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问道:“可有人住在那里?”
阿月想了想, 道:“有啊, 陈州丞从城外接来一位老婆婆, 说她年纪大了, 一个人住在城外, 很不方便。小姐你瞧, 就是这儿了。”
沈云心中一动, 往前快走了两步,见那新盖好的宅子确实比从前更加宽敞气派,一扇大门敞着, 另一扇半掩半闭。
沈云站在门下,正打算叫英儿上前叩门,就听里面传出了一个有些沧桑, 却十分欣喜的声音道:“莫不是我……老眼昏花了吗?”
这话音落地之后, 另一扇大门也缓缓打开,门口站着一位老妇, 正是原先住在城郊的吴阿嬷。
吴阿嬷招呼她们三人道:“快, 快进来罢。”
沈云忙带着英儿、阿月走进院里, 对吴阿嬷深深行了一礼。她毕竟和楚沉天还未成亲, 见了吴阿嬷, 心中多少有些忐忑不安——自从听楚沉天说了吴阿嬷是他的外婆之后, 沈云一直想找个机会,和楚沉天一同来拜见她老人家。可谁想到,竟然在回到通州的第二日, 就和这位楚沉天唯一的亲人意外相遇了。
沈云仍在犹豫, 不知道对该对吴阿嬷如何称呼,忽然又想到自己如今易了容,却不知吴阿嬷是如何认出自己的呢?
吴阿嬷见她躬身行礼一直没有起身,忙上前搀扶,一边对英儿和阿月道:“你们两位姑娘,把院门关上,进来说话吧。”
英儿和阿月会意,忙将大门紧紧关上,跟在沈云身后,随着吴阿嬷一起进了屋内。这屋里和她城外的屋子一样干净,东西都摆放的整整齐齐。
因为陈州丞平时对吴阿嬷颇为牵挂,经常派人来帮她收拾打扫,阿月也曾经来过几次。吴阿嬷似乎也认出了阿月,对阿月和蔼的笑了一笑。
沈云上前扶吴阿嬷坐下,道:“阿嬷,你如何……能认出我们几人?”
吴阿嬷拉住沈云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对她说道:“我老啦,眼神早就不好使了。看人的时候那里还看得清五官相貌呢?不过这人无论一张脸怎么变化,变的也只是面相而已,骨相是改不了的。”
她又道:“城外你第一次来,我就瞧你像个女孩儿,你走了以后,阿天笑着跟我说,你是他将来的媳妇儿啊。”
沈云听吴阿嬷这样说,两颊有些发热,心里却是一酸。
吴阿嬷又仔细的端详了沈云一番,道:“阿天看人的眼光不会错的。”
见沈云越发不好意思起来,吴阿嬷把她的手松开,道:“沈小姐,你坐在这里,稍等一等。”
沈云不解其意,只能点了点头,见吴阿嬷慢慢站起了身,朝里屋走去。
过了没有一会儿,吴阿嬷便从屋里走了出来,她手上拿着一个红色的锦袋,约有巴掌大小,滑如明镜,色似朝霞,上面绣了一对彩蝶栩栩如生,振翅欲飞。
吴阿嬷小心把系着袋口的带子一拉,袋中隐隐闪现着莹白的微光。她把手伸进去,从袋中掏出了一样东西来。
沈云一看,那是一块成色罕见,羊脂般柔和润泽的玉佩,而玉佩上的图案十分眼熟,原来就是她和楚沉天被困在石室之时,墙壁上的画像中,钧王所佩戴的那一块。
吴阿嬷把那玉佩放到沈云手里,对沈云说道:“沈小姐,阿天大概告诉过你,我和阿天的外公都是关外人,阿天的娘,自然也是长在关外。我原本的部族一直在关外掌管祭祀,后来虽然渐渐衰落,却始终颇受其他部族尊重,这玉佩,还有那龙凤镯子,都是阿天的娘离开的时候,从我这里带走的东西。”
她把沈云的手指握紧,道:“沈小姐,我听阿天说,那龙凤镯子,他已经送了你其中一个——那是我们族中的一件圣物,这男女之间,若是两情相悦,心意互通,一方心情或身体大有波动之时,另一方带着那镯子都有所感——你和阿天,想必已经知道了吧。”
不待沈云回答,她又道:“这玉佩从今以后,也是你的了。就算是我作为阿天的长辈送给你的见面礼。”
那玉佩在沈云手中不过一刻,竟自生出丝丝暖意。沈云将它小心收好,再三拜道:“多谢阿婆相赠。”
吴阿嬷忙伸出手去拉沈云,脸上也闪过一丝欢喜。只因沈云叫了她一声“阿婆”——这正是关外人称对自己外婆的称呼。
吴阿嬷又道:“沈小姐,你未来塞北之前,阿天每日里浑浑噩噩,我总怕他走了弯路。他见了你之后,又怕你的性格变了,可后来逐渐发现,你还是和从前他记忆中一样温柔沉静,他才慢慢开心起来。”
说到这里,吴阿嬷脸上露出些许笑意,道:“后来,有一天他特别高兴,说是你许了个誓——要等着他……你还记得这件事么?”
沈云明白吴阿嬷说的是楚沉天让她许下的那个二十岁之前都不结亲的诺言,点了点头。听吴阿嬷又说道:“他回来以后大半夜都念叨着:‘这一回,我可放心啦!’”
英儿和阿月虽然不知道吴阿嬷所言何事,却一听就想起了楚沉天的样子,不觉都掩口而笑。吴阿嬷自己也笑着道:“阿天这孩子,他总算是又活过来了。”
说罢,她又看了沈云一晌,认真的道:“沈小姐,我听阿天说,他爹娘后来过的,很不和睦。我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可我猜测,他二人性格都太为刚硬,彼此不肯相让,两人方才落得如此地步。”
吴阿嬷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再加上,钧王原本就有一位王妃,我女儿若不是那么爱他,倒还能和这王妃和平共处,可她只怕是对这钧王太过钟情,又怎能忍受得了这王妃的存在?!”
“你和阿天情意相投,阿天心里也只有你一人,我本不该担忧,可世事往往变化莫测,你们还有许多岁月要一同共度——你记住,尤其是在这乱世之中,你和阿天要好好相互扶持,彼此信任,若有何猜疑、烦恼,都不要藏在心里,这一段姻缘,方能天长地久。”
沈云听了吴阿嬷这一番发自肺腑的话,忙道:“阿婆金玉之言,沈云一一铭记在心,绝不敢忘。”
说罢,她不敢多做逗留,跪谢过后,便告辞而去。吴阿嬷还在她身后叹道:“想不到,我竟然也能等到这天。”
待从这城郊出来,沈云把手伸进袖里,又默默将这玉佩抚摸了一晌,心中感叹道:“想当时楚沉天的母亲背弃自己族人,和钧王相恋,那时自然也是两情相悦,海誓山盟。谁知道后来他两人却落得如此下场?这吴阿嬷年过半百,痛失爱女,又何其可怜?!为了两人之情,却伤了无数人的心——这真的值得吗?”
英儿和阿月方才发现,沈云脸色似忧似喜,比来时凝重许多,英儿上前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沈云摇了摇头,道:“英儿,你说……我是不是太莽撞了?”
英儿不知她所指何事,疑惑的看看阿月,道:“小姐,你是说……”
沈云看了看她们两人,不愿意让她们也徒增烦恼,便道:“事已至此,不说也罢。对了,阿月,昨日江大夫来找二哥,后来我同他闲聊一刻,他言语之间,似乎对你十分关切。他说你前几日受了伤,知道你在这里,还给你留下了些几剂药,回头你拿去,或煎或敷,不要辜负了他的苦心。”
阿月还没说话,英儿在一旁打趣道:“哎呀,这可真是郎有情,妾也有意,昨天阿月那么晚不睡,还在嘟囔这江大夫的事呢!”
沈云一听,把自己的烦恼也暂时搁置,颇有兴趣的问道:“哦?是什么事,说来听听?”
阿月却低着头,双颊通红,不愿开口。英儿又打趣了她一番。三人一同慢慢往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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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午膳时分,通州的大小文武官员都被郭齐勋请到府中,说是朝中钦差要摆庆功宴,先犒赏将领,明日再带着朝廷的赏赐,去营中慰劳三军。
至此为止,通州的官员们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位钦差到底是何人,阵势如此浩大,却又如此神秘。甚至有人传言是刚即位的皇上到此亲征来了。
所以,收到请柬的人无不早早来到府前等候,或许,还能一瞻当今圣上的龙颜。
他们被引到庭前,只见那里早已摆好了长长的筵席。还有人在屏风后轻轻奏乐,丝竹管弦之音悠扬婉转,不绝于耳。
这些官员被披挂整齐的兵士带着,在自己的位子上就坐之后,往主位看去,那里却一直空着。
不多时,骤然一声清响,所有的乐声都嘎然而止。众人屏息抬头一看,只见帐后数人簇拥着,施施然走出一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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