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未开口应承, 自己绝不会将此事泄漏, 沈老爷已凑在她耳边道:“……蕙雅妃有孕了!”
沈云一愣, 道:“父亲, 真有此事?”
沈老爷眉头紧锁, 道:“两年来蕙雅妃的肚子毫无动静, 如今忽然传出消息。我看此事不知真假, 但却必然有它的原由。”
又道:“太子殿下文韬武略兼备,却不曾真正经过风浪。上月有人上奏皇上,推举皇后长兄延国公与其二子领兵远驻边防。这分明是要除去太子在京中的依靠。若他出了京城, 皇后只剩太子和宓德公主一子一女,公主已下嫁君儿,可我沈家在朝中并无什么枝叶。太子正妃李家本在文官中极有声望, 然……”
沈云低声道:“李阁老如今见不惯圣上作为, 抱病在家,且年事已高……”
沈老爷道:“太子同他们一路, 抱直守正, 不喜这阿谀奉承的门道, 若是从前, 圣上欣赏他如此做派, 可现下却不同了。”
沈老爷话锋一转, 问沈云道:“云儿,你可知道,这蕙雅妃到底是谁?”
沈云皱起眉头, 道:“女儿……不知那姜族首领从何处寻来这人。”她心中有个隐约的猜测, 这时却不敢多言。
沈老爷似乎也知道这个答案。他叹了口气:“不管她是谁,她一进宫便把圣上哄住了,如今谁也动不了她。”
又道:“你一直未见过她,待我叫人送来她的画像,你来认认,或是你在塞北关外见过的人,也未可知。”
沈云点头称是,退了出去。英儿忧心忡忡等在屋外,见了沈云,也不敢多问,随在沈云身后。走了几步,沈云回头问道:“阿月近日可有书信传来。”
英儿细细一想,答道:“没有。”
沈云自顾走着,不禁想起方才沈老爷的话来 ——
云儿,人有所求之时,不论这希望是真是假,是虚是实,总都要牢牢抓住。
“小姐,那人或许不是楚沉天!”
沈云停在一处池塘边上,往下一看,两三尾橘红色的鲤鱼正在水里游着,穿过荷叶之下,初秋时分,竟还有几朵荷花,未曾凋零。
沈云回身对英儿道:“去通报夫人一声,就说我稍后过去。”
英儿忙应了一声,去向沈夫人传话。沈云默默坐在池边,将袖中那斑驳的镯子掏出来,看了一回,不知为何,又头疼起来。
徐徐清风吹过,几片叶子飘落水面,池中荷花也微微颤动。
正是:庭前落尽梧桐,水边开彻芙蓉。
她将衣袖轻轻放下,把那镯子收进了袖里。
英儿正从沈夫人那里折返回来,见沈云坐在岸边,低着头,不知道在凝视什么。
待走近了,恰好听她吟道:“解语霜叶辞柯,何处寻他题红?”
英儿耳濡目染,听着就觉得这话不是什么欢快的意思。待沈云站起身来,她一面替沈云拂了拂方才坐下时沾在身上的灰,一面急忙的岔开话道:“夫人得了个七彩的鹦鹉,小姐你快去看看。”
沈云对她一笑,眉间又慢慢的舒展开来,和英儿一起,往沈夫人那里走去。
*****
塞北这一年秋日,比去年更是萧瑟。皇城中硝烟弥散,皇帝早已无暇顾及这边远之地。李昌冶去年进京述职,却因直言相谏,顶撞了皇上,连贬三级,派出京城做了个散官。塞北诸城一时人心各异,谣言四起。
官不正则民乱,塞北本就多荒蛮流民,数月来,多处盗寇作乱,抢掠平民,这通州附近一处小镇,本已到秋收时节,却没有什么人在田里忙碌。
田埂地里,有个兵士低声道:”阿月小姐,他们好像是来了。“
这兵士的身旁,伏着个英气的少女。这女孩正是阿月。她眉眼仍然是两年前的样子,可神情气度却已经大不相同。
方才那人话音刚落,果然传来阵阵马蹄声。
阿月把手一抬,众兵士屏声静气,齐齐等她号令。只见不远处确是有几人牵着马往这边走来,他们个个一副商人打扮,每匹马都拉着辆小车,车上各有几个箱子。
地里的兵士已是蓄势待发,可却见阿月摇了摇头,让这一伙人从眼前走了过去。
待他们走远了,路上又恢复了平静。
阿月道:”这几匹马走得快,车印又浅,再看这几人样子轻松得很,像是在头里探路的。 ”
她身旁一人闻言问道:“莫非消息有误?”
阿月摇头道:“州府已贴出告示,四处追捕了数日。这许金贵应是急了,要出通州地界,必经此处。他虽有些江湖经验,却不是个缜密的人。依我看,他快来了。”
阿月话音刚落,又隐隐约约传来些车马声音。这一次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群农户打扮的汉子和四五匹马,拉着些扎好的草梗,一车车都铺的颇高,慢慢朝这边走来。
这一行人还未走近,有人伏在阿月边上耳语:“来人众多,我们只怕人手不够。”
阿月低声吩咐道:“乌合之众,不足畏惧。他们抢的银子应该都藏在那草里,待会你打翻一箱,他们必然争抢,然后逃跑。不会管这许金贵死活。”
又对另一人道:“你不要上前,躲在远处,见谁跑就用箭射他。”
她轻咳几声,士兵们顿时打起了精神。这几辆车果然行走缓慢,待到近前,见得那为首几人十分警惕,四处张望不停。
阿月在这一群人中巡视一番,一眼就看见许金贵走在队尾,后面还跟了两人,天气不热,他们却穿的厚实,应是将随身兵器塞在了衣物之中。
待许金贵走到眼前,阿月从田埂里一跃而起,她右手紧握着一把短小的匕首,只见她将手一甩,那匕首“唰”的一声朝许金贵飞了过去。
许金贵大吃一惊,他特地叫几名手下扮作商贩拉着空箱子走在前面查探虚实,谁知被阿月识破,放了过去。这匕首来的又快又狠,他猝不及防,右腿被扎的血流如注,跪倒在地上。
阿月手下兵士一见许金贵受了伤,士气大振,冲上前去与他那些农夫模样的手下斗了起来,对方人数着实众多,护着许金贵退到一边。
方才阿月吩咐过的那兵士奋力将一辆马车推翻,车上的箱子从乱草中滚了出来,银子撒了一地。
阿月在后面喊道:“只捉那领头的贼匪,不用管那些喽罗!”
许金贵的手下一见银子,全都两眼发直,又一听官府只要抓许金贵,都忙忙向那银子奔去,想着好歹拿上几锭,做逃跑资费,一下子把那不能行走的许金贵舍在路边。
正在这伙人哄抢银子之时,后面嗖嗖几柄铁箭射来,其余人要在逃命,已被团团围住。
阿月走到许金贵面前,道:“许二爷这一年东藏西躲,实在辛苦。”
许金贵冷哼一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可见没爹娘也是个好处,还能攀一门高枝。”
他忿忿一口唾沫吐向阿月,道:“早知如此,当时在破庙里一刀砍了你这丫头。”
阿月也呸了回去,道:“多谢许二爷不杀之恩,到了公堂上,定判得你多吃几年牢饭,好好享受享受白吃住,有人伺候的滋味!”
许金贵想要扑上前去,早已被人按住。阿月瞪他一眼,道:“都给我带走!”
*****
再往北而去,石砖青瓦,原来是两年前沈云、楚沉天等人曾经停驻过的查罕城。这查罕城如今已是往外扩了两倍,将附近村县一并纳入城墙。城内熙熙攘攘,比两年前更是繁华。
一年之前,姜族首领格和与关外另一大部族乎鹿战于岭河之畔,格和率三万姜族精兵,将乎鹿首领及其二子斩于马下。收并乎鹿土地牲畜无数,招降良将,善待妇孺,一时间关外皆皆称道,无人不服。
自此之后,格和再不用四处扎营躲藏,便将兵寨驻扎在查罕城中,他命人修建起了一座别殿,十分简朴,毫不铺张,除了多几处议事厅之外,同一般将领住处无异。
这格和打定主意,韬光养晦,故他虽已在关外再无敌手,却对朝廷大增岁贡,俯首称臣,加之蕙雅妃在后宫独享帝王专宠,天子对他以国舅称之,拟封其为忠信侯,却被他拒绝,派使者传信道:“我乃荒野蛮人,一族仰仗浩浩天威,得存于世,又岂敢称侯?”
天子见他态度谦恭,加之与蕙雅妃感情日笃,便派人将宫内珍奇玩物,美貌女子,源源不断送往关外。
这日格和练兵归来,又有随从来报,道是有天子赏赐,蕙雅妃书信传来。
格和忙派出族中通晓中原礼节的文臣长老,将使臣带到驿馆休息。自己接了蕙雅妃书信,往别殿后院而去。
格和自己住处极其简朴,这后院规格却有所不同。并无砖瓦,不知是从何处寻来的巨石所制,一片雪白,四处透着寒意。
格和刚一进这院子,便听石涧声音传来,道:“大首领此时来访,可是有什么好消息告于在下得知?”
格和抬头一看,石涧正端坐在院中白色桌案前,同自己对弈。
他对石涧面上甚是尊重,上前稍行了一礼,在对面坐了,道:“大祭司吉言,蕙雅妃有信送与你我。”
石涧接过来看了一看。只听格和道:“祭司料事如神,那圣药也十分有用,三月时间,足够你我谋划了。”
石涧一笑,道:“既如此,我就再送一副药给她,教她好好保养。我日前与晓清姑娘商议过了,这法子必定奏效。大首领只需静候佳音。”
格和听他提到晓清名字,稍愣了一愣。石涧正仔细看着他脸色,又是一笑,道:“大首领是否想问,为何晓清姑娘这两月未曾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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