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林心里一惊, 怕这石桌飞到院外, 惊扰旁人, 明日传出去暴露了他的行踪, 可于他大为不利。他急忙飞身去接, 余光正瞥见, 楚沉天也朝空中跃去。
那石桌中本就注满了两人的内力, 带着极强的劲道,飞速旋转着。沈林想将它控制住,却发觉有些吃力。他正要再使出最后一分力气, 忽然觉得手上一轻,原来是楚沉天从另一侧将那石桌托住,那石桌方才慢了下来, 他两人协力一按, 这桌子停止了转动,随着他们一起稳稳的落在了地面上。
楚沉天刚站稳, 却听沈林轻轻一叹, 道:“古人云‘后生可畏’, 非虚言也。”
楚沉天虽对古人说了什么不甚了解, 但他自然听得出, 这是一句好话。他又转念一想, 赵平玉年龄比沈林大了不少,沈林言下之意,已是瞧出了他并非赵平玉本人。
原来那青戟峰上比武的时候, 楚沉天怕被别人识破, 十分谨慎的将他那沉世斩天的功夫,掩饰在擎沙掌的掌法之下,旁人虽然疑惑,却也看不出什么明显的破绽。可这次同沈林比试,他不想再刻意遮掩,两人过了这么多招,沈林不但发觉他的武功并非擎沙掌,且早就觉察,他的年纪尚轻,最多也不过二十上下。
楚沉天心里的忐忑稍减,甚至还有些洋洋得意。谁知沈林再开口时,声音却冷如寒冰,让楚沉天心里着实一凉。
只听沈林道:“你既然有胆量和别人家的女儿私定终身,却又为何没胆量,以真面目示人呢?”
待楚沉天反应过来,知道已瞒不下去,道:“好,就如沈盟主所愿……”
他把手一抬,摸索到那一层面皮的边缘,用力一扯,整张皮撕了下来。沈林抬眼看去,只见这年轻人眉似刀裁,目若星辰。他一张脸棱角分明,五官却又精致端正,威风凛凛,相貌堂堂。尤其他眸光明亮深邃,实在令人过目难忘。
就连沈林也不由得在心中赞叹:“此人若单论长相,可真是万里挑一。怪不得云儿对他如此钟情!”
然而一想楚沉天做的好事,他又把脸一沉,怒道:“你究竟是谁?!”
楚沉天心想,反正明日真相就要揭晓,况且沈林试了他的武功,又见了他的模样,还没有往死里打他,说明沈林对他也不是特别厌恶,于是他吸一口气,低声道:“沈盟主要知道我的名姓,我……我自当如实告知。”
他顿了顿,和沈林如利剑般的两道目光相对,心里暗想:“早死也是死,晚死也是死。”
于是他把牙一咬,开口道:“我是……楚沉天。”
楚沉天报出自己姓名之后,颇为紧张的看着沈林。他并不知道,沈林方才在心里暗想:“他若是不说真话,今日以我一人之力,怕是只能和他打个平手,然而改日,我也一定要想个法子杀了他。”
沈林在震惊之余,也没想到,楚沉天竟然如此爽快就把他的名字这样说了出来。他盯着楚沉天的脸看了半晌,见楚沉天虽然有些不安,但眸中一片诚挚,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他叹了口气,指着旁边的石凳,道:“你坐下,把事情从头到尾讲给我听,若有半点欺瞒,你以后别想再和云儿相见!”
*****
沈林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沈云,只见沈云虽然一直在苦苦哀求自己,但脸上却没有半点犹豫不决,甚至没有多少惧怕,和楚沉天那坚定的目光十分相似。
他出声道:“你说非他不嫁,他也说只娶你一人……但你二人可否知道,如今是什么世道,你二人又是什么身份?!”
他接着道:“你若是嫁给了璟王,一辈子平平安安,尽享荣华富贵。你若是跟着这楚沉天——”
他把沈云从地上拉了起来,痛心的道:“塞北眼下的局势,你也清楚。殿下此次带领大军前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沈云立在一旁,一言不发,听沈林道:“自古历朝历代,欲除外患,必先安内,塞北军本来就都是钧王旧部,若是殿下发现,钧王之子还活在世上——云儿,你若是殿下,你会做何打算?!”
沈云看着沈林焦急的神色,却平静的对沈林道:“二哥,我告诉你我的想法,你莫要恼我。”
沈林道:“你说。”
沈云敛色低声道:“天下权位之争,只要稍有牵扯,能有几人独善其身?二哥难道心里不知——我就算是嫁了楚其璟,又何尝不是一辈子被人捏在掌中?先皇刚登基时虽励精图治,最后这几年却昏淫无道,百姓早已怨声连哉。如今,师兄……殿下他为人优柔寡断,又横遭这一番变故,实在是祸福难料。”
沈林听了,“哼”一声道:“难道只有那楚沉天最好么?!”
沈云一听楚沉天的名字,脸上闪过一丝温柔的神色,道:“不论楚沉天是不是最好,但我眼见他历尽风雨,荣辱不惊,肯为国为民挺身而出,他……是个可托付终身的人。”
沈林对沈云所说的,不能说是一点都不赞同。况且他见了楚沉天之后,暗自觉得楚沉天的人品风度,莫说是和楚其璟相比,就是和楚其瑞比,也是高下立现。他心中不禁想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兴衰哪有定数?若说是民心所向,只怕如今,瑞王反不如他。”
他叫沈云坐在身边,听沈云把她和楚沉天之间的种种过往都说了一遍。竟和楚沉天所言,分毫不差。从二人宫中相遇,到后来生死相许,沈林再从自己妹妹这里听过一遍,不知不觉中颇有些动容。
待沈云说完,沈林沉默良久,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沈云在一旁不敢多言,只是陪他静静坐着。
过了一晌,沈林方道:“云儿……殿下……也已经知道此事了!”
沈云见沈林将这消息透露给自己,心中一喜,知道这算是沈林表态,自己站到了她和楚沉天这边。
不过,她却丝毫不敢流露出半点欢欣,只是微微一笑,道:“二哥,你不用担心。接下来的事,只需你我拭目以待就是了。”
沈林不知道楚沉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见他把沈云哄的服服帖帖,为他说了这一堆好话,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
他想来想去,最终想道:“不论如何,眼下云儿对他如此满意,他对云儿也算是一片真心,往后万一有什么变故,大不了我沈家拼尽全力,保住云儿便是。”
想到这里,沈林瞪了沈云一眼,道:“好吧,我就留下来,看看他有什么通天的能耐。此事,我暂时不告诉父母和大哥……我怕他们被你气死!你自己……你和那个小子,你们好自为之!”
*****
第二天一早,天色刚微微发亮,楚其瑞早已端坐堂中。沈林和沈行仍是易容立在他的身后,李程雨等几个与他同来的文臣武将,各自列在一边。
楚其瑞同他们吩咐几句,便叫那些武将去各个营中安抚查看,文官则选了两名出来,去处理陈州丞留下的一众事务。
待人都各自领命而去,楚其瑞将李程雨叫住,把昨夜郭齐勋和晓清告诉他的消息,对李程雨叙述了一番。
李程雨也是听的又惊又疑,他家中世代为官,从小就在这官场之中摸爬滚打,也称得上是足智多谋,可这件事确实令人感到匪夷所思——一个十年里无所事事,两年前早该葬身火海的罪人之子,如今练成了绝世神功,改头换面,回来领兵抗敌,就算是在小说话本里,李程雨也没听过这样的段子。
他垂眸思索了好一阵子,对楚其瑞道:“殿下,所谓是无风不起浪,更何况郭齐勋和格和同时带来这样的消息,只怕这其中有些蹊跷。以在下所见,殿下初来乍到,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还是派人盯住那赵平玉的举动,静观其变为上。”
楚其瑞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既然这风声不小,可否在它未传开之前,想个法子,将‘赵平玉’除掉,永绝后世之忧?”
李程雨忙道:“此事不可,昨日抵达之后,我已同几名将军,去军营中打探过了。所得有二:其一,通州军刚打了胜仗,士气高昂。兵士们如今最崇敬的,就是这‘赵帮主’,若是我们来了之后,他无端死了,你说这些兵士会做何感想?”
他顿了顿,继续道:“其二,那些将领兵士个个都说,关外军队勇猛无比,如今虽因败退守,他日必将卷土重来。殿下,您是想留下您身边这些禁军对付凶残的关外人?还是叫关外人和塞北军互相厮杀?”
楚其瑞一听楚沉天在军中颇有威望,更加心中不悦,听了李程雨后面所说,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只听李程雨又道:“殿下此行所谓何事?无非是叫塞北人感戴您的救援之力,一仰您的威仪,再带着军功回朝。到时候璟王让位于殿下,满朝自然皆大欢喜。若是这时惹恼了这些不讲礼数的边塞蛮人,他们闹起来,只怕比关外的军队还不好收拾。”
楚其瑞虽觉得李程雨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但他仍道:“虽如此,若是留下他,那岂不是养虎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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