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柏陵所说的话:“既然王妃已经将那蛊虫换出, 想来一时, 石涧也不会发觉。他眼下想的, 都是如何将你的内功都据为己有……”
“我和他约好三日之后, 带你到他营中, 让他为你解蛊。到时候我们提前布好埋伏, 你一到他军营门口, 便教左右大军一起冲出,杀他个措手不及。”
“到时候,只要王爷能杀死石涧, 余下的,便好说了。”
“只是以大局为重,还要委屈王妃在敌营之中……再留两日。”
楚沉天沿着空无一人的大路往前走去, 天一直都昏沉沉的。他继续在街上转悠, 寻到一个还开着的酒肆,走了进去。
那酒肆的掌柜都认得他, 高兴地迎了上去, 道:“原来是王爷!下着这么大的雨, 是来躲雨的么?”
楚沉天又抬起袖子擦了擦脸, 道:“不是, 来喝杯酒。”
那掌柜这时方才瞧出他脸色不对, 自然不敢多问,让伙计给他端上酒菜,小声嘱咐另一个伙计道:“去军营里告诉柏陵先生, 说王爷到这里喝闷酒来了。”
那伙计应声而去, 楚沉天都听在耳中,也不在意,只是一杯一杯的不断地喝着。喝到外面天都黑了,也不肯走。
他晕乎乎的,半天才发觉,自己对面坐了个人。
看着柏陵的脸在眼前晃来晃去,楚沉天把桌子一推,起身就往外走。
柏陵替他结了酒钱,也不和他搭话,就远远跟在他的身后。
喝醉了酒的楚沉天走的缓慢,柏陵跟着也不费力气。楚沉天虽然醉了,但似乎并不糊涂,绕过几条巷子,到了城东。
这里有一处偏僻的小城门,只有四五个人把守着。楚沉天浑身酒气,对他们喊道:“开……开门!”
那几人刚想阻止,柏陵从后面赶上来,道:“给他开门。”
城门一开,楚沉天忽然运起轻功,往前跑去。
自从不用再假装往悬崖下抛掷尸体,李成希在城外都布上了伏兵暗哨,柏陵倒是不担心楚沉天被关外人发现。只不过楚沉天显然喝多了酒,情绪也十分不稳,柏陵实在不敢让他一人四处乱逛,见楚沉天跑的飞快,他也不得不尽力用功跟着。
柏陵功力远不如楚沉天,一路跟的气喘吁吁。眼看他到了悬崖边上,柏陵心里又害怕起来,万一楚沉天想不开,从这里跳下去,自己不一定能拦得住他。
他见旁边的树林里人影微晃,心想应是在此守卫的哨兵。他刚想叫人过来帮忙,又怕出声吓到楚沉天,再让他失足跌倒。一时间真是进退两难。
好在楚沉天虽然到了悬崖尽头,却没有再往前走的意思,而是一屁股坐在了一块大石边上,扶着那石头,放声大哭起来。他哭的声音又响亮,又难听,林中一片鸟雀被他吓得扑棱扑棱从树丛中飞了起来,飞向天边。
楚沉天内力十足,哭的自然也极其持久,他的哭声后面渐渐变得凄厉,连柏陵听了都不觉动容。
待他终于好像是要停住的时候,悲泣变成了断断续续的自言自语,柏陵仔细一听,只听他声音嘶哑低沉的吟道:“……云海天涯两茫茫……痛饮从来别有肠……无处诉离殇!”
柏陵正纳闷他哪里学来了这和他的水平十分不符的几句话,楚沉天却忽然抬手往那块巨石上劈去,只听一声巨响,被劈碎的石块“哗哗”沿着悬崖滚落,下面的崖底不断荡起各种回声。
再一次的,柏陵似乎听到旁边的树林里传来了叹气声,十分微弱,但又不像是他的幻觉。
这回柏陵有些警惕的看了过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再转过头来,发现楚沉天已经不在原地,而是又踉跄着往往城中走去。
柏陵一晚上受了无数次惊吓,打心眼里不想再管楚沉天了,可最后仍然还是咬了咬牙,继续跟在他的后面,随着他进了城。
这一回,楚沉天又转到了他的辽北王府。
到了王府门前,楚沉天却没进去,只是摸着门前的石阶,在那里坐了一晌。
随后,他站起身来,接着往前走,兜了一个圈子,结果回到了军营附近。
柏陵刚想松口气,却发现他丝毫没有打算进营,而是走向了宋婉所住的院子。
柏陵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跟的更近了些,见他果然来到了宋婉院子跟前,抬腿就要往里面走。
柏陵对庆国的守卫使个眼色,他们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都让开了。
楚沉天一进到这院子里,却看也不看惊愕的走出来的宋婉,而是跑到侧屋门口,在门口胡乱叫喊起来。
柏陵小声对宋婉道:“惊扰公主休息,对不住了。”
又道:“公主进屋去吧,我会看着王爷的。”
宋婉似乎也听说了沈云的事,只是低低叹了口气,道了一声:“无妨。”便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楚沉天叫了半天门,里面却没有一点动静。他踉踉跄跄的走上台阶,抬手那一扇紧闭的门上拍了起来。
他越拍越急,柏陵上前拉着他的袖子,道:“王爷,你知道……你知道师父的脾气,你这样闹,他是不会出来的。”
又道:“更何况,师父当初把内力都传给了你,他……他不是不肯帮你,只怕是……他也没有办法。”
楚沉天听到这里,方才停了下来,含糊不清的道:“我……我只是想知道……吃了那嗜血的灵芝,到底会怎么样……”
柏陵无计可施,只能任由楚沉天在那里折腾,过了好一阵子,楚沉天似乎酒劲发作,趴在门口呼呼的睡着了。
柏陵自觉楚沉天已经出够了洋相,不好指使庆国人过来搬他。所幸这里离军营颇近,他叹了一声扔下楚沉天,打算找几个壮实点的通州兵士过来把楚沉天扶回军营。
院门轻轻关上,楚沉天手边的屋门却轻轻一晃,打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楚沉天呼吸的声音越发重了,那门内的人好像松了口气,将屋门整个打开了。
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了楚沉天的脸,轻轻的抹了抹他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湿润痕迹。清冽如初春泉水般的声音在楚沉天头顶响起:“阿天……你长大了。”
楚沉天不知道嘟囔了些什么。那人又拨了拨他额前散落的头发,继续说道:“印血仙芝没有那么可怕。过一天,你的王妃就会醒了,我会替你想办法的……你……别再哭了。”
他像哄小孩子一样,在楚沉天的背上一下下地拍着,楚沉天似乎很开心,在睡梦里笑了起来。
那银发人也露出了个欣慰的笑,道:“你练成了我留给你的功夫,我也很高兴。你放心,我替你算的,都不会错……”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院外就传来了柏陵的声音:“你们快随我进去,把王爷搀扶出来……”
屋里的人一惊,急忙往后退去。门小心的被掩上,又一点点的推紧,终于在柏陵领人进到院子里的时候,响起了轻轻的“咔嗒”一声,门闩从里面慢慢插住了。
*****
沈云睁开眼睛的时候,果然是第二天的傍晚。她艰难的转动着头左右看看,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小一些的帐篷里。身边围着几名女子,见她醒了,都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沈云开口问道:“我睡了几日?”
一名女子恭敬的回答道:“姑娘,你不过昏迷了两日。今天是正月初九。”
沈云闭上眼睛想运功试试,发现自己丹田中已经空荡荡的,没有一丝内力存在的痕迹。
她睁开眼睛,望着帐顶,忽然又想起什么,转头问道:“你们教主现在何处?石涧……可曾为难她?”
那些女子互相看了看,有些为难的答道:“教主继续受罚,石涧……石涧那恶人接连几天都没有给教主寒毒的解药,她忍的极其辛苦……”
又道:“不过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别的什么。”
沈云心里有些难过,但随她渐渐清醒过来,她意识到,自己目前迫在眉睫的问题,是该如何返回通州——她现在毫无一点内力,不可能在营中走动而不被兵士发觉。但她又怕因为自己不能及时回去,影响楚沉天和李成希做出决定。
毕竟,现在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楚沉天应该醒来了,而这场战争——不论是与格和,还是与石涧之间的战争,都到了最关键,最紧要的关头。
正在她踌躇的时候,忽然帐外走进另一名寒霜教的女子,看沈云醒了,似乎有些吃惊,但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对沈云说道:“姑娘,你能起来么?”
沈云试了试,她有些虚弱,也没有任何内力,不过,不知道晓清用了什么办法让她吸收了一些固本扶元的药物,两天的睡眠又补充了一些体力,她站起来走了走,好像没有太大的问题。
那女子点了点头,道:“教主想了些办法,或许……今夜能送你出营。不过,你先吃些东西吧。”
沈云听了,眼前一亮。虽然她一点也没有胃口,但她还是使劲点了点头。因为这里离通州城还有一段距离,她现在又没有半点功夫,如果不吃东西,说不定,会体力不支,晕倒在半路上。
果然,到了晚上,这女子又返了回来,她花了大半个时辰给沈云易了容,将她的面貌改变成了代替她离开的那名女子的模样,又颇为详细的交代了一番。随后,她对沈云和另一名看上去颇为瘦弱的女子道:“你二人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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