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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锦鲤小医女 六月晴雪 6035 2021-03-30 10:32

  蝉衣立即转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正躺在一块光滑的青石上,右手边则是一条清澈的小溪,而此时,那小溪里还站着一个瘦小的身影——五官锋利,脸上生着一块深褐色的胎记,原来是重黎。后者衣襟半湿,袖口卷得高高,露出两截清瘦的小臂来,双掌间还死死地抓着一条翘首摆尾的鲤鱼,笑得十分开怀。

  蝉衣看着他,隐隐感觉哪里不对,但等她想要细想,却又觉得脑海一片空白,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好像没睡醒一样。

  “姐姐,你怎么了?”见蝉衣一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不说话,重黎神色有些担忧起来,他先弯腰将鲤鱼放到了岸边的鱼篓里,然后走到了岸边,光着脚爬到了青石上,拉住了蝉衣的手腕,挽起她的衣袖,有模有样地为她把起脉来。

  “小黎,”蝉衣缓缓地伸出手,将重黎凌乱的头发往他背后理了理,而后才缓声问道:“你什么时候懂医术了?”她记得很清楚,重黎身体一直不好,没精力长时间坐着看书,或者去钻研医术,所以师父也就没有逼他一起学医。

  重黎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惊慌,但很快他的表情就恢复了镇定,他抱着蝉衣的手臂轻轻晃了晃,仰头一笑,撒着娇道:“我看姐姐平时也是这样的,我就是学着玩玩的,姐姐别生气。”

  蝉衣见状,顺手摸了摸重黎的脑袋,灿然一笑:“姐姐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

  “姐姐才不小气。”重黎抱着她的手臂笑起来。

  两人又在溪边闲聊了几句,见竹林里的风声渐盛,蝉衣这才起身牵着重黎下了青石——她刚刚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原来在竹楼的后山上。

  熟悉的小路缓缓地向前蔓延着,穿过树影婆娑的竹林,脚下的泥泞小路变成了坚硬的青石板。常年被山雨冲洗着的青石格外干净,上面还布满了圆圆的小坑,一个连着一个,像是某个孩子天真的酒窝。

  “孩子?”一个模糊的身影从蝉衣脑海里一闪而过,让她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

  “姐姐?”重黎疑惑地抬起头,却见到蝉衣正定定地看着自己的脸部,眼神逐渐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起来。

  “你,是谁?”蝉衣松开了抓住重黎的那只手,往后退了一小步。

  “姐姐,你怎么了?”重黎的眼神瞬间溢满了委屈:“我是重黎啊,姐姐你怎么不记得我了。”

  蝉衣仔细地打量着眼前地“重黎”,只见对方眼眶微红,长长的眼睫上盛着两颗晶莹的泪珠,摇摇欲坠着。

  “你不是重黎,我家重黎不会这么轻易就哭的。”蝉衣更加坚信了自己的猜测,重黎是她亲手从一个孱弱的婴孩,养成如今风华正茂的少年郎模样,他的一鼙一笑,一举一动,自己都了如指掌,熟知于心,而眼前这人外貌虽然和重黎一模一样,但气质、眼神、语气却完全不对,这不是她记忆里的那个重黎。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铃铛声从蝉衣的脚踝上响起,一阵刺痛从她的脑海里传来,让她瞬间弯下了腰。

  就在她弯腰的时刻,周围熟悉的竹林、脚下的青石板、远处的竹楼霎那间变化为了齑粉,随风散去。紧接着,一阵令人窒息的凉意如巨浪一般向她包围过来……

  “在这儿!!”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蝉衣下意识地抬起了头,这才发觉身边的景色居然全变了,自己脚下的青石板不知何时也已经消失了,而自己现在正身处一个半透明的、绿油油的“果实”里,而“果实”外面则是一片不见边际的水域。那果实上端还连接着一条长长的藤蔓,藤蔓中空,像一条长长的细管,不时有微风从里面吹来,轻轻地拂过她的面颊,正在无声地滋养着她这个硕大的“果核”。“果实”外面,银色的波纹缓缓散开,有类似星子的光斑随着水波涌动着,时近时远,似真似幻。

  就在蝉衣仔细地观察着外面的那些光斑时,一片巨大的蔚蓝色出现在她的上空,正疾速地向她靠近。光线很暗,蔚蓝色的物体一晃一晃地向她靠来,像是一支盛放的蓝色花朵,漂亮得近乎妖异。

  直到那“花朵”游到了自己面前,蝉衣才慢慢分辨清楚——原来那既是一位身着蓝色长衫的男子。那男子面上戴着一张银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双眼角微挑的凤眸,她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是认识这人的,可是当她要细想的时候,她的脑袋立刻又开始刺痛起来,好像在刻意阻止着什么。

  几个小小的水泡在蓝衣人面部升起,那人轻轻地敲了几下“果实”的外壁,引着蝉衣看向自己,然后抬手给她做了一个退后的动作。

  蝉衣依言而行,正要移动步子,却突然感到脚下一滑,整个人直接倒了下去,下一瞬,无数条绿油油的藤蔓从四面八方伸了过来,牢牢地捆住了她的四肢和腰部,让她立即动弹不起。

  外面的蓝衣人见状,立即又对她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然后自己也快速地退开了一段距离。

  说来也怪,就在那蓝衣人退开稍许之后,蝉衣身上的藤蔓也立即消失干净了,如果不是自己手腕上还留着清晰的勒痕,她几乎就要以为刚刚出现的那些奇怪藤蔓,都是自己在刺痛之下产生的幻觉而已。

  蓝衣人此时也看清了她里面的变化,他先是围着困住蝉衣的“果实”缓缓地游了一圈,查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然后冲着她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接着就快速地游向了自己刚刚出现的位置,慢慢地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蝉衣卷缩在“果实”里,心里一片茫然,她是谁?这是哪儿?自己为什么会出现着这儿?她想着想着,一股难以遏止的烦躁缓缓地从她的心底升起,脚踝上安静了没多大会儿的铃铛再次急促地响了起来。

  等到蓝衣人重新出现的时候,蝉衣已经在“果实”里面被藤蔓包围成了一个蚕蛹,只留下一个脑袋还露在外面。长长的头发乱糟糟的盖住了她大半张脸,只能大致地看到一双微合的眼睛,不知是放弃抵抗了,还是已经昏死过去了。

  蓝衣人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见到此状,便让蓝衣人退后了两步,自己则从背后抽出一把长刀,慢慢地靠近了“果实”。昏暗的光线下,那柄银色的长刀如同一块半透明的薄冰,悄无声息地融进了“果实”的皮肉里,而后缓缓地接近了被藤蔓捆住的蝉衣。

  “咔嚓——”刀身刚刚全部没入“果实”内部,一声脆响从刀柄山传来,只见那平平无奇的刀身上突然蹦出了一条银色的细链,如银蛇一般探向了下方的藤蔓。那些藤蔓立即如老鼠见了猫似的,快速地松开了蝉衣,四处逃窜开来。没了藤蔓束缚的蝉衣缓缓地漂在了“果实”的中央,浅绿色的长裙无风自动,衣诀飘扬,好似时刻准备着羽化而去的仙子一样。

  蓝衣人走近了两步,掐诀变出了一个小水泡,然后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指了一下里面的蝉衣,接着将水泡交给了对方。那水泡不过小孩拳头大小,看着也没什么稀奇的地方,但就在那人接过水泡,并将其顺着长刀塞入“果实”里的一瞬间,整个“果实”却突然似受了重击的玻璃一样,一条条白色裂纹从长刀插入的地方向四周迅速蔓延开来,处在“果实”中央的蝉衣也立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席卷着向两人撞来。

  就在蝉衣快要撞上果实的一霎那,飘在她周围的那个小水泡猛然变大,一下子将她包裹了进去。站在外面的蓝衣人这时挥了一下衣袖,那小水泡立即裹着蝉衣从已经碎成薄片的“果实”里飞里出来,向他扑了过去!!

  经过这一连串的颠簸,蝉衣也渐渐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睁眼的瞬间,一张银色的面具立即出现在她的视线中,而她很快也发现自己已经逃离了先前的那个“果实”,落入了一个透明的小球里。

  “不要怕,我们马上带你上去!!”一个清越的声音传来,下一秒,她就感到包裹着自己的小球动了一下,然后自动向上方升去。

  明亮的星辰在银灰色的夜空中越发明显,蝉衣随着小球缓缓地出现在水面上,她这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沉在一片湖水之下,只是奇怪的是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却不见半点水迹。

  正当她疑惑之际,一只灰色的巨狼突然出现在不远处的岸边,呲牙咧嘴,双瞳血红,十分吓人。而那巨狼之上还坐着一位面容清俊的少年,一人一狼都在遥遥地注视着自己,一副想要靠近,又有点忌惮的模样。

  就在他们迟疑之时,湖面忽地又起了风浪,两个身影一前一后从湖下飞了出来,其中一人是蝉衣之前在下面见过的蓝衣人,另一个则是一位背着长刀的黑衣人。那人的长刀上还连着一条银色的细链,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那长链发出“哗啦”一阵细响,卷着她的腰身,将她一起带离了水面。

  在蝉衣落地的瞬间,岸边的巨狼立即变成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身手敏捷地向前冲了两步,接住了从天而降的她。

  “阿……遂!!”巨狼既是自己的熟人,这是蝉衣万万没有想到的。

  “小……小师妹!!”甘遂紧紧地抱住了蝉衣,那力度简直像是恨不得要将她整个人全部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和自己长在一起一样。

  “松……咳咳……松手!”蝉衣艰难地扒开了甘遂的双手,喘息了一会儿,然后才愣愣地问道:“这是哪儿?我们怎么会在这儿?”

  “在下风长渊,这里是忘忧坞,蝉衣姑娘与在下做了一个交易,是在下带你来这儿的。”还没等甘遂开口,一旁的蓝衣人便主动解释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下:“你今天白天在房间里被人偷袭,现在可能会记不住一些事,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就能全部想起来了。”

  “忘忧坞?交易?”蝉衣在心里默默思量了一下,果真还是没有半点印象,不过好在已经不会再头痛了。

  “可否将你手上的东西给我看看?”这时,刚刚坐在狼背上的少年突然对着一旁的黑衣人说了一句。

  蝉衣循声看清,这才发现那黑衣人手上还提着一只精致的小葫芦,那葫芦通体碧绿,上扁下圆,不过成人巴掌大小。葫芦上面顶着两三片圆圆的小叶子,叶子下方连着一条长长的藤蔓,葫芦下面还长着一把紫黑色的根须,看着跟池塘里常见的水葫芦没什么差别,隐约有点像刚刚在水下困住自己的那个大“果实”。

  黑衣人爽快地将“水葫芦”交给了少年,然后转身对风长渊低语了两句,两人说话间还在小心地关注着周围的动静,看样子好像在防备着什么。

  蝉衣想到甘遂之前变成巨狼的样子,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趁着大家没有注意自己,小心翼翼地给他把了一下脉,却并没有查出对方的身体有何异常。

  “拿好!”趁着风长渊二人交谈的空隙,正在检查“水葫芦”的少年突然给蝉衣递过来了一朵浅紫色的小花。

  蝉衣稍稍愣了一下,见身旁的甘遂神色没有什么太大变化,似是已经习惯了此人的靠近,也就没有拒绝,轻轻地接过了对方手上的小花朵。

  一阵比月季稍淡的花香从小花朵上飘来,蝉衣感到自己一直沉闷得像是没睡醒似的脑袋好像轻盈了一点。

  跟随着几人回到他们所说的忘忧坞,月色已经悄然隐去,微弱的晨曦从厚厚的云层中显现出来。

  刚走上栈桥,一股浓浓的腥味让蝉衣顿住了脚步,只见不远处,一个猩红色的身影被锁链牢牢地束缚在了一个桥墩子上,那铁链上还贴着几张金色的符纸,正随着微风飞舞着,看起来十分诡异且危险。

  那身影一直低着头,身形纤细,乌发覆面,看不清楚样子,唯一露在外面的只有一双雪白的赤足而已,上面还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迹,看着好不可怜。

  “别过去!!”眼看着蝉衣的医者本性出现,正准备上前给人疗伤,风长渊连忙疾行了两步,伸手挡在了她的跟前。

  蝉衣此时已经习惯性地伸手取了甘遂腰间小包,听到风长渊的阻止,神色顿时一愣,不明白自己眼前这个房东兼合作伙伴是什么意思?

  “哗啦啦”,一阵铁链的拖曳声从红影那边传来,蝉衣下意识地循声看去,结果还没等她看清楚什么,便感到自己眼帘上一冷——一只微凉的手掌轻轻地遮在了她的眼睛上。

  “那是魅灵,会摄魂之术,不可看她的眼睛。”风长渊略显清冷的声音响起,还没等蝉衣想明白魅灵是何物,她就觉得自己身体一轻,脚下瞬间离了地面。

  甘遂眼看着风长渊指尖一动,蝉衣整个人就飘了起来,立即吓得大叫起来:“你……你干什么?小……小师妹……怕高的……”

  “送她回房,这里不安全!”风长渊一边回应着,一边突然伸手抓住了甘遂的肩膀,一甩手,直接将人扔到了蝉衣刚刚飞进去的房间里。

  “这区别对待是不是有点大了?”凤十三施施然地从屋内走出来,仰头看着蝉衣二人消失的窗口,笑着调侃道。

  然来今天下午,发现蝉衣消失之后,白堕素栖瑶二人一时联系不上风长渊,因为担心蝉衣的安危,便又转而联系了万俟岚和凤十三,让他们过来找人。

  风长渊晚上回来的时候,万俟岚二人已经在忘忧坞周围寻了许久,他们已经根据白堕提供的线索,知道此事是魅灵做的。但一直找不到蝉衣的下落,所以也不敢有太大动作,好在风长渊回来得及时,又一眼看出了湖水里的异像,这才让万俟岚二人有了更多的寻人时间。

  两边默契合作,风长渊引出魅灵,万俟岚等人则出手擒拿,很快就抓住了背后捣鬼的魅灵,也问出了蝉衣的下落。

  房间里,蝉衣刚刚听完甘遂磕磕绊绊的讲述,原来之前他就是不小心看了依附在夏苓身上的魅灵的眼睛,才中了招,被控制了心智,并打晕了送自己回房的蝉衣,然后将她偷偷掳出了忘忧坞。

  好在甘遂身上还带着古尘所化的手镯,很快就清醒过去,不过此时的他却已经记不起自己将蝉衣送去了哪儿?所以最后在寻人的时候也帮不了什么忙,到现在都沮丧、懊恼得不行。

  因为这一场变故,甘遂说什么都一定要留在房间里守着蝉衣睡觉,生怕她再出半点差池,蝉衣劝不住,也就只好随他了。

  “你,也要留下来吗?”蝉衣疑惑地看着后自己两步进房间的少年,微微一笑,刚刚她已经听甘遂简单介绍了一下他,知道他叫扶桑,是自己下山之后,从一个叫柳乡的小村子里带出来的。听说家里已经没有别人了,所以现在一直跟她们一起住着,以后可能也会如此。

  蝉衣记得自己以前会在小南山上寻一些受伤的小动物回家,一边照顾它们,一边练习一下包扎、用药的技术,但还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还会从外面捡一个大活人回来,是以一时半刻还有点似信非信,对扶桑的存在自然也有点不适。

  扶桑看出了蝉衣心里的异样,但此时外面还锁着一个十分危险的魅灵,他实在不敢相信甘遂一个人能守得住蝉衣,所以当然是准备留下来的。但眼看着蝉衣满脸倦色,又因为自己的存在而没办法安睡,他实在不忍,只得先假意离开了。

  房门刚一合上,蝉衣就再也撑不住满身心的疲惫,一下子倒在了床上,几乎瞬间进入了梦乡。

  甘遂小心翼翼地趴在床沿上,看着蝉衣合上双眸,轻轻地给她压了压被角,然后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对方,似乎是担心自己一错眼,人又会不见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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