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矩被云朔顶得一噎, 一时竟然被他的厚颜无耻震得说不出话来。
云矩闭了闭眼, 仓促地给云朔简单解释了一番, 了作认输:“我属意给思思换个名头, 嫁到符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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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思思跟符宋的事情, 直到如今, 云矩想来, 都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两个家世背景、脾气秉性完全南辕北辙的人......云矩起初撞见符宋给左思思唱戏时,面上不动声色,回过头是将二人分别各自惩戒了一番, 不过虽然如此,云矩心中,却下意识地认为符宋在其中, 多半是扮演了个被胁迫的无奈角色, 毕竟左思思的任性与跋扈,云矩也是亲身领教过的。
别说是符宋了, 很多时候, 左思思想做的事情, 就是云矩最后也奈何不了她去。
后来的事情却是让云矩万万没有想到的发展。
先是符宋来云矩这里, 替左思思求情, 直言淑妃娘娘还只是个小姑娘, 不过是一时脾气上来了,不知轻重而已......藐视宫规的是他符宋,违制入内帷的也是他自己, 这件事, 自己认栽认罚,却求景帝高抬贵手,轻饶了后宫里的淑妃娘娘去......
云矩这时候就觉得事情不大对劲了。
其时正处于考成法新颁,政机处将将从幕后走到台前,在朝堂之上崭露头角的时期,云矩就是要卸磨杀驴,也得等驴拉完了磨再杀不是?云矩既然暂时不欲动符宋,察觉到些许的端倪后,第一反应自然是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不然真闹出什么大张旗鼓的丑事出来,左思思和符宋就可都得死了。
云矩三言两语打发走了符宋,也没有过多声张,先找了符秦过来问情况。
符秦只听云矩露了个话音,就立马意识到,自己的傻哥哥,这次九成九是被人给故意算计了!
左思思在思泉宫只是禁足而已,景帝又没罚她什么旁的过分的,哪里就轮得到符宋一个外臣来替景帝的妃子来向景帝求情了?简直是舍本逐末、头重脚轻、滑天下之大稽!
符秦正搜肠刮肚地想着怎么把这件事糊弄过去,起码拿个说得过的理由先哄过了景帝去,就发生了紧接着的第二件欲盖弥彰的不对劲的事——左淑妃直闯谨身殿。
左思思过来,什么旁的废话都没说,就向云矩郑重地申明了两点。
一,我没给表哥你戴绿帽子,你尽可把心放到肚子里去。
二,我不喜欢符青衣,一点也不喜欢,我根本就从来没把他看到眼睛里过,表哥你要是非得自降身份跟这么一个人计较,只要你自己不嫌跌分,那我没什么好说的。
语气很激动,用词很毒辣,态度很明确,言行很直白。
就是太过坚定不移,未免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哦,”云矩当时,笑着翻了翻手中的折子,也不去看符秦尴尬难堪的脸色,和左思思铿锵有力的陈词,只语气平淡地反问左思思道,“这样啊......原来思思对符卿无意啊,朕本还思量着,可怜他一腔痴情,既然都敢冒死来向朕求娶了,朕就好歹先问问你的意思再考虑考虑拒不拒绝呢,既然你如此说,那朕心里就有底了......”
“他向表哥开口求娶我?”左思思震惊到暴怒得要跳脚,难以置信道,“......他是个疯子么?我是表哥的妃子,他哪来的胆子开这个口!”
云矩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符秦别过脸去,不忍再看左思思的脸色。
左思思一时激动,话刚出口,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着了云矩的道、被炸话了......刚才那话,她该震惊的不当是符宋有多大弹,而是符宋为何会起那个心思才对......
左思思的脸色刷地一下白了,好半天也说不出一句旁的话来。
“思思,”云矩看着左思思怔然惶恐的脸色,突然心头一软,胸腔里就生出了几多感慨来,“......你不是朕的妃子,朕也从来没有把你当自己的妃子看过......朕一直,都只是把你当成自己的妹妹来看。”
左思思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云矩认真地看着左思思,叹息着温和道:“岫然的死,太过猝不及防,是我们每个人都难以接受的事情......我可以理解你的痛苦,可我更希望......你能再坚强一点,勇敢地从这痛苦里走出来。”
“自岫然走后到今天,我无时无刻,不再等待着这一天......你能从伤害里走出来,开始自己的新生活的这一天。”
左思思捂住脸,缓缓地跪倒在了地上,泣不成声。
云矩复又轻轻地叹了口气,示意符秦去扶左思思起来,然后叫刘故去宣了符宋进宫来。
“如果你觉得符卿还算合适的话,”云矩轻声地对左思思道,“......朕可以做主,给你换个身份,嫁到符家去......当然,如果你不喜欢,我们也等得起,不是说非谁不可的......表哥不逼你的。”
“我......”左思思抱着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哽咽道,“我不知道......我还没想过,没想过这个问题,我还没想好......”
云矩摆了摆手,示意符秦先扶左思思去屏风后冷静一下。
符宋满头雾水地被宫人传召到谨身殿里来,进来跪了云矩向她请完安,云矩就开门见山地直接问了:“符卿,朕观你如今早已加冠,后宅却还仍未有妻室......朕有一个表妹,与你脾性当能相合相投,你可愿朕给你做这个大媒?”
这一句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直接把符宋给劈傻了。
反应过来之后,符宋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拒绝。
拒绝的理由也很多。
从草民出身卑微恐怕配不上佳人一直说到他其实心中早就另有所属,杂七杂八啰嗦了一大堆,中心主旨只有一句:“......微臣无德,怕是要辜负了陛下的好意了。”
云矩心中多少有了些底,也没急着去折腾符宋表态,只简单道:“符卿大可不必先急着推拒......合与不合,总是要先见了人再论。”
左思思从屏风后踉踉跄跄地走出来,步履蹒跚,犹豫不定。
符秦在后面焦急地给她比划着加油的手势。
符宋看到来人,双目猝然睁大,震惊到喃喃失语:“淑妃,淑妃娘娘......”
“以后没有淑妃娘娘了,”左思思闭了闭眼,两行清泪顺着脸庞蜿蜒而下,她微微仰了仰头,颤声问符宋道,“......你愿意,娶我么?”
“我只问你这一次,你不必着急作答......想好了,想好了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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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时间紧张,”云矩三言两语把符宋和左思思之间的事情给云朔简单解释完,最末了补充道,“......还没来得及给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这件事正式处理了去......”
这皇后才刚刚“暴毙”没多久,紧跟着就要淑妃“暴毙”的话,也未免太挑战前朝某些全心盯着景帝的后宅、一心想要景帝的后宫能赶紧开枝散叶的老臣的心理承受能力了,更何况前朝变法大潮,正是忙乱是一,二是符宋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如今的身家性命,都是系于初元变法的成功与否之上的,在大局未定之前,他也没胆量先妄自拉了左思思下水。
“我说呢,”云朔挑了挑眉,微微一笑,“......之前在符府看到了淑妃,我当时还吓了一大跳呢......”
“你在符府见过了思思?”云矩眉心微拧,猛然反应过来,“不对......你去符府做什么?”
云朔对着云矩笑了笑,没有答话。
云朔总不能直接说,自己本来是想去一不做、二不休地直接杀了符宋的......人类的嫉妒,尤其是雄性之间涉及到某些方面时候的嫉妒,总是尤为的不可理喻且丧失理智的。
即使云朔心里并不认为符宋能真的有什么“承景帝幸”的经历,但也不妨碍......云朔就是看他不顺眼。
当时要是没有左思思突然出来打那一岔,云朔那天最后是否会真的杀了符宋......这还真是个未知之题目。
左思思出来,只说了两句话。
先问云朔:“你回洛阳,是要人还是要那位子呢?”
左思思的意思很简单:
如果云朔是意在夺权,没必要搁符宋这么一个实际上并没有多少实权、全靠景帝一人力挺支持的“百无一用是书生”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这里浪费时间。
若云朔是来要人的,那就更稀奇了,皇后都“薨”了,您老人家不赶紧跑皇宫里去,在这里磨磨唧唧耽误个什么劲儿啊。
然后趁着云朔没反应过来目前这什么情况的愣神期间,直接拽了符宋的袖子,把人给拉走了,第二句话是嫌弃符宋的:“看什么看,把你愚忠效死的那一套收一收,人家那俩才是一家人的......”
不过纵然是云朔不说,云矩也不傻,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这人本来是想去做什么缺德事了。
云矩简直要对云朔叹服了......还笑?还在笑!云矩直接眼不见、心不烦地闭上了眼睛,不想搭理人了。
见云矩是有真的要生气的意思了,云朔赶紧凑过去低声下气地磨磨唧唧小意讨好了一番,云矩被气得心烦,懒得搭理他,云朔孜孜不倦地逗弄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讪讪地败下阵来,好在外面的宫人正好把方才云朔醒来时叫的晚膳准备好、奉了过来,云朔起身亲自出去一一接来,不假他们之手,更根本就没让任何一个宫人进来。
云朔打发走了宫人,想着云矩刚醒,当是胃口一般,特意选了最开胃的香菇豆腐汤,小心翼翼地捧过去,劝云矩用一点。
云矩睡了一整天,却仍是一点胃口也没有,闻到香菇的味道,不知怎的,突然就犯了一阵恶心,下意识地摆手推开了。
结果一个力度没掌控好,直接把云朔手中的热汤给推得洒出了一大半。
云朔眉眼微垂,脸上的神情陷于阴影之中,一句话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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