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里木就地一滚, 举着钢鞭从地上站起, 正欲再战, 却见眼前白光一闪, 对方戟尖如银龙出海, 直奔他喉咙刺来。
他来不及举鞭招架, 那戟就钩上了他的脖子。城上众人只见那黑袍人腾空而起, 愣是在空中将这“关外雄狮”挂在戟上,提了起来。
他把手一松,扎里木喉头喷洒出一股鲜血, 落在他的脚边。这“关外雄狮”如今浑身颤抖,却还没有断气。
那黑袍人伏在扎里木耳边,道:“杀你的人, 叫……楚沉天!”
说罢, 他把戟在手上一绕,猛的插入了扎里木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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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破晓, 皇宫里又忙碌起来, 先皇的丧葬礼仪仍在进行着, 楚其璟从昨日的潮水退去般的快意中醒来, 口中一片干涩。他坐起身来, 又觉头脑沉重, 阵阵眩晕。
他抬眼往阶下一看,站着两个小太监,都有些眼熟。他脑子忽然清楚了些, 把其中一个叫上前来, 对他交代几句。
那人匆匆去了,另一名唤来几个宫女,为他换上厚重的暖和的衣服。
寝殿的门一经推开,外面白茫茫的地面反射着光线,让他眼睛有些微痛。他打起精神,准备应付朝堂上新一轮的争吵和议论。
沿着蜿蜿蜒蜒的寝宫旁一条小路,方才那名小太监踩着碎雪,赶了回来。
他脚下一滑,险些跌在地上。楚其璟着急的上前一步,小声问道:“沈侍郎……如何说?”
那小太监倒十分镇定,伸手扶住他,在他耳边道:“皇上,今日李程雨大人将会上奏,提议皇上尽快……立一位皇后。”
楚其璟讶然道:“可我两位侧妃……”
那小太监垂着眼,摇了摇头。
楚其璟恍然大悟,不自觉的往前继续走去,他身边的宫女门连忙上前,将一件外袍披在他的身上。
只听他喃喃道:“是……沈小姐么……?”
那小太监却似乎没有听到他这一句自言自语,接着道:“另有一事。”
楚其璟问道:“可是关外进犯的事?”
小太监答道:“皇上英明。”
可他说这话的时候,却没有多少敬意。他接着道:“格和三日前夜犯延州州府,被延州驻军杀败,斩了他一员大将。”
楚其璟忙道:“这是好事,现在如何了?”
小太监继续道:“如今格和震怒,大军压境,誓要攻下延州州府。”
“今日朝上,将有人主战,有人主和。”
楚其璟茫然问道:“那……那……那朕该如何应对?”
小太监慢悠悠的,楚其璟觉得他的语调和沈君极其相似:“皇上只需听着,不必表态。”
楚其璟更加疑惑,然而他只是点了点头,将手中暖炉揣好,他眼中映着白得有些发蓝的雪地光芒,一步步的登上了,送他去前殿上朝的轿子。
*****
此时塞北却是另一番境况,城下一片苍茫雾气,越来越重,城头上,却已经燃起了连天的烽火。天寒地冻,在潮湿森冷的大雾包裹之中,这烽火只化作了一簇簇橘黄色烛光一般无力的跳动着的暗淡火苗。
格和的三万大军,将延州州府里里外外围成了一个铁桶。他不清楚这州府里有多少兵马,根据他的消息,这里最多有一万老弱病残,也没有多可用的武器装备,然而他相信,若是到了他的手里,那些武器还可一用,而若是把百姓杀个大半,城里的粮草还能大大缓解随着他领兵深入,越来越长的粮草补给线的危机。
他手下虽然多是精兵强将,然而区区一个塞北,不是他要对付的主力,他要对付的是踏平塞北之后的朝廷的精锐部队,所以眼前,养精蓄锐是他最好的战略。他要用最少的损失,换回最大的利益。
然而,他不曾料到,塞北的第一场大仗,他就打得如此艰难。许是在过去大半个月里,那些延州半败半降的小城被他收入麾下,有些太过顺利了,以至于他丝毫没有把这个已经败落的边塞州府放在眼里。
格和的帐子里生起了取暖的熊熊火焰,在他旁边,石涧裹着厚厚的白色大裘,卧在一张铺着兽皮的软榻上。他两人面色凝重,静默无言。
忽然,有一名格和的侍从将帐帘一掀,账内涌进了一阵呼啸的寒风。那人对格和一拜,道:“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
石涧从软榻上撑起身子,寒风激的他咳了起来,他脸上泛起一阵潮红,片刻方平息下去,道:“那队人马,到底是从何处来的?”
格和对他点点头,那人开口道:“我们的人冒死探得,那些都是通州城派来的兵将,那日一名领兵的是通州都指挥使手下的右卫,名叫张临水。另一人……”
格和一双鹰眸阴郁狠戾的朝他看去,让那人浑身一抖,道:“另一人便是斩了扎、扎里木的,他、他不是通州的官兵,探子听说他带的人是擎……擎沙派的帮众……”
石涧骤然把身子一直,道:“什么?那人武艺如此高强,莫非他是赵平玉?!”
又道:“怎会如此?赵平玉难道不是早被我困死在石室之中?”
格和紧紧握住佩剑的剑柄,怒道:“扎里木自小追随于我,和我一同败乍作,逐助未,大胜乎鹿,他为我立下赫赫战功,如今却在阵前被一个无名小卒斩了去,我至今未能讨回他的尸首安葬!”
他目光沉沉,望着远处的延州州府城头,道:“是谁如此胆大滔天,我格和若是遇到他,我当生啖其肉、饮其血,将他活活烧死,祭奠扎里木的英魂!”
石涧却又安然卧下,道:“大首领,我重兵围守在此,攻城就在旦夕。整个延州早晚是你的囊中之物,你要烧了谁,斩了谁,城破之后,不都易如反掌么?”
格和听罢,怒火稍稍消散,吩咐道:“今夜可准备好了?”
那人又行一礼,答道:“今夜雾浓,已按祭司和大首领吩咐,点了三队人马,从三个方向同时攻城,我自带二百名精锐勇士,先登城杀死守城的兵士,再开城门接应。”
格和坐回案旁,将那延州府的地图细细看了一回,问道:“这次可侦查清楚了,通州不会在派兵前来增援?”
那人道:“我们在通州城中的安插的眼线回报,通州前几日来救援的兵马,并不曾经过郭齐勋的同意,乃是李成希那老贼暗地里调度了他的亲信队伍,人数不多,应仅有三、四千人。为此事,他们正在通州州丞那里吵的不可开交。他只怕是,一个兵也派不出来了!”
他这话说完后,格和心情更加好转,在他肩上一拍,道:“好!今晚我和你们并肩而战,为扎里木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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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深,脚下是结冰的草芥,眼前是无边的浓雾,一队矫健敏捷的关外奇兵,在格和那名亲信侍卫的带领下,轻装前行。他们每人手持一把尖刀,背着云梯绳索,朝延州城墙靠近。
与此同时,城外忽然吹响了凄厉的号角声。
城楼上接连几天守城的延州兵士已经有些精疲力尽。他们没有格和那么多兵马,只是靠着坚实的城墙,在此固守。好在格和围城之前,延州州丞已经命人护送部分辎重和多数百姓,往通州境界避难去了。他们仿佛知道延州没有守住的可能,然而,他们在此死守,是为了寻找机会重创格和的军队,为通州的防御布置争取更多的时间。
或许是几日前那一战中,“关外雄狮”血溅城门,大大鼓舞了延州的兵将们的士气,他们如今也不再畏缩退却,而是意识到,与其沦为难民、俘虏,不如用性命捍卫自己的家国,和入侵者背水一战!
楚沉天默然站在城头上,他自然听见了格和营中吹响的号角声。这号角声一阵连着一阵,变得愤怒而急促,带着格和的滔天恨意,回荡在延州州府上空。
他身旁是一名中年将领,此人手握一柄银枪,面色沉稳,对楚沉天道:“世子,格和狡诈,他鸣号又不攻城,怕是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趁机偷袭。”
楚沉天仍板着一张赵平玉的脸,他面无表情的往前看去,浓雾中天地一片荒凉。
他转身沿着城墙往后走去,道:“让他们来吧。”
他刚走了几步,忽然听见城下有人厉声喊道:“我乃姜族首领格和,当日谁斩了我‘关外雄狮’,可否出城一见?!”
楚沉天又走了回去,只见两队骑兵护卫之中,火把照着,格和全身披甲,犹如上界凶神,带着凛凛杀气,站在城下,他一声落地,身后鼓号齐鸣,那浓浓雾气也似乎被这咄咄逼人的叫阵声所驱散,城下的人影渐渐清晰起来。
楚沉天看了一会儿,轻轻“哼”了一声,对两边道:“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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