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楚其瑞来说, 来塞北的第一日, 无疑是个噩梦。
塞北将士对于援军的到来, 没有他想象中的感恩戴德, 欢呼雀跃, 反而态度有些冰冷。李成希根本就没有来见他, 而郭齐勋竟然背叛了他, 好在下面那些将领还算忠诚,把信都交到了自己手上。
他并不知道,郭齐勋给众将领送的信原有两封, 第二封便是交代他们,待朝中官员到此,只管把自己写的那封信交与朝廷派来的人, 不必有所顾虑。
更令楚其瑞震惊的, 还是郭齐勋用来“将功赎罪”的那个消息。
他心中仍然有些将信将疑,一心想到明天再派人去查个虚实, 然而想到“赵平玉”如今武功高强, 颇得人心, 而自己自伤愈后武功丧失了大半, 朝中的亲信虽然在沈君和李家人的维护下仍然等待着他的归来, 但楚其璟在位这段时间, 朝政荒废,大臣们怨声道哉,他回去后要面对的, 是一个很难收拾的烂摊子。
尽管有这些烦恼, 他仍然因为颠簸了一路,很快就沉沉睡去,虽然睡的并不踏实——他习惯了京城的温和湿润,塞北的严寒干燥,令他感觉到浑身都极不舒服。
可是刚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他就再次睁开了眼睛,院中传来一阵声响——楚其瑞意识到,他是被吵醒的。
沈林和沈行都在外面把守,按理说,他不应该感到害怕。可是他凝神听去,院中却不是风声雨声,而是打斗的声音。
他坐起来犹豫了一刻,在外屋伺候他的侍从发觉楚其瑞醒了,匆匆走进里屋,问他道:“殿下有何吩咐?”
楚其瑞道:“外面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有刺客?!”
那侍从摇了摇头,答道:“小人不知,但沈盟主吩咐小人,若是殿下醒了,万万不可出去。”
楚其瑞听罢,却反而疑惑起来,他披上衣服到窗边一探,外面风声飒飒,正是高手在院里过招。
他心下大惊,想道:“难道是赵平玉,不,是楚沉天前来加害于我?!”
不过他转念一想,楚沉天若想他死,又何必在青戟峰上耗损功力救他?可若不是楚沉天,还有谁能有这般修为,和沈林在院里缠斗起来?
他疑惑更深,不由得抬起手将那窗子一推,可一看见院中的人影,他马上就又惊又怕,后悔莫及。
只见院子里一个女子白衣翩翩,长袖曼曼,如蝴蝶般在月光下轻盈的飞舞。楚其瑞急忙将窗子往回拉去,然而那女子已经转过身体,目光落在了楚其瑞的脸上。
沈林趁机将那白玉箫在她背后一点,待晓清再想回身对敌,却发现自己已经动弹不得。
只听沈林清澈的声音在院中响起:“苏教主,你屡次三番,要伤害殿下的性命,我怎能留你在这世上?”
晓清还沉浸在看见了楚其瑞的惊讶之中,她仿佛没有听见沈林的话,自顾低声嘶吼道:“他明明已死,怎会又在此出现?!”
原来晓清来到这郭齐勋府上,左右探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只想把那封书信扔下就走,一到院里,却被沈行撞了个正着。
晓清认出了沈行,不觉一愣,她原以为此次率兵来此的无非是朝中的某个官员,若有护卫,也是些普通兵士,她自是不怕,可没想到,碰上的却是武林会盟的人。
她此行也并不要伤人性命,一个沈行,还不足以将她困住,两人刚一交手,她便对沈行道:“我奉格和首领命令,来送一封要紧的信给屋里那位大人,信在此处。”
沈行见是苏晓清,心下不敢怠慢,生怕她耍什么花样,不敢接信,只是奋力要将她擒住。他将软鞭舞的刷刷作响,滴水不漏,苏晓清试了几次,都无法从这鞭子中逃脱出去。
她心中一急,便要痛下杀手,谁知道还没出招,就感到一股强大的气流朝自己涌来,她的内力受此激荡,略有反噬,令她浑身一颤。
待她看清了来人身形步法,还有他手中那一支玉箫,更是吓得手足无措,只道:“原来沈林也来了,看来我今天要命丧于此!”
她正想着再提起那信的事,却听窗边一响,莹莹月色下,一张熟悉的脸露了出来。
晓清和楚其瑞俱是一惊,却让沈林寻到机会,点住了晓清的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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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林将那白玉箫轻轻举起,这其中却有他七八分内力,一但落在晓清身上,她便要香消玉殒。
却在此时,只听屋内楚其瑞开口道:“沈盟主,且慢!”
沈林手下一顿,道:“殿下,这女子心肠歹毒,再不是你所认识的苏晓清了,你万莫一时心软,日后再引来祸患无穷。”
楚其瑞穿好外衣外袍,推门走了出来。他这时不知为何,心中反而一阵释然。
他走到晓清面前,叹了口气,问道:“晓清,别来无恙?”
这本是晓清在狱中问他的话,如今风水轮流转,晓清成了阶下之囚,她刚刚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喃喃道:“你果真没死。”
楚其瑞对沈林两人使个眼色,沈林知道他和苏晓清有话要说,便道:“我等可暂时回避,但殿下千万小心。”
说罢,他和沈行后退几步,停在了院门边上。
楚其瑞道:“我知道你憎我甚深,我受你那‘霜降琼花’之苦长达月余,日日饱受煎熬,那时,我心中又何尝不怨恨你?”
晓清见楚其瑞语调仍如两人在归霞山上时,彬彬有礼,文雅温存,说的话却是从前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她知道楚其瑞也真的吃了苦头,可她心中却并没有因此而舒畅半分。
细想来,她自叛国投敌之后,不知替石涧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中原已无她的立足之地,大错酿成,再没有回头的路了。
她低声道:“或许是天意弄人……”
楚其瑞摇头道:“你本该恨我,我那时见你与众不同,心生爱慕 ,可我并不是不知道,你我是没有结果的。”
这本是晓清这些年来早就想明白的一件事,从楚其瑞口中亲自说出来,却还是对她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她多年来再也没有哭过一次,却待楚其瑞话音一落,泪水就情不自己的涌了出来。
楚其瑞继续道:“我若是奋力一挣,拼着储君之位不要,父王又能奈我何?我便是将你留在身边,做个侧妃,只怕他最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你我去了。”
晓清一言不发,听他接着说下去:“晓清,山上生活清苦,只是练功、读书。我一直以为,你和我情投意合,很是相配。可待我回到宫中,我才明白,为了将来坐得稳我身下的位子,我需要找的,是一个出身官宦之家,和我同样深谙宫中求生之道的女子,即使你进得宫来,只怕也没有好的结果。”
楚其瑞说到这里,方才皱起眉头,面露愧疚之色,道:“我唯一没有想到的是,你竟然……”
晓清平静的开口道:“你不用说了,楚其瑞,我落到如此地步,一半是你无情无义,另一半,只怕也是我自己咎由自取。我本来有机会拒绝石涧,不去练那些邪门歪术,怎奈我一心要找你报仇,宁愿折损寿命,忍耐痛楚,也要练的武功天下第一——可最终我的武功,也还是敌不过沈盟主和楚沉天。”
说道楚沉天的名字,他两人又都愣住了,晓清忽然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道:“我有一封书信,是石涧写给你的,你自己拿去看吧。”
说罢,她又提高声音,回头对沈林道:“沈盟主,你可以动手了。”
沈林看向楚其瑞,楚其瑞却道:“放她走。”
沈林想了想,也不再违背楚其瑞的意思,上前几步,解开了晓清的穴道。
晓清自己掏出了那封信,往楚其瑞手中一递,道:“我大概早不再恨你了,也不再爱你了。或许,我只是不太甘心。”
她凄然一笑,连沈林都不觉有些动容,只听她道:“人生如此,我本来就命不久矣,今日得与你一见,也算是了却我一桩心事,黄泉路上,也算是了无遗憾。”
说罢,她又轻轻笑了几声,双脚在地上一点,从众人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楚其瑞握这那封信,良久无言,沈林见他模样,也不好相劝,只是道:“殿下久病初愈,不宜在这寒风中久立。不如到屋里看看,那信上到底所言何事。”
楚其瑞听了,方才发觉自己早出了一身冷汗,双手也冻的如冰块一般毫无知觉。他连忙道:“沈盟主言之有理,我们进屋去吧。”
待楚其瑞到屋里把那张纸一展,读了几行,呼吸就不觉变得急促起来。若说郭齐勋同他说时,他只信了一二分,如今将这短短几行字看了一遍,他心中已有七八分信了。
他将那纸往桌上一放,问沈林道:“沈盟主,你可觉察出这‘赵平玉’有何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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