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衣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就知道了自己此时正处于梦中,但这一次,她没有再听到什么古老的歌谣吟唱,眼前的场景似乎也是自己已经经历过的,带着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
满眼喜人的翠绿,五彩缤纷的风筝,热闹的欢笑声,相互追逐的孩童,蝉衣漫步于其中,被锁住的记忆争先恐后的跑了出来,她慢慢地回忆起来,这原来是自己在小县城里见过的场景。
眼前的场景清晰得好像又回到了那时候,蝉衣正准备寻找一些熟面孔时,一只胖乎乎的小手猛地抓住了她的右手。
“姐姐,你在看什么?快走吧,阿遂哥哥还在等我们呢。”
蝉衣低头看去,一张尖细的小脸正仰面看向自己,略显病态的小脸上露着两个深深的梨涡,灿烂的笑容十分惹人怜爱。
蝉衣的心神恍惚了一下,等她再定下神来,只见那个小孩子已经拉住“自己”跑远了。她心里慌了一瞬,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半透明的状态,脚下甚至都没有沾到地面——师父以前告诉过她,人死后魂魄离体,就会变成这幅模样,难道自己已经死在梦里了?
就在蝉衣正在为自己身上的变化惊慌失措之时,一道红色的虚影一下子扑到了她的身上,瞬间和她化为了一体。
蝉衣只觉眼前黑了片刻,等她再能视物之时,她已经站在了一支热闹的迎亲队伍中。
红色的鞭炮纸屑迎面飞舞着,刺鼻的硝石味道让她想立即退开几尺,但身体却已经不随她的心意,执着地跟上了喧哗的队伍。
“新娘跨火盆,新生活红红火火!!”
一句响亮的口号惊醒了还在跟自己身体较劲的蝉衣,她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正低着头,一脸娇羞地提着裙角,在一位年轻男子的搀扶下,慢慢地垮过一只燃烧着火炭的铜盆,然后缓缓地走向了人声鼎沸的屋内。
珍馐美味一盘一盘地送上来,在亲戚朋友的玩笑声中,两位一身新衣的年轻人,手里喝下的交杯酒一杯接着一杯,几乎没有断过,就如同他们脸上从未停过的幸福笑容一般。口袋里塞满糖果的小孩在人群里跑来跑去,铜铃般的笑声给这场热闹的婚礼增添了几分幸福的味道。
蝉衣站在酒宴旁,静静地看着新娘子那种熟悉的脸庞,心里隐隐生出了一些苦涩。
“你看,这就是我们的交易,她看起来是不是特别幸福?”一个温柔的声音轻轻地回荡在蝉衣的脑海中,像裹了蜂蜜的毒药,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蝉衣,你也可以哦,我什么都可以帮你得到,贴心的爱人?富足的生活?万人崇拜的眼神?至高无上的地位?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在她一遍又一遍的询问声中,蝉衣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重,好似在山间寻了整天的草药一般,急需寻找到一处安适之地,沉沉睡去。但这个询问近在迟尺,让她想睡却又不得安稳,只恨不得立即想到一个借口,让她先闭嘴才好。
“我想……”蝉衣刚说了两个字便怔住了,她既一时想不到自己有什么渴求的人或者物。她自学医以来,从最开始翻阅枯燥的医书古籍,到后来布针施药救治各种小动物,师父从来没有多过问什么?看不懂的字、词,自己查找厚厚的词典,药柜里缺失的草药,她就带上《本草纲目》,按照书上注解,自己去山上漫山遍野地找。虽然过程会很辛苦,但每次有收获之时,她心里的那种喜悦之情总能让她瞬间忘却之前所有的汗水。后来她已经慢慢习惯了许多事自己做,除了怎么也没学会的做饭,其他事她基本都是亲力亲为,这样总能让她心里生出一种难言的踏实感。
就像是脚踏实地走路走习惯了,现在突然有人给自己送了一匹可以代步的快马,心里反而会因为不适应而生出些许虚假的感觉来。蝉衣迟迟没有想到自己想要什么,那个声音也从未停止过,一次又一次地将她从沉睡中唤醒过来。
“说,你想要什么?”声音还在耳边回荡着,蝉衣感到自己的身体慢慢变得轻盈起来,好像一片雪花似乎,即刻就要乘风而去,消失在天地之间。
“我想……”蝉衣正要开口,一阵恍如仙乐的琴声突然传入了她的耳中,那琴声一会儿好似来自天际,一会儿又好似近在眼前。飘忽不止,引得蝉衣不由自主地用尽所有的心思去追寻,立即就将眼前的问题忘了个干净。
琴声越来越急,甚至渐渐变得有些尖锐,蝉衣身上的那些飘渺感顿时都不翼而飞了,她疲惫地睁开双眼,面前哪有什么热闹的迎亲队伍?只有一双清澈的深褐色瞳孔正在紧张的注视着自己,眼神里满是担忧。
“阿遂。”蝉衣轻轻地唤了一声,脑子里还有种晕沉沉的感觉。
“小……小师妹,你生……生病了吗?”甘遂抬手摸了摸蝉衣的额头,小声问道。他岁没有学医,但经常看到师父和蝉衣对生病的重黎做这个动作,这时见蝉衣脸色不太好,自然也就有样学样地做出了这个动作。
但狼人体温本就比常人略高,此时正在发热的蝉衣在甘遂的眼里跟自己正好一样,他用手试探了一会儿,也找不到蝉衣不舒服的病因,只得闷闷地退到了一边,将身后的扶桑让了出来。
这段时间,蝉衣忙着找师父的事,都没怎么管甘遂,扶桑问过白堕之后,就带着甘遂整日待在风长渊的书房里,顺便教里他许多新东西。现在在甘遂眼里,扶桑就是除去师父和小师妹以外最厉害的人了,此时自己对生病的蝉衣没办法,自然也就想到他了。
“小……小桑,帮……帮小师妹……看看吧。”甘遂扶着扶桑的肩膀,将他推到了床前。
“你好,在下……”
“扶桑!”
扶桑想到之前蝉衣的记忆似乎出了一些问题,正准备先做个自我介绍,没想到对方却直接笑着报出了他的名字。
“你,记起来了?”扶桑惊讶地看着蝉衣,心里暗暗有些疑惑,蝉衣先前被魅灵所伤,又被困在碧萝果里多时,此时应该还处在记忆混乱的状态,怎么会这么快就想起自己了?
“嗯,记起来了一些。”蝉衣脑袋还晕着,对于自己现在的记忆是否完整,还没来得及细想,所以就没有多说。
扶桑确实懂一些医术,不过是久病成医的缘故,所以也不敢托大,发现蝉衣有低烧的情况后,立即就转身出了房间,去找其他几人了。
这时,外面的夜色已经全部褪去,天空露着鱼肚白,乌云丝丝缕缕的,分布在白云之间,好似还没有完成的水墨画。
房门打开,一个蔚蓝色的身影从长廊上的尽头走近,电光火石之间,扶桑看到那人将一把乌黑的古琴收入了袖口里。
“醒了?”风长渊闲步走近,看着面色微白的扶桑小声问道。
“嗯,醒了,还有些低热,辛苦店长了。”扶桑的视线轻轻地扫了一下他的袖口,语气若有所指。
“好说。”风长渊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没有要否认的意思。他从未想过要可以隐瞒些什么,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从上一次的《安魂曲》,到这一次和魅灵在梦境中夺人,他一直都是顺心意而为之。
扶桑还惦记着蝉衣的病情,没有跟风长渊多聊,就转身下楼去找白堕了。风长渊除了寻人,平常都不怎么管事,几人衣食住行方面的事,一向都是请白堕帮忙处理的。
待扶桑下楼之后,风长渊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整理了一下衣衫,走进了蝉衣的房间。
“店长,有师父的消息了吗?”蝉衣正坐在床上醒神,眼角一扫,正好看到风长渊面带微笑地走了进来,立即高兴地问了一句。
风长渊摇摇头,一脸神秘地掏出了一只茶杯大小的白色海螺,递到蝉衣面前,展眉一笑:“在下得到更好的消息了,想知道吗?”
“这是什么?”蝉衣愣愣地接过海螺,打量了一会儿,也没从上面看出什么异常之处来。
“这是传音螺,能千里传音,让你和想念的人见面。”风长渊简单解释了一下。
“传音螺?”蝉衣第一次听到世间既有如此神奇的东西,不由得又捧着这个小东西重新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来。她以前在小南山见过不少淡水螺,但那些淡水螺一般都是小小个儿,上面的花纹也大多是褐色的,没什么新奇的。而眼前这个被称为千里螺的小东西,看起来却像是精雕细琢出来的工艺品似的,个头儿都快赶得上成人的拳头了。坚硬的外壳呈现出柔和的莹白色,点缀着水波一样的细腻纹路,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浅浅的金色光芒。
“它真的能让我跟想念的人见面?”蝉衣有些怀疑,毕竟自己从未没听到博闻广识的师父提过这件东西。
“试试不就知道真假了吗?”风长渊说着附身指了指传音螺的背面,指导道:“来,轻轻地敲三下这里,然后闭上眼睛,想着你想见的那个人。”
蝉衣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轻轻地敲了三下传音螺。
喜欢锦鲤小医女请大家收藏:(321553.xyz)锦鲤小医女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