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来说, 我并不建议对同一个人进行两次以上的记忆重洗......除非你想把裴云朔彻底洗成一个傻子......不过在这之前, 容我提醒你一句, 一旦黑龙失控, 整个大庄的国祚......”
“再链一次, ”云矩深深地拧起眉头, 缓缓道, “......最后一次。”
卿凌咬破指尖,在空气中描出阵底来,再三向云矩确认道:“......你说的啊,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啊,这一次打算怎么弄啊......”
云矩平平伸出右手,祭出黄粱指, 在大盛的红光之中, 云朔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扯着,麻木地坐了起来, 张开了一片漆黑的双眼。
在阵法与红光之中, 一条遍体是伤、疲累又暴躁的黑龙渐渐显出形来, 似乎预感到了接下来的事情, 畏惧又愤怒地朝着周围嘶吼着。
卿凌面容一肃, 摆出如临大敌的架势来, 直接一口心头血喷到琉璃盏上,琉璃盏反射出七彩的光芒,一朵朵莲花从中绽放开来, 室内蓦然充盈着一股出尘的莲香, 莲花结阵,很快就限制住了黑龙的身形大小与活动范围。
卿凌咬紧牙关,他暴躁的声音直接出现在了云矩的脑内:“......裴子野,你快想想办法安抚一下好不好!......我要支撑不住了!”
云矩跪到地上,缓缓划开自己的左臂,鲜血顺着手臂蜿蜒而下,黑龙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又急躁又无法抵抗地顺着被引了过来,云矩顺着伸出自己的左臂,黑龙直接把自己打成结缠了上去,云矩摸了摸它的头,将右手上已经彻底断开的寄魂绳重新给捆了上去。
整个过程中,黑龙都无丝毫抵抗的举动。
捆上了寄魂绳,此阵就成功了一半,卿凌咽下一口心头血,松了一口气。
就是捆完想扔回去的时候,黑龙闹脾气不干了,怎么也不愿意下来了,云矩无奈,摸了摸自己的身上,把缩在自己胸前呼呼睡觉的青蛟掏出来,直接扔到了云朔那边。
这下不用云矩再费劲地去扯它,黑龙自己就欢快地扑回去了。
云矩却突然皱起了眉头:“我记得,我扯断了它们之间的羁绊的......怎么现在竟还在?”
一道汩汩流淌的紫气,还在从黑龙身上毫无滞涩地往青蛟流去。
卿凌见状也不由大皱眉头,无语了:“这是什么情况......我也从没遇到过啊......”
这个紫微帝星是个恋爱脑么?!
“如果不彻底解开,”云矩拧眉道,“......他会死么?”
“我说不好,”卿凌诚心实意地劝云矩道,“不过我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是吧?”
见云矩面无表情地看了自己一眼,卿凌立刻识时务地改口道:“你如果实在不放心,摸一摸那条线,我看这紫气的流速,似乎不太对......别看我,我碰不了的,那是龙的逆鳞所在,我还不想现在就死呢!”
云矩凑过去,把黑龙引过来,用指尖戳了戳它,黑龙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在云矩的安抚下,不太情愿地把自己缠成麻花团的身子打开,向云矩毫无保留地展露出了它的逆鳞所在。
这一下,云矩顿时明白过来卿凌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它,它,”云矩呆呆地看着卿凌,愕然道,“它在生新爪......?”
民间普遍认为,四爪为蟒,五爪为龙,卿凌作为卿家一脉在俗世行走的掌权人,手握山河社稷图这种绝世秘宝,一向对这些他所认为的“游方道士”的“招摇撞骗”之辞表示不屑,有关化龙封正的这个问题,云矩曾深入地与卿凌探讨过,卿凌曾毫不避讳地告诉云矩,那些都是不懂装懂的人胡扯的,首先,螭、虺、虬、蛟、蟒这些东西本身是天生的,而且压根一点也不稀罕,只要是有龙脉庇佑的皇族血脉,由近至远,俱都会有,后天想强行改变、破格越阶,非得有大气运加身不可,可以称得上是难于登天。
也就是说,一个人,你只要是当朝皇帝血脉亲缘上的亲生儿子,你生来就至少是个虬,你的兄弟里面,至少有一个是携龙而生的,而这东西,其实跟你本人如何,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也就是俗话说的,全看你会不会投胎。
而这些玩意头生几角、足生几爪、爪生几趾,才是与个人自身的能力与德行息息相关的,如果本人足够厉害,众望所归有大德者,螭也可以生九爪,当然这种情况是极其难得的;相反,如果资质平平,即使坐上了皇位,庸君当道,龙也可能只有二爪。
不过,卿凌也向云矩承认了,民间的说法也有一定的可取之处,一般认为,龙生五爪者,即可被后世称之为明君,而非龙之物,如蛟、蟒之流,若是能强生五爪,这种人也一般都已经气运加身了,但凡本人有意为之,只需一契机成功封正,就可以登高一呼,龙袍加身了。
俗世王朝的更迭变迁,便是由此而出。
卿凌告诉过云矩,云朔是紫微帝星应劫转世而来,九爪龙神之身,云矩早有心理准备,可原来......原来九爪都不是最多的么?!它怎么,怎么还在长啊?!
云矩惊呆了。
卿凌见状,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似乎想透了什么,不过在事态明朗之前,他也没有妄下定论,只简单地催促了云矩一下:“琉璃盏撑不了太久的,既然它还在生新爪,说明它现在紫气充足,一时半会肯定是死不了的,就不用我们瞎操心了......快一点把结束吧。”
云矩被卿凌提醒,脸上的神情淡了淡,漠然开口道:“这一次,我想在原来的三道锁上再加一道......你先帮我把之前断开的三道重新链起来吧......”
卿凌默默地听令行事,与云矩一起合手结印,下一刻,云朔如一个稚嫩的婴儿一般,一生所有的记忆像一幅画卷一般,毫无保留地在二人面前缓缓地依次展开,卿凌垂了垂眼,很识相地没敢去动那些闪着白光加成的部分。
一炷香后,云矩额上冒着虚汗,唇色发青地停了手。
“只剩最后一道了......”卿凌抵住云矩的背心,给她渡过去一道真气,声音发虚道,“撑住,马上就结束了。”
场正中,被琉璃盏困住的黑龙正在晕头转向地撞来撞去,它似乎感觉到了自己又弄丢了什么尤为重要的东西,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了,那股焦躁不安的情绪,似乎也传递到了它的主人身上,云朔隐隐有些不受控制了。
云矩发了狠,用牙齿咬开自己手腕上的已经凝结的伤口,鲜红的血一下子喷了出来,黑龙昏沉的头脑被那股血气又蛊惑了,连带着那股暴躁也被莫名压制了下去。
云矩复又咬开自己右手中指的指尖,让指尖血一点一点滴在云朔的额头上,黄粱指的金色光晕随着那抹血色一起流淌过去,在半空中划出好看的弧光。
“最后,”云矩正对着云朔漆黑的双眼,一字一顿道,“你要记住......”
“你这一生中,所有美好的一切......你的家人,你的爱人,你的友人,皆是因为我,而失去......”
“你因我而心生苦痛。”
“我要你至此一生......都从心底里厌憎我。”
别再贴过来了,下一次,你会真的被我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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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矩打开门,满身疲累地从茶室里出来。
裴行俨正站在门口探头探脑,见云矩来了,也不避讳,很直接地问道:“他这次,是又把我们全都给搞忘了么?”
云矩一怔,缓了缓,反问裴行俨道:“......他之前去找你了?”
“是啊,”裴行俨随意道,“他似乎挺想来拉取我的支持的......娘,我听他的意思,我是要有弟弟妹妹了么!”
裴行俨两眼发光,兴奋地看向云矩。
云矩缓缓地摇了摇头,笑着问道:“怎么,有你十六叔还有行追他们陪着,还不够你的玩么?......阿俨这么想要弟弟妹妹么?”
裴行俨看上去有些失望,但也没多说别的,笑嘻嘻地扑过去抱住云矩的腰,像儿时一般撒娇地扭了扭,把自己埋在云矩身前,瓮声瓮气道:“我谁也不要,只要娘亲陪着就够了。”
云矩顿了顿,缓缓地露出一个微笑,摸了摸行俨的小脑袋,把他推开,轻轻道:“......你想的话,可以进去向他告个别......”
以后,还是不要接触为好。
“我送他走吧,”行俨笑了笑,仰起头对着云矩道,“他来这儿之前是先找的我,我再把他送回去,也不容易露破绽。”
云朔睁开眼时,只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似乎在梦里,已经过完了一生。
他晕头转向地起来,看到自己床边坐了一个有点说不出来熟悉的小孩,但却猛地一下,怎么也想不到对方是谁了。
“你是......”云朔茫然道,“我这又是在哪儿?”
行俨撑着下巴,蹲在云朔床边,笑嘻嘻道:“这里是我家......我?我是你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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