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平消失得太突然, 以至于顾言之多日心神不宁。而在这节骨眼上又生出些许事端来,惹得朝堂动荡不安, 私下议论声不绝。
顾言之眸子微沉,冷声道:“谁又提了遗诏之事?”
“是……是护国公世子,春闱结束后跟那群文人喝酒时聊起这事,后来就传开了。”翰林学士周丞支支吾吾道。
“护国公世子。”张泯脸色凝重道:“他怎么会论起此事, 难道是护国公在家中讨论?”
顾言之道:“护国公从来都是少言寡语、小心翼翼的,相反那世子成日在外寻花问柳, 更是与金安小侯爷厮混,想必被有心之人利用也无不可能。”
“当年继位之事引发的轩然大波, 是连斩三名大员才消停,而今遗诏之事传遍虞京大街小巷, 怕是会有诸多麻烦。”
“当年陛下登基后曾下令, 凡在提及此事者杀无赦。”顾言之冷声道。
“大人有所不知, 前天夜里护国公得知此事, 连夜进宫向陛下请罪,听宫人说护国公脱了衣裳身背荆条从卺武门徒步走到朝元殿,每走一步磕了一个响头, 到朝元殿时已是血流满面。”
张泯叹息:“可怜护国公啊, 一生为国忠勇无双,临老了却要为自家那不孝子负荆请罪。”
“二位大人有所不知,今早刘太医说去请脉, 太后娘娘郁结在心, 咳了不少血出来。”
张泯一顿, 皱眉道:“太后娘娘都气吐血了?”
“正是。”
张泯看向顾言之,询问道:“顾大人觉得此事应如何?”
“先将世子关押大牢吧。”
周丞为难道:“可是护国公那里……”他的话尾在顾言之投来的目光中渐渐弱下来。
彦青在门外敲门,低声道:“大人,宫里来人了,请您走一趟。”
书房内众人陷入一片静默,良久张泯道:“顾大人进宫吧,想来陛下也头疼了。”
顾言之点头,作揖道:“几位大人自便。”
骏马在道上疾行,小桌子在前头高举着令牌开道,入了皇城甚至不用下马,他径直去了御书房。
李曦在廊前来回走了半晌,见到他来,什么也顾不上攥住他的手臂,额间青筋暴起,语无伦次道:“顾首辅,今日竟有御史文官请旨要朕把当年的遗诏取出,他们这是要逼朕!他们不信朕,他们是要造反吗!”
李曦暴喝一声后,缓缓蹲下身,捂住脸庞身子微颤起来。
顾言之看着他,敛起眼眸眉峰淡淡皱起,不知在思索着什么。良久他伸手扶李曦,李曦抹了一把脸,把泪痕拭去,轻咳一声道:“朕无事。”
“陛下,此事若是不强行镇压,朝堂必会动荡。”顾言之看着他,沉声道:“需得杀鸡儆猴。”
李曦怔然道:“可是护国公他……”
“天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无论护国公再多劳苦功高,子不教,父之过也。”他垂眸勾起一抹嘲弄:“这便是对方高明之处,从什么人口中传出遗诏之事都是他们算计妥当的。护国公一身清正严明,为江山社稷鞠躬尽瘁,从世子口中听得遗诏有异,那些读书人五分必然信个三四分来。他们也料定了护国公会进宫求情,若陛下心软饶了世子,他们必定四下造谣,说护国公手中有了把柄,陛下心虚才饶了世子。但倘若陛下下旨治罪,他们又会说陛下无情,同时也将失了护国公的心。”
李曦听罢久久无言,本就是高处不胜寒,却不想这位置坐得不仅孤寂还如此烫手。
“陛下,下旨吧。失了护国公的心总比失了天下人的心好。”他闭上眼道。
事已至此,只能这么做。他冷了眼,心中却隐有疑虑。这手段阴狠高明,不像是贤王他们所为。
……
昏暗的室内,只点了一盏油灯。
淡淡的光晕笼罩在月白色长衫上,壁上投出的剪影清瘦如竹,眉目的轮廓带着一丝温润。
他缓缓抬手把纸条放到烛火上点燃,淡白的唇瓣轻轻一勾:“事情办妥了?”
“回主子,已是办妥。”隐藏在角落的人恭声道。
“想必咱们的首辅大人如今也是头疼不已。”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愉悦:“这事就让李昶顶着吧,我便坐在这后头隔岸观火岂不自在?”说罢,暗室里传出一阵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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