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桥上传来这样的声音, 让众人一时都静默了下来。转头看去, 一个和秦婉年岁相仿的少女站在浮桥上。她生得很漂亮, 杏眼桃腮, 眉眼间和卫琰有些相似, 只是现下蹙着眉头, 虽是娇俏, 但无端让人觉得此女生性刁蛮。
秦婉略一冷笑,此女乃是卫琰的同母妹妹卫苑雅。
顶着一脑袋花,卫珩淡淡的望了她一眼:“打就打了, 不必给你什么理由。”卫琰那混账,难道不该打么?卫家才有了起色,卫琰管不住自己, 竟然对两个官家小姐大放厥词。但凡今日不是婉婉和宋夷光, 卫家别想摘干净。更不说婉婉是自己心悦的姑娘,他怎能看着婉婉被欺负而一声不吭?
卫苑雅咬着下唇, 一派受了委屈的样子:“即便我哥哥真有不是, 大哥你也不该当众打他, 这样多人看着, 大哥也应该顾念几分手足之情。”
卫珩神色十分冷淡, 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柳穆清笑道:“既然都在这里, 不妨众人坐在一处,好好说笑一二,有什么不愉快, 都一并揭过吧。”他说到这里, 将宋夷光的小手拉住,宋夷光假意挣了几下,也就由他去了。两人是未婚夫妻,行止亲密一些也未尝不可。秦婉则和夏昭华一人一个牵着双生子。因为初一的事,两个小豆子并不是完全释怀了,是以走得很慢,不愿意和人群接触。又拽着卫珩的衣角:“珩哥哥举高高……”
卫珩并不拒绝,将两人抱了起来。两小笑开了花,夏昭华笑道:“世子和二姑娘好生喜欢卫解元。”初一她抱着双生子一路飞奔到秦婉身边的时候,是看得真真儿的,那时候卫珩的确是将秦婉抱在怀里,而秦婉也并未拒绝。再加上双生子如此喜欢卫珩,想必也是认为这个“姐夫”很好。夏昭华何等聪慧的人,又怎会这样不开眼,跑去将此事戳穿,让众人都下不来台?
“他俩不过就是想着,卫公子能举高高,这才格外喜欢的。”秦婉不动声色的说道,并非是她不信夏昭华,但这样的事,夏昭华就是知道了,也没有什么意义。卫苑雅十分的不快,死死的看着卫珩。纵然是堂兄妹,但卫珩和他们兄妹自小都不亲厚。是以现下哥哥被他打了,她自然就觉得定然是卫珩的不是。但当着这样多的人,她不敢再发作,只能悻悻的往湖心小筑去。
待众人拉开了些距离,秦婉行到卫珩两步开外,轻声道:“他们作甚会跟着太傅出来?”卫珩和卫琰、卫苑雅兄妹都不亲厚,是以秦婉自己都想不到,为什么卫珩会将他二人都带出来,更不说是跟着恩师一起出来了。
卫珩神色冷淡:“出门之时遇上,不得已。”今日自己出门之时,卫琰和卫苑雅也说要出门踏青。谁想郑太傅和温一枫、柳穆清已然来接。又听说卫琰兄妹也是出门踏青,温一枫向郑太傅进言,让卫珩将两人都给带上,说是其乐融融,也好让老师热闹热闹。郑太傅甚为喜欢卫珩这个徒弟,对于卫家人自然有些爱屋及乌,也就应了温一枫的话。
所为家丑不外扬,卫珩再不喜二房,也没有在郑太傅跟前说其不是的道理,说不得只能憋了一口气,将两人带上了。
听罢此话,秦婉挑起了眉头。温一枫生性阴毒,对于没有好处的事,很难想到他会去做。想想如今被发配去了豫州的秦仪,温一枫当日话里话外之意,是要收拾秦仪,就算秦仪的事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但作为智囊的温一枫定然是袖手旁观了,否则秦仪如何会一点商榷余地都不曾有,就在除夕之前被发配出去了?
所以,他让卫珩带上卫琰和卫苑雅,只怕也没有那样简单。不说三人沆瀣一气,但温一枫必然有所图,否则……
如此想着,秦婉便提起了一百二十分的警惕。卫苑雅独自走在最前面,而温一枫从湖心小筑之中迎出来,笑道:“老师方才还说怎么诸位都不见了,我寻思着怕是嫌我在跟前讨了嫌,我可忙来找你们了。”
温一枫一番自嘲,让众人含笑连连,卫苑雅更是一改方才娇羞,眼波盈盈的望向了温一枫:“温大人这是哪里的话?”见温一枫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浑身都热了起来,耳根隐隐发红,“太傅是最疼温大人的。”
此举落在秦婉眼中,都是女儿家,她怎会不明白?卫苑雅怕是喜欢上这位名满京城的吏部尚书了,卫苑雅望着温一枫的神色温柔缱绻,明摆着是怀春少女才有的风情。
喜欢上温一枫这条毒蛇,可不知道该说可悲还是勇气可嘉。
而温一枫只是很礼貌的对卫苑雅笑了笑,佯作不解问道:“不知卫家二公子去了何处?”
“方才一脚踩空,落到水里了。”卫珩淡淡说,仿佛没有他方才暴打了卫琰之事,卫苑雅横了他一眼,终究不敢在温一枫跟前跌了脸面,只默默的咬紧了牙。
温一枫也不再深问,唇角扬了扬:“我方才隐隐见岸边之景,寻思着是不是和宁郡主和安定郡主,不想真是两位。”他说到这里,目光转向秦婉,语调便是愈发温柔,“臣着实有些想念郡主了。”
“不劳温大人挂怀。”被他看着,秦婉如芒在背,不动声色的避开他,含糊的说了一句。温一枫盈盈笑道:“郡主如今出孝,倒是不必避讳许多了。”说到这里,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秦婉,目光有些灼热。
只一眼,秦婉便屏息凝神,若是旁的姑娘被温一枫这样看上几眼,只怕芳心非得沦陷不可,但秦婉深知温一枫为人,所以实在生不出什么好感来。卫珩顶着一脑袋的花,不动声色的挡在了温一枫眼前:“温师哥,非礼勿视的道理,师哥全都还给老师了?”
温一枫笑道:“卫师弟不必紧张,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说罢,又望了秦婉一眼,唇边笑意愈发的柔和。这样的场面落入众人眼中,卫苑雅脸儿顿白,目光游移在温一枫和秦婉身上,而宋夷光也挤到了秦婉身边:“他是不是对你起了那样的心思?”
秦婉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众人一起往郑太傅那里去。郑太傅本就是出来游玩,见了秦婉和宋夷光来,更是喜欢得要命。偏偏又见小徒弟给双生子插得满脑袋花,抚掌大笑道:“阿珩也有这样的时候?若是让你爹瞧瞧,势必也要笑话你。”
卫珩啼笑皆非,他并不喜欢小孩子,但因为这是婉婉的一双弟妹,他才对他们这般疼爱。偏偏双生子和郑太傅不熟悉,双双抱住卫珩的脖子:“不许你笑话珩哥哥。”
这俩小的还知道维护卫珩了!一时众人笑作了一团,唯独卫苑雅一直看着秦婉。她又不傻,怎会看不出温一枫待秦婉有诸多不同?从只言片语之中,她已然明白,这人便是和宁郡主。但知道这件事之后,卫苑雅心中便更是不平了。卫家上下谁不知道,和宁郡主对卫珩照拂有加,虽有卫夫人的缘故在其中,但未必没有存女儿家的心思。
偏偏对卫珩存了这样心思的秦婉,竟然还要惹得温一枫的注目?有了卫珩不算,还要将温一枫牢牢捏在手心?难道她区区一个宗室女,也敢学山阴公主养面首?!更不说方才哥哥被打,必然和秦婉脱不开干系。
越想越气的卫苑雅咬着下唇,但秦婉乃是郡主,绝非她一个臣女能动得了的。是以这口恶气憋在心中,让卫苑雅恨得都要发狂了,偏生为了自己在温一枫眼中的形象,她又只能强颜欢笑。
不比众人早已相识,夏昭华并不去插话,只是凭栏立着,望着碧波池的春光。这里本就是很美,一年四季皆有不同美景,春日的碧波池,池边姹紫嫣红,望之生机无限。见她独身一人,宋夷光忙拉她到郑太傅跟前:“太傅,你不识得姐姐,我与你引荐,这位是……”
“是夏家的姑娘?”郑太傅早年在朝为官之时,是见过夏老夫人的。夏老夫人老蚌生珠,生了夏昭华,母女俩容色十分相似,是以郑太傅一眼就认了出来,“你们夏家一向是很好的。”
“多谢太傅夸赞。”夏昭华不骄不躁,只是淡淡的回应说,并不显得十分热络。因有皇帝恩师这个名头,世人谁不想着要巴结郑太傅一二?加上郑太傅门下高足,除了当年的状元郎、如今的吏部尚书温一枫,柳穆清和卫珩两个也是顶顶能耐,对于三人的恩师,世人自然更为尊敬了。
而郑太傅是个性子古怪的,他有时像个老顽童,颇有几分为老不尊的意思,爱和小辈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素日里对于刻意巴结逢迎的便是极为厌恨。夏昭华丝毫不热络的样子倒是很对他的胃口,笑道:“能入婉丫头和夷光丫头的眼,你想必是很好的。老夫也听过你的事,说是你救了这俩小的,让太后和雍王对你青眼有加。”
这件事在京中早就不是秘密了,因为有这样一层关系,加上夏家又是大熙鼎盛的世家之一,是以如今向夏昭华提亲之人络绎不绝,只是皆被夏家回绝了。夏昭华含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世子和二姑娘年幼,任是谁也会救的。此事原本是我分内之事,只是给京中这样一传,倒是让我失了初心。”
这京中得了天家青眼的不在少数,也有不少居功自傲,自以为目无下尘。但夏昭华一番言辞让郑太傅不免高看了她几分,索性不再提此事。秦婉也笑道:“太傅不要再臊夏姑娘了,此番恩情,我与父王都铭感五内,绝无一日敢忘。但时时提在嘴上,倒显得没了诚意。”
郑太傅哈哈大笑:“我不过问了一句,婉丫头便拿这话来堵我,可不知道是谁没了诚意。”说到这里,他又望向了夏昭华,“你很好,你哥哥嫂子将你教得很好,并没有辱没你爹娘的英名。”
夏昭华坦然受了这称赞,并没有一点子的不快。卫苑雅抬头望向夏昭华,方才秦婉出言维护她,还不能说明两人其实交情颇深么?卫苑雅盘算着自己的小心思,一副愁眉深锁的样子。此模样落入了温一枫眼中,他抿出一个诡秘的笑容来,不动声色的上前,取了摆在石桌上的点心送到秦婉跟前,柔声笑道:“臣记得,郡主和卫师弟一样,都是极爱桂花酥和枣花酥的。郡主这些日子又瘦了些,好歹用一些,也要为自己的身子着想。”
他语调极尽温柔,秦婉却觉得一股子寒意从脚底升到了头顶,冷得皮肤起栗。不想温一枫连秦婉的饮食习惯都了解得如此通透,卫苑雅脸儿顿白,望向秦婉的目光便是愈发的不善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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