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御狼大军踏上了前往凉州的长路, 这是虞李皇室最精良的一队兵马, 原是为了保护皇帝的精兵, 如今德明帝将他们悉数调遣南去,望他们能一举扫平敌寇还边境百姓平静。而令人们震惊的是, 带领御狼大军上路的,竟是个银盔玄甲、一派英姿的女子,她骑着黑马行走在道路两旁, 眉宇带着飒爽利落, 腰杆挺得笔直。人们看着她,仿佛看到昔日准备上阵的镇国大将军。
人们在议论着,有人问那是谁?
知情的人用敬佩的目光看着马上的女子,轻声道:“那是镇国大将军的女儿。”
“镇国大将军的女儿, 不是早就入宫成了皇帝的贤妃了……”
百姓们无从得知为何贤妃摇身一变成了带领御狼大军的女将军,但人们为她的勇敢和从容所折服,两道上响起一阵高呼声:“祝将军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与此同时, 京郊的小道上。
李娇身着素袍,玉冠束起青丝,眉目清秀如玉。
她抱了抱檀音、慕兰和墨梨三个正在抽抽搭搭的丫头,无奈道:“好了, 我怎么带出你们这般爱哭的丫头出来。”
“殿下,我随您去吧, 一路上也能照顾些。”檀音吸了吸鼻子道。
“不行, 从前我出门都带着你, 如今京城里还没人知晓我的行踪, 你得留在这儿跟在慕兰身边,这样那些人才不会起疑。”李娇道:“你们放心,燕师父和溪月跟着我,我很安全。”
慕兰说道:“殿下放心去吧,一定要平安归来。”
李娇点点头,突然问道:“鹿弥呢?”
“在马车上呢,鹿公子堵着气不肯下来。”
李娇无奈一笑:“那还是我亲自去哄哄他吧。”
不远处的马车上,鹿弥透过帘缝望见朝他走来的人,连忙抬手擦了擦眼泪,撅起唇将头撇向一边。
马车厢门被打开,李娇侧身坐在车板上,探着头来看他。
“弥儿。”她笑唤。
车厢里的人垂着眸不理她,俊俏的面容带着委屈,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水亮的泪珠儿。
她又轻声叹息:“我只是去凉州一阵子,若是找到顾言之,马上就回来。”
鹿弥转过头看着她,脸上满是薄怒。
“顾言之,又是他,你什么时候才能将他忘记。从前你不开心是因为他,现在你要离开京城去兵荒马乱的地方还是因为他。”他冲着她嚷道。
李娇有一瞬间的怔愣,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鹿弥,他虽偶尔任性娇蛮,但在她面前一向是乖巧的,今天这样红耳赤的冲她嚷嚷着,还是第一次见。
鹿弥将心中郁忿一泄而空后,也陷入静默。他的眼圈开始泛红,泪珠又似雨般滴落。
李娇被他嚷得一阵尴尬,又唤了唤他,他依旧不理。于是她轻声道:“你若是还不理我,那我走了啊。”
鹿弥咬着唇,瞪了她一眼。
她摸了摸鼻子,准备下车。
“你敢走!”鹿弥急道。
李娇遂展开笑颜看他,说道:“好,我不走。”
鹿弥哼了声,挪着身子下了车。李娇掏出帕子替他拭干了泪珠,哄道:“好了,别哭了。”
“你要去多久?”
“很快。”
鹿弥上前紧紧抱住她的腰肢,闷声道:“殿下,鹿弥会想你。”
“好,我知道。”李娇抚了抚他的头笑了起来。
燕老在前头唤道:“殿下,该走了,再晚就得露宿山头了。”
“知道了。”李娇扬声道。
她放开手说道:“好了我该走了。”
鹿弥紧紧不放,轻声唤道:“姐姐。”
李娇愣住,接着他又道:“殿下是鹿弥的亲姐姐,姐姐一定要平安回来,我在家等你。”
她喉间微哽,哑然道:“好,你在家等我。”
……
长途漫漫,三人跋山涉水往凉州的方向扬鞭策马。
盘虎崖下树郁林茂、深不可测。
一双早已看不出原来色泽的靴子踏着茂密的花草落在泥泞的土壤上,接着第二双、第三双……
李娇摸了一把额上汗珠,望着四周景色。
四处是荆棘丛林,参天大树遮住了阳光,林间雾瘴甚浓,若不仔细脚下,根本迈不开步伐。山林间不时传来虫鸣鸟叫声,在谷间回荡着,显得空旷寂寥。
“你们小心些。”她说着踏出一步,朝着前头水流声行去。
离京前,凉州曾传来消息,在崖下未曾找到顾言之的人,这算是一个好消息罢,她自我安慰着,但依旧放心不下,于是带着燕老和溪月亲自下了崖底寻找他的踪迹。
往前走,水声越来越大,当出了山林,阳光顷刻间散落在山谷间,面前是条溪流,潺潺流水沿着溪道流向东去。
李娇用水囊取了水饮下,溪水清甜甘畅,她不禁俯下身掬起一捧水将脸蛋浸湿,良久她抬起头轻叹一口气,多日奔跑令她有些体力不支,清凉的溪水让她脑袋蓦然清醒了许多。
“小姐,你看那儿。”溪月唤道。出了京后,溪月和燕老就改了口,以免引起别人的怀疑。
李娇看去,她指的是山腰处,林子间隐隐露出一处屋角。
“我先去探探路,你们稍后跟上。”燕老说道。
藏在山林里的是一处简易的茅草屋,屋里搭着一张木床,边上还有几个药篓子。这儿应该是来山中的采药人为在林中睡上一宿而搭建的。
“小姐,我方才四下看了,床上沾染了些许血迹,桌上摆着的药杵上头的草药还没干透,似乎这几天才刚用过。”燕老对李娇说道。
她喃喃道:“是他,一定是他。”
她鼻子渐渐泛酸,忍不住要落泪。
脚尖在来到床前时无意中踢中了什么,她弯下腰细看,床底暗处躺着一枚玉佩。伸手拾起玉佩,她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顾言之的。
“燕师父、溪月,他还活着。”她欣喜道。
多日来紧绷的心神终于有了一刻安定,三人相视而笑。
凉州城是南楚与大虞交界的要塞,因为离得近,两地民风习俗融为一体,异域风情浓厚。
这儿的馆子不像虞京那样讲究贵贱之分,偌大的酒馆鱼龙混杂,穿着锦袍戴着纶巾的有、一身粗布蓬头垢面的也有,似乎只要有钱都能进来歇脚。
李娇三人为了不引人注意,特意换上了当地的服饰。燕师父一身靛蓝劲装,腰间别着长刀,冷着脸坐在角落一动不动;溪月依旧是黑衣束服,抱剑而坐靠在墙上;李娇则广袖纤尘,手中折扇轻摇,漫不经心地等候着店小二上菜。
三人着装虽不起眼,气度却是不凡,引来酒馆里的人频频侧目,但碍于燕老冷若冰霜的气场无人敢上前搭讪。
饭菜上桌,三人开始用饭,周遭百姓吵吵嚷嚷地说着闲话,讨论的都是与战事有关。
有人在痛骂军营里的细作,放跑了楚天齐,令凉州再度陷入忧患之中;有人却道楚天齐此次战役元气大伤,现在又有平南将军和御狼将军在凉州安营驻扎,想必边境能过上一阵子安稳日子;还有人在惋惜着顾言之为追敌寇而坠崖生死未卜。
李娇搅动着筷子,食不知味。
午饭过后,三人依旧在城里寻找顾言之的踪迹。她总觉得那枚玉佩不是遗落在草庐里的,而且他有意放置在那,为的是让前来找寻的人知道他还活着。
他一定是受了重伤,既然受了伤就一定要用药,她想着。
临近傍晚,天色渐暗。凉州城并不小,她们也把大半个城的药铺走了一遍,愣是没寻着蛛丝马迹。
溪月安慰道:“公子,明天我们再出来找找。”
“嗯。”她低声应道,情绪却十分低落。
三人准备回客栈歇息时,李娇眼尖地发现边上巷子里一块破旧的招牌,上头写着‘药’字。抱着一丝希望,她朝里头走去。
那是一家藏在巷子里的药铺,门面毫不起眼,铺子里也冷清得很,只有几个状似穷困的老人在排着队等着大夫看诊。
门口扇着炉子的药童打量了他们一眼问道:“几位官人想拿什么药?”
李娇上前笑问:“想向小先生问个事……”
药童点头:“请讲。”
“敢问小先生可有见过一位这么高的男子,眉目俊朗,穿着应是锦缎之类的,可能、可能还带着银色佩剑,剑穗是红色的……对了,他应该受了伤。”她凭着脑海中的画面描述道。
药童听罢静默片刻,警惕着问道:“你们是什么谁?为何要找这样一个人?”
“我是他的……他的好友,他失踪数日,家中焦急万分,特让我来寻他。”李娇瞧着他模样,似乎是见过,心中忐忑万分。
“三位官人稍候着。”他放下扇子起身,转头进了屏风后头。
不多时,从屏后出来个人,朝着她们过来。
李娇定睛一瞧,觉得甚是眼熟。
那人走近来,四下瞧了瞧,见周遭无人,才拱起手小声道:“公主殿下。”
“你是……”李娇想了片刻,方才松开眉头道:“你是之前的凉州刺史。”
冯宽惭愧道:“正是草民。那次的案子结束后,承蒙顾大人宽宏大量并未追究草民责任,可草民这心中实在难安,于是辞了官在凉州城开起了医馆,若不是战事突发这日子倒也过得安稳。”
“那你可见顾大人?”
“草民正要说这事。”冯宽笑道:“真是苍天有眼啊,草民正愁无法回报顾大人的恩情,前两天去山中采药时竟碰上了昏厥在溪边的顾大人,顾大人伤得很重,浑身都是血,吓得我不知所措。”
“所以,他怎么样了?”李娇急道。
冯宽絮絮叨叨继续说着:“顾大人坠崖前胸口就中了一剑,又从山崖摔落身上尽是伤痕,若不是他内力深厚,恐怕难以支撑这么久,于是我就把他背去了山林中的草庐里,先替他敷药止血吊着命,第二天我就把他带回了这里。殿下有所不知,草民的泰山是个有名的神医,他的医术高超……”
“冯大人。”李娇揉了揉眉头道:“现在顾大人怎么样了?他在里头吗?我去看看他。”
冯宽住了口,尴尬道:“顾大人已经能下床,只是他已经走了。”
李娇挑眉诧异道:“什么?”
“草民劝过他的,他伤势甚重,原本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才能走动,可他非要离开。”
“他去哪了?”
“楚国。”
李娇缄默片刻问道:“他有说去做什么吗?”
冯宽摇头:“他只交代我,眼下军营不安全,他不能回去,另外又发现了一些线索得前往楚国一趟,若是有人来寻他,务必要斟酌三分,可草民知道殿下与顾大人的关系不一般,现在也把知道的悉数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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