何宇今拜托我帮忙喂狗的事给李岩说了。
为了顾及着他感受不让他随时打翻个醋坛子,我特别刻意将何宇今要去陪女朋友这事当作重点来陈述了。
然而大约李岩从骨子里不太认为何宇今吧,就这样他还能跟对着一条鱼似的刺挑得特别起劲,他说:“我就纳了闷了,照理说,这两年何总的事业干得如火如荼声名在外,他要找个人帮照看狗子,不就是一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吱个声一票人前赴后继,你说他安的什么心非要找你。他还让你呆会跟他回家,孤男寡女不怕被说闲话?”
这话就跟针没差扎我脊梁骨上凉飕飕的,我想到我那头已经答应好何宇今,我哪有那么厚的脸皮给放鸽子是吧,我赶紧的答:“不只有我跟老何,还有他的助理小袁。那个妹子,你也见过的,她呆会一块去。”
“哦。”
半天才长长的出了个声,李岩声调沉了沉:“那你去吧,你回头把地址发我,我去接你。”
即使李岩的语气有所松动,可我总觉得那其中还有什么坎跳不过去,我干咳了声:“李岩你别瞎想啊?老何刚刚拿糖给我,说是他女朋友给的,我接了好处,不好推脱。”
“别把我想得那么小心眼。我刚刚就是闲着无聊,多扯几句逗你而已。朋友间互相帮忙,正常…。”
语气忽然拉长,李岩似乎用手捂住了手机的话筒,他的声音变得小了许多:“陈十我这边有客到,晚点说。”
挂了这通电话,我心里还是有些不太痛快,反正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一直纠缠到袁娜过来找我。
何宇今住的地方,是在益田花园那边,是个户型周正的三房两厅,那应该是他自己的房子,毕竟临入大厅就是一大片照片墙,上面是许许多多何宇今与别人的合影。
随着袁娜,我也站在那边看了看,我竟然在这照片丛林里看到有好几张在博贺皮具厂拍的老照片,那上面除了有何宇今与一些老同事,还有我。
看到已经弥散着岁月斑驳的照片上自己显得稚嫩的土气,再看那些以前相熟现在却散落天涯的老同事们,我有些感慨万千:“老何,你咋还留着这些照片呢,我的都找不着了,搬家搬家搬着就弄丢了。”
从冰箱里给我们拿奶茶和汽水,何宇今笑得很浅淡:“你跟我不一样,你年轻女孩生活日新月异,我年纪越大越爱怀旧,一直把这些放相册里夹着藏得好好的。”
从照片墙走过,何宇今指着阳台:“包包在那边。”
估计平常喂得太好了,那只叫包包的狗子特别肥,它随随便便卷起来似乎都能当球打了,它特别黏糊着何宇今,它一靠在他手臂上就不愿动那样。
确定了包包对我不排斥之后,何宇今把他房子的钥匙和门禁一股脑的给我,他一再客气说麻烦到我,等他游玩回来会请我吃大餐。
因为何宇今要赶着去机场,而袁娜要送他过去再把车开回来,我就一个人留在他家里等包包吃完了狗粮又更新了自续水,这才锁门走人。
在楼下小区站没一会,李岩到了,他一看我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红糖和包子,他就随口一问的语气:“包子也是何宇今女朋友送你的?”
我有些丧:“不是,是李纯买的。他还买了两大笼,我差不多派完整个环光的办公室还是没辙。这不是怕浪费粮食,没丢。”
眉头分明皱了一下,李岩迟疑着还是接过去:“他又跑去找你茬?”
头摇得跟遇到台风的树似的,我想了一会,说:“没有,是张总和陆小姐过来找我吃饭,李纯正好在附近,张总就喊他来了。吃完之后,李纯莫名其妙的跑去买包子,塞给我就跑。”
脸色顿然一凛,李岩原本清澈的眸里似乎被沉沉雾气团住无从抽离,他前面明明就剩一盏孤独路灯,他却是目光钉在那里好一阵,他说:“看来张师迟最近活太少,闲长毛了。”
我不知道李岩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避开了陆小燃,但就这么点皮屑事,我要还拿来较真分析一堆务求得出让自己糟心的结论,那我就是贱。
“哈,他们午饭时间过来的,再忙还不得吃饭是吧。”
挽住李岩的胳膊,我极力笑嘻嘻的:“中午我吃太饱了,晚上我随便吃个包子就行,你想吃啥我给你另做。”
安然接过我主动的亲近,李岩抖了抖肩:“今晚这顿还真没法随便。我爸提前回了,他说要请你吃饭。”
我反应迟钝的毛病又犯了:“你爸要请我吃饭?这不太好吧?多不好意思啊?”
“脑袋缺弦,这只是见家长的另一个说法。”
嘴里说着嫌弃话,李岩腾出手来扫了扫我头发:“吃饭的地方在盐田,远着,我们早些过去。”
最后,李岩把车停在一个不太当道的私房菜馆门前空地。
这家店还是挺有名堂的样子,虽然外面装潢简洁,但一进到内里就变得视野特别开阔,那些布局和陈列着的装饰品,透露着清冽却也有贵气扑面。那里的服务员清一色白白净净的高妹,她们个个穿得跟仙女没两样,这样对比之下,好像我更像服务员。
揣着满肚子的惴惴不安,我被李岩牵着进了最末端那个包间。
里面坐着一男两女。
男的看神情越是五十来岁的光景,但他那身打扮却是往年轻的线路走,还是有些潮味的。
紧挨着中年男的那个女人,她化着比较浓的妆,假睫毛大红唇低胸裙搭配个小西装的,一副特别高高在上的样子。她的状态给她的观感就是,即使浓妆艳抹还是掩饰不住年纪小带来的水嫩。
再有就是靠近包厢旮旯的那个位置,坐着的是一个与那男人年纪大致相仿的中年女,她穿着端庄而大气,妆容淡雅表情一片淡漠。
按李岩说的,是他爸要请我吃饭,这中年男大约就是李岩爸了,那这年纪一大一小的两个女的是谁?
有些掰不清人物关系,我想了想张嘴要以一句“大家好”的开场白混过去,不想李岩却像是被什么咬到放开我的手,他杵住脚步一开口声调就特别高:“李增前,你前阵子不是才答应我要跟谭星断个干净么,今天你竟然带着她过来这般场合,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要将我置于何地!”
凌厉的目光从挨在一起的男女身上一扫而过,李岩视线转移到了神情淡漠的中年女人身上,他声音有些颤:“还有妈,你也陪着胡闹!”
即使没再与李岩像连体婴儿黏在一起,我还是站得比他特别近,所以他的声音透过四处密封空间回笼再钻进我的耳朵里,有些嗡嗡作响,敲得我神魂一阵瑟瑟,我的脑袋像是被冲开了窍门,一瞬间全把在场的人物捋了个一清二楚。
李增前,是李岩的爸爸,而坐在李增前身边的女人叫谭星,是李增前难舍的小三温柔乡,至于那个端正冷淡的女人,就是李岩的妈妈了。
看到这样的组合竟能安然同处一室内而无太多突兀气氛,怪异在我心口绵缠成砂,我莫名感到一阵脸热的别扭与尴尬,我又看李岩的情绪像极一只正在渐渐膨胀的气球,我急忙主动挽住他的胳膊轻轻晃,我压着嗓子:“李岩,你别激动。”
在我话音落地的间隙,李增前动了动肩,他仿若无事发生,他用略显责备的口吻说:“小岩,我自问从小到大给予你最好的家教,我教会你凡看事情不能只注重表面更该关注实质,我自认教育还算成功。但你的表现让我质疑自己。”
视线转落到谭星身上,李增前的表情明显柔和一些:“小谭是个特别洁身自好专业素质过硬的护理人员,而我最近血压不稳,医生叮嘱我更该注意身体健康,我身边带着个护理人员,何错之有?”
寥寥几句就将李岩那些江河翻腾压下,李增前逐步把目光递落在我脸上,他声调变回刻板的客套:“这位是陈小姐吧,快请上座。”
重新扼着我的手腕慢慢挪着把我手掌团捏到他手心中间,李岩深深呼了一口气,他语速慢下去:“你也曾教过我如何区分真言和假话。今晚这顿饭,我看我大约是吃不下了。你们好自为之。”
不知是为人性情淡漠本就沉默寡言,还是别的缘故,眼看这两父子言辞越烈,李岩的妈妈由始至终没吱一个声来。
那种散漫在心头的怪异感更浓,可我能感觉到即使李岩放下话他却没有流露出想要远离这是非之地的迫不及待,我只得撑住身体,与他笔直并排,仍固守在原地不动。
气氛僵持一阵,李增前给谭星递去一个眼神暗示,他说:“小谭,不然你带陈小姐到前面休闲厅做做美甲敷会面膜,省得让陈小姐在这边看着热闹尴尬。”
应声站了起来,谭星几步走到我面前,她给我挤出一个蜜糖的笑容,说:“陈小姐,往这边走。”
看李岩眉间仍然深锁着隐忍待发,我轻轻晃了晃李岩的胳膊:“有话好说,别太激动知道吧。”
眼帘微垂,李岩从喉咙里嗯了声。
明白李岩也是想让我走开一阵,我随着谭星往外走。
变脸快过变天,我这边刚顺手给带上门,谭星脸上那些写意的笑容顷刻退场,她蹬着好几厘米的细跟鞋还能走得飞快,我迟滞好一阵才跟上她步伐。
是这样的常客吧,谭星一进到休闲厅,就有好几拨服务员特别热情与她打招呼并且问她要做啥项目,谭星扬起下巴一副特别倨傲的模样,她指了指我:“给她做个美甲,至于颜色,用寡妇黑。”
还挺有一呼百应的派头,谭星话音刚落,就有三两服务员拿来美甲油和烘干机,她们挤在我身边一口一个小主的喊我,喊得我别扭得快要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
我本就想是避开给李岩与家人独处将话说清楚的空间而已,至于美甲啥的我没兴趣,而且也不想弄这样的玩意。
把手缩回,我竭力掰出一丁点笑容点缀在嘴角对谭星说:“谭小姐,谢谢你。但不必了。”
“老李发话让我招待你,我照做而已。而你做就是给老李面子,不做就是你认为李增前算个屁,这跟我没关系。”
一屁股坐在我旁边的沙发上,谭星很快从包包里掏出根圆管口红和一面小巧镜子,她对着补了色,抿了抿唇,她再斯条慢理接着说:“你要怎么样,我随便你行了吧。”
心不在焉的扫了我一眼,谭星转对一旁安静候着的服务员说:“都出去吧。”
一转眼,沸沸腾腾的休闲厅变得安静而空旷。
身体朝我这边稍稍扭转,谭星肆无忌惮审视我一阵,她嘴角微勾浮起一层冷笑:“恕我直言,这两年小岩身边攀高枝的女人很多,你是其中质素最低的那一个。土里土气,胸下垂,穷得散发着一阵酸臭味,你脸上写满想要不劳而获的贪婪。像你这样的货色,只配被上个逼飞奶散,只配被玩腻一脚踹到土木星。”
被人奚落的滋味本就不好受,而被一个做小三破坏人家庭没有道德底线的人挖苦,那种难受的味道会翻倍累加,让我无法为了维护场面平和而忍气吞声。
再则,看这个女人人前人后两张面孔的扭转,即使我这一刻忍掉她给的气捧着她的脚丫子上天,肯定也没法避免她回头胡捏乱造给我扣黑锅吧。
还有她踏马的,说的话恶俗得让我听得耳朵里一阵阵钻痒!
迟滞一阵,我开口了。
“再不济,我和李岩是正儿八经谈对象。”
用比谭星更放肆的目光回望她,我不仅仅盯着她的脸,我还盯着她的胸甚至是游弋到她下半身,我沉声斯条慢理:“谭小姐你还是多些关注你自身比较好,毕竟在我有限的眼界里,我知道的那些发展着不正当不光彩恋情的人,最后哭得屁滚尿流的多,笑的少。再有,谭小姐你的胸部也没多美,你犯不着为了塞满个罩杯拼命挤,挤出一身刻意风情的坏毛病。同为女人我劝你积点口德,有可能你曾经捏过李岩身边别的软柿子,但烦请你知悉,我绝对不是那种被人踩着尾巴蹂躏还会默默忍受的人。我就一句话送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要犯我,我打蛇七寸。”
可能是我目光比较凶吧,我话到最后几句,谭星咧着唇神情凝固了十来秒,她才恍若回魂般脸色再有灵动,她恶狠狠的回瞪我:“就你这个不知哪里来的巴拉沙土狗,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乱吠。你今天摊上大条事了!”
就跟某些特别无厘头到莫名其妙的电视剧里面演的那样,谭星这头说完话,那头她就跟马上要死了般捂着心口以打跪的方式从沙发上摔倒跌躺在地上,她眼睛半睁半闭间,全是翻开了白眼仁,显得特别惊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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