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赵平玉抱拳行了一礼, 道:“世子, 你回来了!”
楚沉天一边往院里走, 一边道:“和你说过了, 不用这么叫我。”
赵平玉跟在后面, 道:“都已经习惯了的, 当年在钧王麾下……”
楚沉天又摆手道:“那是过去的事。”
他们一个个将那一路被雪打得又湿又重的袍子脱下, 赵平玉手下一个徒弟替他们收了,拿到隔壁屋烤着,其余人都在院中这间大屋里围坐着, 呼着气,等待几乎已经毫无知觉的腿脚暖和过来。
擎沙派那几个弟子依次见过了赵平玉,他们大多是第一次远赴中原, 此番深夜赶回塞北, 虽然疲惫,却仍很兴奋。众人一番说说笑笑, 屋子里变得热闹起来, 赵平玉向楚沉天问道:“这一次武林大会, 结果如何?”
楚沉天轻描淡写道:“都打赢了……让柏陵以后慢慢讲给你听。先说延州的事。”
赵平玉一听, 正色道:“延州已危急了!”
柏陵冻的有些僵硬的细长手指交叠在一起, 慢慢摩挲着, 他缓缓开口道:“听闻宫中有变,不知是否又是格和的奸计。”
他又道:“延州和关外相接,这些年本就受关外明里暗里拉拢胁迫, 如今格和大军压境, 他们素来畏惧格和勇武,未必肯与之全力拼杀。更况且,在通州这里,陈州丞防备严密,粮草充足,而延州一带今年收成颇差,一旦被围,怕是撑不了几时。”
赵平玉道:“格和已将延州内几个小城招降,我派遣擎沙派的弟子前去打听,昨日他们回来报我,道是格和已派出他的大将‘关外雄狮’,率着三千人先遣队伍,绕过延州州府旁边两个小城,直直朝着州府去了。”
柏陵道:“只怕朝廷不肯出兵。”
赵平玉怒道:“难道塞北就不是中原的土地?为何朝廷如此不闻不问?!”
楚沉天自从进了屋子,未发一言,双手抱在胸前,只听着众人谈论。听到这里,他轻轻“哼”了一声,道:“朝廷?”
他拍着身上已经化的差不多了的雪水,继续道:“你们看着吧,就算整个塞北都落到格和手里,朝廷也未必会管!”
柏陵对着众人,将楚其瑞在青戟峰上养伤之事,略略说了一遍。擎沙派上下面露惊异之色,道:“这瑞王一党果真是老谋深算,却不知这楚其瑞伤愈之后,又待何为?!”
柏陵道:“他们的安排自是不会让我等知晓。然而我看他并无返回京城之意,不知他又想等个什么契机。”
他眉头一皱,又道:“只怕他们一来正处心积虑,谋划瑞王回宫一事,二来忌惮塞北这里老王爷的兵马,如今正如世子所言,只怕一时半晌,不会派兵前来增援。”
赵平玉叹道:“听闻格和有十数万大军,训练有素,势不可挡。整个塞北各州都加起来,也不过两三万兵马,又怎可与那格和的铁骑相抗?!”
柏陵道:“那是后话,如今若是格和得了延州,将那里的武器粮饷都据为己有,他日再攻打通州,可就如虎添翼,我等只怕是在如何筹备,也都无力回天了。”
这时赵平玉手下一个徒弟问道:“既然我通州兵力强些,要解延州之急,不知可否向州丞请兵,前去相救?”
柏陵道:“通州大多是老王爷的旧部,曾经也是和关外蛮子拼杀过的队伍,然而如今已过了十余载,只有近几年陈州丞才稍稍整顿了些……不过说到底,毕竟会比延州的军士强些。”
赵平玉道:“先生明日可否随我去拜会陈州丞,商议此事?”
柏陵道:“赵帮主有所不知,这通州的兵权,可不在陈州丞手里。通州都指挥使乃是老王爷手下一名战将,名叫李成希,可他手里没有兵符,兵符在皇上亲派的副都指挥使罗希手中。去年罗希告老,皇上又派来他一个心腹,名叫郭齐勋的,来掌管兵符。平日陈州丞训练兵士,他自然乐意,可若要调度,只怕是必须他同意方可。”
楚沉天开口问道:“李成希?这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
柏陵道:“他原来随你父王征战,只是你不曾见过罢了。”
楚沉天站起身来,在屋里踱了几步,道:“原来是他,他从前总叫他手下那个张大人来看我,现在,我该去看看他了。”
*****
寒冬新雪中,传来了皇上驾崩,太子继位的消息。登基大典定在来年春天。先皇和前太子楚其瑞接连离世,璟王在短短几个月里一路从一个无足轻重的亲王,到太子,成了如今金銮殿里的新君——人们还未从这样的巨变中完完全全回过神来,街头巷尾又散播开了关外姜族进犯塞北的传闻。
在先皇灵柩前,楚其璟瑟瑟不安的接受了大臣们的朝拜。几日繁琐而压抑的丧礼过后,文武百官和他自己的哀哭声还在他耳边不断回响,一天没进食的他已经从里到外都变得迟钝而麻木。
格和进犯塞北的消息自然也在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他听着朝臣乱哄哄一阵吵嚷,更觉头疼欲裂。
烛光飘摇,宫人们都身着素服,一片阴沉气氛。侍女们守在寝宫外,楚其璟对屋里两个小太监道:“你们也出去罢。”
太监宫女还没有摸清这位新君的脾气,一切都顺从着他的意思,很快,这寝宫里就剩下了楚其璟一个人。
又过了半个时辰,静谧的有些死寂的寝宫里,一缕奇香飘过,本来就没有睡的楚其璟,腾地坐了起来。
阶下立着两名宫女,其中一人身段婀娜,姿态娇柔,对他道:“皇上传唤我等,可有什么吩咐?”
楚其璟道:“你……”
他刚刚开口,另一名宫女忽然拜了一拜,朝门外退去。
剩下那宫女抬起头来,容貌虽已精心改变,但楚其璟怎能不知,此人就是蕙雅妃。
虽然有人上奏,先皇已死,蕙雅妃并无子嗣,理应殉葬,或是送出宫外清修,可是这些提议,都被楚其璟含含糊糊的挡了回去。
一名妃子,虽然之前朝臣对她诸多不满,可眼下有许多更为重要的事情,于是众臣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
蕙雅妃仍然丝毫无视旁人的眼光,在望月台中逍遥的住着。楚其璟一直不曾传来消息,她便又易装成一名宫女,来寝宫和楚其璟相会。
楚其璟看着她陌生的脸,不知为何,对她整个人也生出一种疏离感。蕙雅妃挥手掀起两阵风来,熄灭了灯火,然而楚其璟坐在黑暗中,仍是一动不动。
蕙雅妃柔声问道:“陛下……如今,你是陛下了,今日可是累了?”
楚其璟闷声答道:“是有些累了,不如你……你回望月台去罢。”
蕙雅妃道:“那……不知今日在朝堂上,大臣们……对塞北的事怎么说?”
楚其璟眉头一皱,道:“有人主战,也有人主和,不知……不知蕙……”
蕙雅妃打断他道:“皇上忘了?我叫芳莹。”
楚其璟改口道:“不知道芳莹如何看待此事?”
芳莹靠他紧了些,轻轻揽住他的手臂,道:“此事想必是一场误会,我们首领对先皇一直忠心耿耿,怎么会有如此逆举?路途遥远,不知道是哪个传话的生了邪念,借此陛下登基之际,要搅得朝中大乱,众臣惶恐不安。”
她一边说,一边轻轻抚过楚其璟的颈边,在他肩窝处轻轻按着,继续道:“如今你初承大统,自然要叫军士百姓都好好休养生息,待来年道路通畅了,好好派人查实到底是怎么回事,再做打算不迟。”
楚其璟心里一阵阵发冷,她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的一双玉手,也不像以往那样让自己心神荡漾,反而像是一条滑腻冰凉的蛇在爬来爬去。不知道是他今日服过的清神的汤药,还是最近发生的一切,令他觉得过往犹如幻梦,梦醒后只剩下满心惶然。
一个清冷严肃的声音提醒着他:“还请殿下,莫让蕙雅妃看出端倪。”
他暗自叹了口气,把芳莹的手从自己肩上拉了下来。尽量真诚的对她说道:“芳……莹,我、朕实在是很累了,你回去罢,塞北之事,你言之有理……”
芳莹有些不太甘心,她也能感觉到,楚其璟最近对她的冷漠敷衍。
她的手在袖中轻轻摸索,在袖袋里摸到一粒药丸,她将那药丸掏出,用指甲碾磨几下,只剩下一堆粉末,粘在她的指尖上。
芳莹再次伸出手,看似不经意的为楚其璟整理了一下仍然束起的头发,然后又滑过他的脸颊鼻翼。
楚其璟一阵眩晕,芳莹的脸却已经凑到他的对面,熟悉的柔软触感,又贴上了他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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