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宁宫中
文太妃把药碗放下, 拿起巾帕拭了拭唇,面容虽是病态, 但精神却很好。
崔姑姑把药碗收拾好递给宫女带出去,再回来时文太妃皱起眉叹息道:“成日喝这药,没病也得生生喝出病来。”
崔姑姑心疼道:“娘娘为了王爷真是受苦了。”
文太妃轻扯了下唇:“罢了,只要昶儿日后能登上那座儿, 哀家便是真病了也无妨。”
她理了理鬓发,睨了眼坐在旁上心不在焉的文瑜, 突然轻笑一声道:“瑜儿,在想些什么?”
文瑜正沉静在自己的思绪中, 论狠,她是不及她这位姑姑的, 为了自己的儿子, 不惜每日喝李太医调配的药汁来伪装成病重的模样。这满屋子的药味人待久了头也晕晕乎乎的。
听到文太妃的唤声, 她蓦地惊醒, 抬眼看去,扯起笑容来说道:“没什么。”
文太妃倒也不在意她在神游些什么,凉声问:“最近和陛下如何?”
“陛下每隔两三日便会去灵华宫, 只是不像以前日日留宿。”她羞涩道。
文太妃笑了笑道:“这也没什么, 比起其他人来,去你那算勤得了。”
“姑姑说得是。”
“瑜儿啊,如今是天赐的良机, 为了遗诏之事, 慈安宫那位气得病了, 皇后又是个闲淡的性子,贤妃也不管事。如今你得好好把握机缘,好好哄着陛下,若是把后宫大权握在手中,那可比哀家当年厉害得多呢。”
文瑜愣了愣,道:“我?我也只是个昭仪……”
“昭仪又如何。”文太妃看向她,冷笑道:“便是有心的,就是个浣衣局的小婢子也能一步一步上来,坐上那皇妃的位置。”
她心下一禀,明白文太妃这是在说太宗皇帝和他那出了名的从浣衣女官坐上皇贵妃之位的宸娘娘。
“罢了,你这没志气的,原也指望不上你。”文太妃瞥了她一眼,唤道:“崔姑姑,把东西拿上来。”
“喏。”崔姑姑应道,进了内室一会又出来,手上多了瓶白瓷瓶子,她把瓶子端到文瑜面前呈上。
文瑜接过来,瞧了瞧,疑惑地看向文太妃。
“这是百日枯。”文太妃抿了口茶淡声道:“拿回去,隔三差五的在陛下膳食里放上一点。”
文瑜霎时脸色苍白,瓶子脱手落下,崔姑姑眼明手快接住,重新放到她面前低声道:“昭仪娘娘小心呐。”
她掩着唇,哆嗦着唇瓣道:“你、你要我给陛下下毒?”
“怎么,不敢?”文太妃勾唇道:“还是对陛下动了真情,舍不得?”
她摇头,矢口否认道:“我没有,可、可谋害天子是要诛九族的,若是被人发现……”
“闭嘴!”文太妃压低声音不耐道:“怕什么,没用的东西。这百日枯无色无味,需得用上百日才起作用,就是太医诊脉也查不出什么问题来,你担心什么?”
“姑姑,我只想在宫中安于一隅,求你放过我好不好?”文瑜跪下来,苦苦哀求道。
文太妃脸色阴冷,突然道:“你可知先帝是怎么死的?”
文瑜心上一惊,颤声道:“是、是病死的。”
“对,病死的。”朱红的唇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嘲讽地笑起来,转而渐渐凝固了笑容,面上神情逐渐变得哀伤、变得冷漠。
“是病死的,因为思念乔贵妃成疾……可当初他病时,哀家在每日的汤药中加上那一滴两滴的百日枯,看着他那么喝下去,心情甚是欣慰。”
“姑姑你!”文瑜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文太妃冷笑:“自从乔婉日后,他不是每日都陷入深深的自责中吗,他不是也想随她一同去吗?那哀家就成全他,帮他一把,让他与那贱人双宿双飞去。哈哈哈哈哈……只要我的昶儿能坐上帝位哀家什么都不在乎,待哀家当上西宫太后,哀家就可以把那贱人从皇陵中拖出来,暴尸三日解我心头之恨!”
文瑜看着眼前癫狂的文太妃,心中惊慌不已。她疯了吗!她竟然做了这种事!
“瑜儿。”文太妃突然柔声唤着她,看着她的目光阴柔无比,可眼神却如同淬了毒般。“你若不听话,阻碍哀家的路,就休坏哀家无情了。”
“姑姑。”她颤声唤道:“瑜儿答应就是。”
文太妃看着她大笑起来:“好,这才是好孩子。”
得知顾言之亲自去了护国公府把世子押走,李娇面露担忧,像护国公这样德高望重的老臣在朝堂中的分量可想而知,如今得罪了他也等于得罪了其他像他那样的老臣。
“本宫要出去一趟。”她思来想去怎么也觉得不妥,决定去一趟丞相府。
彦青领着她往书房去,一路上不时拿眼偷瞧着她。
“彦青,你做什么一直瞧本宫?”
彦青忙低下头,咧嘴笑道:“没什么,殿下是稀客,今日突然造访有些诧异罢了。”
“是吗?”她挑眉问道。
说着话就到了书房,彦青在外头侯着,她则推门进去。
顾言之在桌前略微抬眼,执笔的手一顿,眼底微亮,露出一抹笑意来。
“娇娇。”他看了她一会,含笑道:“这么晚,你这身打扮过来倒是令我着实意外。”
她看了看自己,一身清白素衣,再覆上面纱,原本想着深夜前来穿得低调些,如此一来倒显得更加刻意了。
她拍了拍额道:“我是为最近出了这些事儿急糊涂了。”
他上前拉住她的手,将要入夏,夜里还是有些冷的,她的手冰凉。他包裹着她的手,待她来到桌前,指着桌上那一沓折子,无奈道:“你瞧,这些都是从陛下那拿过来的折子,谏院数位大夫上奏要陛下把当年遗诏公布于众。”
“谏院?”她皱起柳眉:“当年陛下登基时,这些人也并未有任何异声。”
顾言之眸子微沉,轻声道:“这也正是我想不明白的。端看贤王最近并未有何异常,此事掀起风波时他似乎还颇为讶异,似乎并非他所为。”
“贤王奸诈多诡,不是他还能是谁?”
他半晌无言,心中隐有眉目,但面上还是挂上淡笑,揉了揉她纤柔无骨的手,宽慰道:“无事,朝中有我与张大学士相帮,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可是他们要遗诏……”她沉声道:“自古以来,先皇驾崩时宣读遗诏后,遗诏都是要入皇陵永存的。他们这简直是变相逼宫。”
“皇陵自然不能开。”他道:“放心,事情总会解决的。”
她点了点头,仍旧皱着眉,他拥了拥她,轻抚她的后颈,说道:“陛下长大了,你要相信他有足够的能力撑起这天下。”
她埋在他胸怀中,闷声道:“我只是愧疚,那几年他最艰难的时候,我却不在他身边陪着他,如今我回来了,他却一如既往的待我如亲姊。”
他把臂弯紧了紧,微微仰起头轻声叹息:“怪我。”
她在他怀中闭上眼,周身是他清淡的气息,令她觉得安然恬静。良久,她抬头认真注视着他,轻声问:“你会一直保护曦儿的,对吗?”
他低眸与她对视,眼底柔情似水,俊逸的面容带着一丝淡笑。“只要是你想守护的,我都竭尽所能去为你守护。”
她笑了笑,主动献上一吻:“我信你,谢谢你。”
他唇角一弯:“傻瓜。”再次抚上她的眉眼,他知道她的不安,身在皇家,处在居心否侧的漩涡中,她和李曦都像极了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他心疼她伪装的坚强,他想守护她和她的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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