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寂的背影在月色下缓缓前行, 去时怀中温香软玉,来时却孑然一身。
空落落的, 心中唯有这种感觉,凌寒自嘲一笑。
“凌寒。”有人唤他。
他没有回头,却知道是谁。
那人站在树下,手中执着玉笛, 举手投足间带着雍容文雅的气质,他温声开口:“你这么做, 殿下会伤心的。”
凌寒敛眸看着自己的影子,像极了在风雨中行走的天涯漂泊人, 这里□□逸,而他大概只属于黑暗和厮杀……
他注定不属于这里的。
其实他也会有懦弱的时候, 今夜他趁着她喝醉时问她, 愿不愿意放下一切随他离开。他心中忐忑不安, 早已明了她的答案, 却又奢望着她点头,若是她说愿意,他便抛下一切带着她云游四海浪迹天涯。
可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又多少觉得有些庆幸。也好, 她有自己的皈依他便能安心离开。
方才他将她放在床榻上, 抚摸着她的发鬓,在额间轻轻落下一吻。
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柔声道:“此后山高水远, 望殿下珍重。”
树叶沙沙作响, 他举步离开毫不迟疑。
树下那人静静看着他的背影, 留下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
晨时,檀音为她梳妆时说起,昨夜陛下宠幸了淑华宫的冯美人,今早出了淑华宫就赏赐了钗环珠宝、金银玉器,还晋了位分,如今这位冯美人已是冯婕妤。
“陛下这是故意膈应那几位闹腾的。”李娇抿唇笑起来。
檀音道:“那冯婕妤出生不高,听说是商贾之女,花了重金才进了宫做秀女。”
李娇露出微诧的表情,原先以为她只是小门小官家的女儿,不曾想是草籍出生。不过自开朝来民女入宫选秀进而当上宫妃也不是没有先例,只是民女要得个名额得花上重金,没个千万两都难摸上宫门,遑论这些,还得有点门路,再上下打点各关卡的宫人们。
“这冯婕妤家中想来颇为殷实。”
檀音道:“是那苏南冯锦记家的。”
她恍然大悟道:“难怪。”
那冯家家主南北逢源,商铺开满了大虞,家财万贯区区千万金送女儿入宫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这冯家的女儿也着实低调,进宫这么久若非这次受了委屈又恰巧被皇帝撞见,想来还没几个人知道她的身份。虽说不是贵家小姐,但她若是早些亮出身份来,也没几个人敢小瞧她。
“改日进宫瞧瞧这位新娘娘去。”她突然来了兴趣道。
“是。”檀音笑应。
到了翌日,傲雪苑的小厮来到泠雨殿求见。
李娇召他进来,甫进殿,那孩子立刻跪在地上慌慌张张道:“公主殿下,凌公子不见了。”
她脸色一沉说道:“怎么回事?”
“前日,殿下在傲雪苑喝醉了,公子送殿下回寝殿,再回来时就让小的在外院侯着,第二日小的进屋时凌公子却不在屋里。小的心想可能公子一大早有事出去了,可如今已过一天一夜了公子也没回来,小的这才急急忙忙来报。”
檀音看着李娇脸色越发铁青,安慰道:“凌公子向来神出鬼没的,没准今日就回来了。”
小厮说道:“殿下,凌公子放在衣柜中的旧包袱和他的剑都不见了。”
李娇摔下桌上茶盏,娇咤道:“出去!”
“是、是。”小厮吓得连滚带爬出了门。
五年前在鹤喙溪边她捡到了满身是伤又溺水的凌寒,她把他救回府中,将他身上的衣物和一条玉坠子装入包袱中,待他醒来,她便把包袱和剑交给他。
那时,他来路不明,虽受了重伤,可睁开眼时,像极了从阎罗殿厮闯出来的恶鬼般满是戾气。她刚从宫中搬出来不久,涉世未深并没有打算将他留下,想着等他伤养好了就让他离开。
可是他竟然同她说,他失忆了。她初时不信,总觉得他有所企图,可当她几次无意间看见他冷漠的脸上露出彷徨的神情时,她突然动了恻隐之心。
“即使如此,你便留下吧。”
他愣了下,张了张口半晌才轻声道:“多谢。”
她想了想问道:“你可还记得自己名字?”
他摇头,有些低落。
她抬手敲了敲下颔思索片刻道:“你日后就叫凌寒吧。”
“凌寒?”他挑眉,苍白的面容露出疑惑。
“对,凌寒。”她笑道:“你这人吧,看着像块冰,凌寒傲雪……以后你就叫凌寒,你住的院子呢就叫傲雪苑。”
良久,他哑声道:“好。”
至此,他一留便是五年。这五年中他数次护她周全,有他在,她根本无需担心有人觊觎她的性命。在心中,他于她是友、是兄,是不想分开的人。
她隐忍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一丝裂痕,身子微微颤抖着,带着一丝哭腔道:“原本,他那日竟是要同我道别。”
“殿下……”
“其实我早有所觉察,他怪怪的……”她瘪起嘴,眼泪大颗大颗落下:“他真狠心,就这么不声不响离开,一点准备都不给我留下。”
檀音底气不足道:“凌公子或许是有事外出两天。”
“他一个失忆的人能有什么事……”她顿了顿,看向檀音道:“他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有可能。”檀音点点头。
“他恢复记忆了就一声不吭的走了?”她拧眉道,纤手重重落在桌上,愤声叫道:“凌寒,你这个无情无义的混蛋!”
斐乐站在殿外,正要推开殿门的手顿住。殿里传来她一声比一声委屈的哭声,心中滋味苦涩难当。
凌寒最终还是走了,那夜在树下他没有太过挽留,只因他知道无论如何,凌寒都会选择离开,那是他的责任和使命。
他摊开手掌,目光落在掌中那一道丑陋的疤痕。他自己,最后又会如何选择呢?他涩然一笑,原本是想来安慰她的,可如今听着她哭,自己的情绪倒是低落下来。
“罢了。”他合上手掌,转身悄无声息离开。
……
边关的战火早已蔓延几个州郡,李曦继位不过三年,比不得那楚国老皇帝,楚国此番来势汹汹的进攻给了李曦不少压力。
战事吃紧,粮饷物资不间断往凉州方向运送。许多百姓都开始往中原之地迁移。
顾言之把几份奏章一一看过,说道:“如今战事频发,凉州那的粮饷万万不可断了。”
“大人,今年加上往年农作收成不容乐观,还有国库本就吃紧得很,如今战事一起,更是要用银两的地方,实在是为难。”户部尚书江河道。
顾言之问道:“原户部尚书入狱前的账目对上了吗?”
“还在梳理。”
“抓紧时间把新账理出来。如今是招兵买马之际,若是要用到银两,就从国库再挪出来,明日本官再去御前同陛下商讨。”
江河回道:“是,下官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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