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阶下的通州官员之中, 半数原是从京城中来, 都认得楚其瑞。见出来的是他, 吓得目瞪口呆, 有个胆小的文官甚至跌坐在地, 口中喃喃道:“太……太子的魂魄来此作甚?!”
楚其瑞全不着恼, 躬身朝阶下深深行了一礼, 痛声道:“先皇在世之时,关外蛮族早有侵犯我中原之意,我屡屡直谏, 反遭先皇猜忌,又被蕙雅妃陷害,身陷囹圄。”
众人都知道这些旧事, 听他说罢, 面面相觑,仍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只听楚其瑞站直了身子, 继续说道:“幸有朝中忠臣义士相救, 我才免遭毒手。脱困之后, 为江山社稷, 又不得不忍辱偷生。”
他从容的从袖中掏出一封密旨, 递给身边的李程雨, 李程雨打开后便宣读了起来。这密旨无非是说,楚其瑞之前诈死,正是为了让姜族首领放松警惕, 以为时机成熟, 匆忙攻打中原,此乃楚其瑞和楚其璟商定的诱敌深入之计。而楚其瑞为匡扶社稷,甘愿蒙受不白之冤,此情感天动地,故此次他持此密旨,率军前来塞北,各官员见他应如见圣上亲至,随他同心抗敌。
李程雨读罢,对众人道:“那姜族奸贼深知殿下贤德,所以才加害殿下,如今就要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奸计并没有得逞!”
他话音一转,又道:“只怕他们听了,马上就闻风丧胆,自己乱作一团了!”
他二人一唱一和,阶下群臣也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同时觉得李程雨说的颇有道理——不论如何,楚其瑞还活着,总是会让姜族多些忌惮,而楚其瑞带来的大军,也让他们心里有了更多的底气。
李程雨退在一旁,悄悄对座中几人使个眼色,马上有人迈过案前,拜倒在地,口中高声道:“幸得天佑,瑞王如今安然无恙,又领兵前来相助,塞北之困,通州之围,不日即可解矣!”
另外数人也一同拜道:“真是天佑我朝!”
其余众臣见了这等场面,马上就明白过来,连忙一个个伏跪案旁,口中对楚其瑞不断称颂。楚其瑞和李程雨等人对望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各位快快起来,今日战事稍平,全是仰仗诸位之功……”
他一挥手,后面一队兵士,捧出几个匣子,里面金光灿灿,都是些稀宝奇珍。这些兵士不待楚其瑞吩咐,便把这一盒盒珍宝分了下去,那些臣子有的面露喜色,有的心生畏惧,都低头不语,把赏赐一一收下了,才又坐回案后。
待众人坐定,楚其瑞便吩咐左右,唤来侍从们端上酒菜,宣布宴席开始,乐声又重新响起,很快阶上阶下就一片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酒过三巡,众人听楚其瑞开口问道:“听闻有位江湖义士,极为老州丞看重的,这几战下来,也杀敌颇多,却不知他如今在何处,可否请来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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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李程雨早上外出探听消息回来,便对楚其瑞道:“殿下,事情危急了。我方才在街头巷尾,听到的都是那“赵帮主”就是楚沉天的传言。事情何以如此凑巧?依在下愚见,想必是楚沉天诡计多端,他料到郭齐勋和格和识破了他的身份,故他提前将消息散播出去,纵使郭齐勋和格和告诉了朝廷来使,他们的密报也已经毫无价值。”
楚其瑞脸色阴沉,忿然道:“这楚沉天武功高强,又居心叵测,我看他在这里收买人心,必有拥兵自重之意,我绝对不能留他。李侍郎,你想个办法,我离开通州之前,一定要将他除掉。”
李程雨皱起眉头,思量了半晌,道:“殿下此时动手,也未尝不可。”
他上前一步,对楚其瑞道:“不如趁着今日宴请文武官员,命人把这楚沉天也请来——就说是他杀敌有功,要赏赐于他。他若是以赵平玉的身份前来,我们便当场将他的身份揭穿,以他身为皇亲国戚,却冒名顶替他人为由,治他个欺君之罪……”
又道:“若是做得光明正大,叫整个通州的官员亲眼目睹,反倒比暗地里行事更不容易招惹是非。”
楚其瑞道:“可他……要是不来,来的是真正的赵平玉呢?”
李程雨想了想,答道:“他既然叫人四处散布消息,说明他也知道我们的打算。我想他多半不会让赵平玉来冒这个险。那真正的赵平玉只怕是武功低微,又不知阵前之事。待他来了,不妨让沈盟主和他比试几招,若是真正的赵平玉,我们便先放他回去,然后再徐徐图之。”
楚其瑞心里急于铲除楚沉天这个祸患,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颇为赞同,不禁点头道:“既然没有什么损失,那就不妨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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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上楚其瑞此话一出,阶下众人多半都低下头去,惶恐不安。昨日朝廷大军到了通州之后,他们今早无不派出府内心腹四处打探动静,然而那些人自然也探听到了有关楚沉天的那些传闻。
楚其瑞见他们毫无反应,便道:“看来,我要派人去擎沙派请他。”说罢,对身边人嘱咐道:“到擎沙派去,找到那位屡立奇功的赵帮主,务必把他请来赴宴。”
那人领命而去。座上众人又都有些忐忑不安起来。谁知不过一会儿,只听堂下有人报道:“殿下……人……都带来了。”
楚其瑞和李程雨对望一眼,心里都有些不解——什么叫“都”带来了?!
众人齐齐往堂外一看,只见门口一人整装束甲,大步走上厅来,这哪里是赵平玉,分明是一个器宇轩昂,高大英气的年轻人。再往后看去,方才看到赵平玉一身布衣,跟在后面。
楚其瑞惊愕之际,只见那赵平玉上前跪在地上,行了一礼,待他起身之后,恭敬的对楚其瑞道:“在下赵平玉,见过殿下。听闻殿下传唤赵某,却是为了奖赏军功。”
他又深深一拜,道:“不知殿下是从何听闻此事,可这功劳,赵某绝不敢妄领。两次大战之中,随军上阵的,并非在下。”
楚其瑞直盯着赵平玉那张忠厚的脸,全然想不到,赵平玉竟然敢在这么多文武官员面前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出这一番话。然而楚其瑞自小长在宫中,遇事绝不能有任何慌乱,这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他眼光在堂下一扫,忽然变得严厉起来,对另一人喝道:“你是何人?!”
那些文武官员听着楚其瑞的语调陡然一变,心中都十分清楚,楚其瑞想方设法把楚沉天叫到这里,就是要找他的麻烦,只怕他今天能走进这个院门,却再难以走出去了!
楚沉天还没开口,只听赵平玉有几分愕然的答道:“这位是钧王之子,楚沉天啊,殿下。”
李程雨缓缓走下阶来,先对赵平玉道:“殿下未曾问你,你不得擅自答话。”
随后又上前两步,对楚沉天喝道:“你可知罪?!”
楚沉天昂首挺胸,毫无惧意。他两只眼抬都不抬,余光瞟了李程雨一眼,道:“什么罪,说来听听?!”
李程雨冷笑一声,道:“殿下宴请文武官员,未曾宣你,你竟然披甲上殿,此一罪也。”
又道:“见了殿下,你不跪不拜,殿前失仪,此二罪也。”
李程雨看楚沉天一副不屑的表情,心里更加气愤,继续道:“这两桩还是小罪,如今赵平玉亲口承认,你顶替他的名字,混入军中,不知有何企图,此乃欺君犯上之罪,三罪也!”
楚沉天听罢,哈哈大笑起来,众人都满心紧张,只等着看楚沉天如何应答。只听他笑过之后,指着李程雨道:“你说完了?好,我就一条一条答你。若是我说得有理,你就把我的赏赐给我,让我安安稳稳回家睡觉,怎么样?!”
李程雨见他言语越发粗鲁,不由得心中对他有些轻视,“哼”一声道:“我说了不算,还要听殿下如何处置。”
楚沉天往堂下扫视一番,道:“嗯,众目睽睽之下,你们虽然是京城来的,应该也不会随便抓人的吧。”
他说的轻轻巧巧,楚其瑞听着却十分刺耳,只道:“你快说罢。”
楚沉天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李程雨道:“第一条……是什么来着?!”
李程雨觉得他无非是在拖延时间,冷冷的道:“没有召你,你来此作甚?!还穿着铠甲,又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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