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沉天饮罢之后, 将那酒壶又递回到了柏陵手里。柏陵轻轻一掂, 那里面果然已经滴酒不剩。
那些将领见状, 也都举杯畅饮起来。楚沉天乐呵呵的坐在一旁, 一边看, 一边想着什么时候可以脱身回他的王府, 继续去和沈云完成练兵大计。
今早在随州时, 他悄悄问过给沈云诊治的那名大夫。他问的直接,那大夫被他说得一愣,片刻才反应过来, 道:“只要小心些,莫要碰到伤口即可。”
楚沉天有些苦闷的道:“是不是最好……还是等等?”
大夫见了的样子,笑道:“其实无妨, 王妃的病, 外伤已愈合大半,内在的亏损, 还要慢慢休养, 不在一时。夫妻之间, 常常调和阴阳, 也不是一件坏事。”
楚沉天听明白了“不是一件坏事”, 喜出望外, 重重的的赏赐了那名大夫。回来的路上又对沈云明示暗示,今晚一定要找出兵书,再战一回。
他眼下一边看众人宴饮, 一边思索着他今晚到底该用些什么新的招式, 想来想去,只觉得那几本书已经不够,不由得自言自语道:“回头……”
他想说再去东城的巷子里多买几本,忽然一阵头晕袭来,帐中明亮如白昼的灯火,瞬间化成了一张亮闪闪的网,那些将领的脸像是一片片的光斑。
他把眼睛使劲闭了闭,再睁开时,眼前仍然是什么也看不清楚。
他只听见柏陵在自己身边吩咐道:“王爷旅途劳顿,酒喝的又急,似是醉了,你们两人,快扶他去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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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月一睁开眼,帐中已经掌起了灯。她大惊失色,忙唤人来问道:“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那人是陈府的一名婢女,在此照顾阿月,她见阿月似乎十分焦急,赶紧答道:“小姐早上伤口开裂之后,喝了军中医官配的药,就睡了。”
又道:“后来柏陵先生来看过一次,我问他小姐为何昏睡,他只说小姐需要休息,所以医官开的是镇心安神的药,还叫我不要擅自唤醒小姐。”
阿月一听,心中后悔莫及,原来今早她到营中查看一番,直觉事情不对,却因为又气又急,行动牵扯了伤口,反而不能出营了。
她本想将计就计,叫江大夫来帮她看病,两人正可以商议个对策,却听说柏陵遣江大夫去替赵平玉赵帮主看伤,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阿月无法,只得让军中的医官来帮她诊治,那医官帮她处理了伤口,又给她熬了汤药,说是补血固元的,谁知道她喝了以后,竟然睡到现在。
阿月站起身来,伤口仍然有些疼痛,但她也顾不得太多,抓起挂在旁边的那身铠甲,往身上一套,又吩咐那婢女道:“你快去躺到床上,盖上被子,若有人来问,不用答话。”
那婢女虽不知阿月是何用意,但仍照她所说,披上她的衣服,躺到了床上。阿月把腰间的带子紧紧一束,走出了她休息的屋子。
军营里这时到处是欢饮高歌的兵士,根本无人注意她。她见前面一排排火把燃着,知道那是议事厅的位置,不觉脚下加快了脚步。
谁知还未到议事厅,就看见柏陵走在前面,后面两名强壮的士兵,半扶半架着楚沉天,那些士兵说说笑笑,都道:“王爷怎么这么快就醉了。”
阿月忙跟上前去,却见他们出了营门,往旁边一拐,街道上再没有一个人影,柏陵还警惕的不住往后看着。
阿月自知武功不如柏陵,生怕被他发觉,反而误事。她想了一想,又回到营中,牵来一匹战马,从容不迫的走向营门口。
李成希治军严整,虽然举营欢宴,那些守卫却毫不懈怠,见阿月牵马出营,仍然拦住了她,盘问道:“你是那一营的?去往何处?”
阿月道:“王爷醉酒,柏陵先生令我去王府报信,叫王妃不必等他。”
那两人方才刚见柏陵和楚沉天等人出营,自然信以为真,道:“原来如此,既然是柏陵先生吩咐,你快些去罢。”
阿月道了声谢,飞身上马,连抽了几鞭,那马即刻就朝着王府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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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沉天走后,沈云本来想差遣英儿去找江大夫,然而她这一日大半都在马车之中颠簸,回到王府虽然歇了一会儿,仍然略感不适,便不想再费周折,就让英儿伺候她早早的歇下了。
阿月来叫门的时候,沈云正在床上辗转反侧,觉得耳边没有楚沉天聒噪,反而有些不太习惯,心里颇为不安。正想着要不要叫英儿来说说话,英儿就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
屋里有一盏蜡烛还没熄灭,沈云前一阵子天天提心吊胆,见英儿慌张的样子,心里一惊,坐起身来,问英儿道:“出事了么?”
英儿一看沈云还没有睡,道:“王妃,阿月来了!”
沈云一听和军情无关,心里宽慰了许多,可又转念一想,这么晚了,阿月到此处来,肯定也是有要紧的事。
她刚想让英儿请阿月进屋,却见阿月已经自己大步走了进来,她冻的脸颊发红,一进门就对沈云道:“王妃,不好了!柏陵要安排楚沉天……和庆国的公主成亲!”
沈云听了这话,一脸茫然的看着阿月,仿佛听不懂她的意思,道是英儿急的跳了起来,道:“柏陵怎么如此不识好歹!我家小姐哪一点亏待过他!”
阿月一天滴米未沾,刚才骑马也不知道自己伤口又如何了,只觉得浑身没有力气,她扶着旁边的桌案坐下,摆着手道:“不……大概是为了和庆国结盟……别的,我也不知道……”
她说了一半,方才发觉沈云的反应有些过于平静了,再往沈云这里一看,只见沈云晃晃悠悠的扶着床,披上衣服,站了起来。
阿月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和英儿一起上前将沈云扶住了,沈云却轻轻推开了她两人,自己把衣服穿好,方才开口问阿月道:“他……可答应了?”
阿月道:“王爷估计还不知道此事,我来的时候王爷被他们灌醉了,不知道要带到哪儿去。”
英儿愤然道:“肯定是那该死的道士作怪!”
沈云做了个手势,止住了她。自己继续整理着衣袍。阿月拉着沈云道:“王妃,不论如何,我们要想想办法,不能……不能眼看着王爷真的娶了那公主啊!”
英儿见沈云一副要出去的样子,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满面忧色,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思来想去,为沈云拿来一件极厚的狐裘,道:“小姐,你要干什么,你要去哪儿?!”
沈云只觉得自己还没到屋外,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点温度,整个人如坠冰窟,连嗓子好像都被冻住了。
英儿和阿月听沈云终于再次开口,道:“我、我要去看一眼……”
说罢,她把那狐裘穿好,却发现,方才说的话好像已经将她的力气消耗殆尽,连走出屋门似乎都很困难。
英儿道:“小姐,我跟你去。”
沈云说不出话,只是摇了摇头,回头一看,发现云泉剑还放在一边。
她艰难的对英儿道:“英儿,把云泉剑拿来。”
英儿和阿月对视一眼,最后英儿还是跑过去,拿起云泉剑递到了沈云手里。
英儿跟着沈云道:“小姐,你身体实在太过虚弱,不能一个人去,我和阿月和你一起……”
沈云将云泉剑佩在腰上,伸手把英儿和阿月的手握在她的手中。
英儿和阿月感觉沈云的手就像一块冻了许久、像石头一样坚硬的冰,那种沉沉的寒气,从里到外冒了出来。
她们心里既难受,又焦急,却见沈云的面色似乎恢复了平静,道:“这件事想必和塞北如今的情势,大有关联。你二人就在此等着,哪里也不要去,对谁也不要说。”
英儿和阿月都想再劝一劝她,手上却忽然一松,沈云的狐裘从眼前飘过,她的身影已经在院里消失了。
英儿愕然的看着空荡的院子,转头对阿月哭道:“阿月,这可怎么办,小姐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又用轻功,我怕她的身体吃不消啊。”
阿月想了想,对英儿道:“这通州,也没有别人能指望了,咱们,找江大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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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最终还是没用轻功,而是骑着阿月来时骑的那匹马,赶到了军营门口,可是眼看那营中一片闪烁的红光,她把缰绳一勒,从马上跳了下来。
沈云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着。只听营中军士的阵阵欢笑,还有人高声唱着:
“南有樛木,葛藤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沈云只觉浑身上下的伤口一点点渗出了鲜血,已经不知道来自何处的尖锐的疼痛,转眼就蔓延到了她心头上。
她的双脚好像已经麻木了,可是还是带着她,继续走向那熟悉的营门。
终于,守营门的士兵投来的异样的目光,让她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这时,忽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之……”
沈云转过身来,只见柏陵迎着皎然月光,负手立在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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