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父嫌丑的杨临自打出了月子,便跟吹气球一样长,很快便长成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团子,遗传自苏令蛮的那双褶子深深的桃花眼荡漾地笑起时,几乎甜到人心里。
何况杨临还极其会长,专挑好的继承,高鼻、白肤,套上红衣裳时,便跟观音座下童子似的,很快便成了清净后宫里众人的心尖尖。
偏圣人每回见之都忍不住皱眉,他如今已经不嫌儿丑了,只嫌他容色太过,一点都没继承自己的男儿气概。
杨临才不管头顶那高高大大的男人在想什么,自得其乐地啃脚丫、吹泡泡,玩了会无趣后,又想伸手去够木架子床上吊着的红布老虎,没够着,小红虎在半空荡来荡去,小杨临看着看着又乐呵呵地咯咯笑了起来。
“孤怎么生了个小傻子。”
杨廷真情实感地叹气道。
话落,迎接他的,又是一泡冲天尿。
“噗嗤——”
在旁的苏令蛮没忍住,笑得眉眼弯弯,月子里养的好,霜雪似的肌肤更添了层好气色,耳边的红玉坠子更衬得眸若点漆,灵动非常。
“阿临聪明!必是知晓他父皇嘲笑他呢。”
苏令蛮嗔道。
杨廷最近练出来了,早在那泡冲天尿快淋到身上时便旋了开身,只苦了身后腿脚不大灵活的李公公,被小皇子的一泡热尿浇了个满头满脸,偏生他半点不见气,只揩了揩脸乐呵呵地道:
“奴才今日大吉!”
笑得牙不见眼,仿佛小皇子的尿是琼浆玉液一般。
那边绿萝已经驾轻就熟地抱起小皇子换尿布、襁褓,直到打理得一身干爽才歇,小皇子似是感觉到又舒服自在了,才张着没牙的小嘴儿咯咯地笑了起来。
杨廷忍俊不禁,只人前还需维持威严,嘴角轻轻抿了抿,到晚间与苏令蛮一同入寝时,才忧国忧民地叹了口气:
“阿临这性子也不知像谁,依孤看,以后必是要吃亏的。”
整日里傻乎乎地笑,被人卖了也不知道。
苏令蛮想到那时不时地冲天一尿,摇摇头服侍他脱了外裳,不赞成道:“依阿蛮看,阿临吃不了亏,他那是外裹蜜糖、里含砒_霜,黑着呢。”
两人对着一个才出月子没多久的小儿郎未来义正言辞地辩论,丝毫不觉可笑,过了半晌杨廷气恼地堵住了阿蛮的小嘴,直到怀中人儿软下了身子,才道:
“说他作甚?”
“春宵一刻值千金。”
苏令蛮从前身段便极好,生过孩子后更仿佛熟透了似的,举手投足便风韵十足、尤物天成,白日见还能面前按捺住,晚间却是无论如何不能了。
何况杨廷初初解禁,瘾头还未过足,更痴缠不停,苏令蛮被整得手软脚软,软趴趴地倒伏在被褥间,由男人粗糙的虎口提着纤腰往后使劲,只软软哼个不停。
莺啼婉转,她这把嗓子平时听着酥绵绵,此时更仿佛要将人化在她身上似的,让软的更软、硬的更硬,杨廷捏着那把细腰,冷冷清清的凤眸中,透着逼人烈焰,腿股交缠间,明黄与锗红交错,只随着动作露出隐隐约约的一段白,雪般惊心动魄,和着床边帐钩的震颤频率,弹出了一曲完美的缠绵欢歌。
苏令蛮被折腾得到了一回,早已昏昏欲睡,偏食髓知味的杨廷不放手,迫着她跨腿坐在身上,掐着细腰,还欲再挞伐一回,“不、不成……”
苏令蛮软声拒绝,偏敏感处被摩挲着,她忍不住往腹下看去,杨廷这人素来得天独厚,便连手指也与艺术品似的,指骨分明,玉白修长,只如今没了一截下去。
杨廷平日在外人面前素来一丝不苟,连襟口的扣子都非得扣到最上头一颗,生怕让人瞧了便宜去,谁也不知道在床笫时,这清冷如雪峰之巅的郎君眸中荡漾着的瑰丽重彩,如逢魔时刻的暗夜魔君,摄魂夺魄。
苏令蛮摸着他眼睑,长指划过长而卷翘的睫毛,痴痴道:
“阿廷,你以后若与其他人做这等事,蛮蛮便……”杀了你。
杨廷没听清,正欲再问,可小儿郎洪亮的哭嚎声几乎如魔音穿耳般穿墙过门地传进了门内,还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抽噎,听着可怜兮兮的。
苏令蛮软了心,推了推腰间手要下来,杨廷却不肯,发狠地骂了声:
“兔崽子!”
专坏他老子好事。
奈何娘亲的一半心思已经被小儿郎的哭声分去了,杨廷发狠地掐着细腰动作了阵,直到苏令蛮喊了声疼才慢下来,草草结束,匆匆打理好了,才双双去了安置小皇子的右厢房内。
一进门,杨临那几乎可以突破天际的哭声立即便停了下来,在绿萝怀中朝两人讨好似的露出没门牙的小嘴——笑了。
“小兔崽子!”
杨廷笑骂。
绿萝与孙乳娘不约而同地垂下了脑袋,皇后浑身都透着股被滋润过的慵懒劲,而圣人外袍明显是匆匆披就,一头及腰黑发瀑布似的垂下,冷隽分明的眉眼透着股餍足模样,过来人都看得出,两人方才在寝宫做了什么。
苏令蛮也几乎是同时露出了个无奈的笑来,问绿萝:“方才阿临怎么了?”
“小皇子大约是想……娘亲了。”
孙乳娘扯着嘴角露出个难堪的笑,皇后亲自奶儿郎,她这乳母的差事便可有可无了,若非皇后看她料理孩子的本事不差,也不会留人。
如今明摆着绿萝姑娘更受小皇子欢喜,恐怕她……这差事也干不久了。
苏令蛮伸手接过绿萝递来的小阿临,轻轻刮了刮鼻子,嗔道:“小精乖,莫闹父皇了啊。”
看着圣人与皇后抱着小皇子相携离去的背影,孙乳娘叹了口气,不无艳羡道:
“奴家活这么多年,也没见着感情这般好的夫妻。”
她不羡慕娘娘美若天仙,也不羡慕她地位尊贵,却羡慕她有个日日守着她不往别处去的夫郎。
圣人这般权势地位,莫说这般俊朗,便是个半老头子,也还有娇俏美人儿投怀送抱呢。
皇宫中虽清了一大批轻浮浪荡别有二心的宫婢,可孙乳母冷眼瞧着,但凡圣人在一日,那被勾得春心荡漾的贱蹄子便少不了,她书虽读得不多,可也晓得少女怀春的道理。
——连她这么个有汉子的偶尔瞧见圣人那张脸,都忍不住脸红心跳呢。
那些个年纪轻轻的小娘子们,如何能守得住自家那颗心?
偏圣人瞧都不瞧那些人一眼,连皇后娘娘小日子来都不肯另外分房睡。
皇宫选乳娘与民间不同,自皇后怀孕时,便会在民间寻找身家清白、身康体健的妇人,还得怀孕早于皇后半月,这才保住皇子生下时,能及时吃上新鲜的人奶。
孙乳娘怀胎时,便被接了一道在宫中照应,是以对圣人与皇后相处,是看在眼里的。原先宫中那些个小宫婢们看皇后怀孕,以为自家机会来了,个个描眉画眼脉脉传情的——
毕竟怀胎十月,皇后与圣人是不得同房的。
哪个开了荤的郎君都能守得这许久?
便是感情再笃的夫妻,夫郎也免不了在这时打些野食。
孙乳娘也不免这般认为,毕竟那可是万万人之上的圣人——谁能指望圣人为着一个女人守身如玉?他这时间找旁人泻火,也是天经地义,也没有哪个女人会觉得这般便不情深义重了。
孰料圣人还是照常与皇后同寝同食,雷打不动地歇在关雎宫,半点招旁人伺候的动静都无。
有轻狂的脱光了衣裳往圣人面前站,最后又赤条溜光地被丢出来,依着宫规杖责一百,硬生生丢了一条鲜活性命。
孙乳娘正自感慨间,却听身旁的绿萝姑娘袖着手道:
“莫想了,同人不同命。”
孙乳娘笑盈盈看着她:“绿萝姑娘说笑,莫侍卫等了姑娘这么多年,就等姑娘开口了。”
莫侍卫作为圣人身边一等一的侍卫,早成了龙鳞卫的副统领,年纪轻轻便已经是三品武将,身边愣是连个暖床人都没有,平日里也是妇人们酷爱做媒的对象。
偏生早早放出话来,非绿萝不可。
绿萝素来面无表情的脸这才泛了点红,久久没吭声。
苏令蛮与杨廷抱着杨临回房时,也正说到绿萝,“莫侍卫最近怎么没动静了?不是说要娶我家绿萝作当家夫人?”
她将杨临放到塌上,小儿郎断胳膊断腿地捣腾,见她脸便是一阵咯咯咯笑。
杨廷拿手指给他握着,一边漫不经心道:“那小子?”
“怕是暗地里钻研呢。”
苏令蛮幽幽道:“前番我问过绿萝,她不肯嫁,可跟着我,又平白耽误了年纪。”
“莫去管他们,随他们折腾去。”
杨廷却别有看法,暗卫本就成长经历不同,因着过去经历,罕有正常过日子的想法,若莫旌能打动人,成功抱得美人归便罢,那自然是好,若不能……也只能如此了。
苏令蛮遂不吭声了。
杨临眨了眨褶子深深的桃花眼,吐了个泡泡。
在小皇子长到两岁时,宫中终于又有了喜事:绿姑姑与莫侍卫结亲了。
这亲事依着绿萝的意思,办得极为简单低调,圣人难得极为赏脸,心情愉悦地与皇后一道喝了喜酒,侍卫们暗地里闹了一场,这婚事便成了。
只是绿萝婚后,也不肯离开皇后,只梳了妇人髻一直跟在皇后身边做事,管教宫婢;所幸莫旌作为圣人贴身龙鳞卫,也需一直留宫,两人倒也不曾聚少离多。
圣人见之,干脆在外宫给两人另外赐了一间小殿,白日伺候,晚间回去过安生日子,倒也和乐。
倒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一直看着粗枝大叶的小八不肯嫁人,愣是自梳在皇后身边做了管事嬷嬷,终身伺候皇后。
杨临三岁启蒙,五岁便日日由杨廷领着去明正宫听证,小小的糯米团子,偏生喜欢做出一副老气横秋的严肃样,俨然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圣人。
苏令蛮每回见着这严肃的小儿郎,都觉得大约是什么时候被人偷偷调换了——明明一二岁时,还是个人见人欢喜的开心果,现下这个整日里板着脸的小老头,是哪儿来的?
她五岁时在干嘛?
挖泥鳅、斗蛐蛐,小孩儿欢喜的事,日日翻新,总能找出许多乐趣来。
偏阿临不是。
那张承袭自父母,俊秀到了极点的脸蛋总是板得正正的,明明有一双顾盼神飞的桃花眼,偏生看人时总是无甚情绪,用苏令蛮的话来说:
“一点都不可爱。”
杨廷却很满意。
他再不想回顾阿蛮生产时的场景,便不肯阿蛮再生,这辈子唯一的儿郎,帝位自然也要传给他的,若总是那般笑嘻嘻地好说话,怕是拿不住底下人。
做皇帝最最要紧的一桩事,就是不能让人看破了心思和行藏,人的喜好很危险,圣人尤其如此。
若手腕、心计不够,这喜好就极容易成为臣子拿捏的要紧处,何况杨临长得太好,若整日里顾盼生姿的,哪里还有为君为帝的威严?
自大梁建国至今,社会风气越发开放,龙阳之好、断袖之癖虽难登大雅之堂,可也不少,便如当年在定州时的那对子一样——
阿临这长相,不够男子气概,俊秀至极,极易成为那些心思不正之人私底下的肖想对象,这事杨廷作为父亲,但凡想一想,便忍不住发飙。
“阿廷,阿临如今每日里学的委实太多,哪儿有点少年乐趣?如今整日里母后当如何如何,听得人耳朵都要出茧子了。”
苏令蛮可怜兮兮地意图在床上贿赂圣人,奈何圣人郎心似铁,享受的享受了,大餐过后提起裤子便不认人,该如何教育还如何教育,半点没受枕头风的影响。
苏玉瑶来时,还忍不住与她忿忿道了几句,嘟嘴道:
“阿临如今也不与我亲了,上回我抱他,你知晓他道什么?阿临道,母后,男女授受不亲,阿临如今是大人了。”
“鬼个大人。”
苏玉瑶艳羡地看着仍皮肤紧致、艳光四射的皇后,这些年里,每一回见,都觉得她颜色比从前更盛几分,女儿家只有半点不操劳、被人如珠如宝地宠爱着,才能十年如一日的纯真,为这么点小事苦恼。
不像她……
苏玉瑶抚了抚肚子,神情黯淡下来。
自嫁给阿阳已经四余年,可肚皮还未见动静,阿阳作为谢家如今的当家人,早已过了而立之年,在许多儿郎都能撑起一片天的年纪,他还未能得个一儿半女,纵然阿阳口头什么都没说,她却也能看体会得他在外的压力。
不说婆母,谢家一房又一房的人丁复杂,其堆叠起来的压力着实让她难捱。
苏玉瑶只有在皇后这,还能得些少女时的快活,也只有从皇后处回去,谢家那无时无刻的不存在的压迫才能减轻些。
苏令蛮这才注意到苏玉瑶面色,阿瑶她早就帮其把过脉,无甚问题,谢郎君那,她也央了居士去看过,两人都无甚问题,恐怕只是儿女缘分未到。
幸得谢郎君爱重阿瑶,扛了里外的压力,从未与她催过一次,便阿瑶婆母催着纳妾抬姨娘,也一并拒了。
只可惜这世道对女儿家来说,无子便是大事,抬不起头来。
她换了个话题:“阿瑶,留姐姐这吃午食,小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小酥肉。”
苏玉瑶这才应景地亮了亮眼睛,杏眼弯成了一弯月牙儿,流露出少女时的娇憨来:“阿瑶还想吃翡翠鱼。”
这也是御膳才吃得到的一道时鲜了,据说是当日皇后娘娘害喜时想吃鱼,偏生一闻鱼腥味便想吐,圣人亲自翻遍各家藏书楼,才在古早的藏书楼里得了这么一道鱼膳的做法,亲自下厨研究许久做了出来。
也奇了。
皇后一吃这翡翠鱼,后来的害喜便好了。
后来这道鱼膳便由圣人手把手教给了如今的厨子,成了旁处都吃不到的一道稀罕物。
苏玉瑶支着脑袋笑嘻嘻地由她点,点着苏令蛮鼻子嗔道:“当心将你吃成了个小胖子,谢郎君认不出你。”
“他敢?!”
苏玉瑶瞪眼道,不一会两人便又对目吃吃笑了。
杨临午食一向是回关雎宫与母后一道进的。
圣人倒看前朝,忙不忙,说起来,近些年他也算勤勉,虽偶或有罢朝的赖皮时刻,大部分时间都兢兢业业地做着好皇帝,好等将来将权柄顺顺当当地传给阿临。
杨临一进门,便见着常来的熟面孔,忙有模有样地拱手行了一礼:“姨母。”
“既然姨母在这,阿临便先告退了。”
有些婴儿肥的小脸蛋绷着,黑玉葡萄似的眼睛平静如水,可苏令蛮看得出阿临那平静里带着的一点……小崩溃。
苏玉瑶自己没孩子,见了团子样的小阿临极是欢喜,忙招手道:“别啊,姨母才来,太子便要走?快些来让姨母瞧瞧。”
杨临朝母后看了一眼,见母后促狭地朝他眨了眨眼睛,显然是不打算帮他脱身,才皱着眉叹了口气:
罢了,父皇说,男人天生得让着些女人,既然姨母爱捏他脸,就让她捏吧。
屁点大的孩子纡尊降贵地想道。
苏玉瑶看得眉开眼笑,待杨临如临大敌似的过来,忍不住伸手捏了又捏,捏了又捏,欢喜道:“太子来得巧,一会陪姨母用膳。”
这般被捏,杨临才显出一点孩子该有的扭捏劲来。
可他又力持男人不该与女人计较,便一直绷着脸等传膳,连男女授受不亲的教条都给忘了教育姨母。
午膳的气氛一直很好,如果忽略杨临时不时的无奈外——
直到苏玉瑶指定要的翡翠鱼送上来,往日她最爱吃的时鲜此时却透着股放人作呕的腥味,苏玉瑶捂着胸口猛地站了起来,紫檀木仙鹤八仙桌发出一阵刺耳的“刺啦”声。
苏令蛮担忧地看着她发白的面色:“阿瑶?”
她突然想起另一重可能,眼神发亮:“小八,快将翡翠鱼撤了。”
杨临担忧地看着这素来大大咧咧的姨母,为难地想:若是小姨母生病了,他这脸……
罢了,父皇说了,男人得宠着女人。
熟料小姨母没生病,小姨母是有喜了。
谢道阳步履生风地跑到宫门口,如临大敌似的将自家妻子从宫中接回了谢家,一年后一举得男不说,还是一胎两儿——
苏玉瑶坚持认为,她这是捏了太子的脸,沾上了仙气。
从此后,谢家再不拿无子说是,谢道阳倒也挺住了,终身未提纳妾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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