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玥灵睨了眼半掩的房门，婉声道：“既然无事, 我便放心了。”

　　彦青松了口气, 她又转过身来道：“醒酒汤喂他喝下后就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表小姐放心。”

　　彦青推开门进了屋, 他家大人全然顾不上平日衣冠齐整，斜倚在床榻上，蹙眉支着额, 想来极不舒服。

　　彦青上前替他把靴子脱下，嘴里念叨着：“大人今夜真的是喝多了, 那东俊公主借着由头拼命灌您的酒, 您怎么也不推着点，您那些同僚们也是，不帮忙劝着还排着队来与你喝, 彦青瞧着可心疼了。”

　　顾言之迷迷糊糊间总觉得耳旁十分吵闹, 微微睁眼一瞧, 原来是彦青在说话, 于是哑着声道：“彦青，倒杯水给我。”

　　“大人您醒了, 头还疼吗？”彦青扶他坐起，从桌子上拿来醒酒汤, 舀了舀说道：“您喝这个吧，里头加了些安神草, 今夜好好睡一觉, 明日一准管好。”

　　顾言之将碗中汤药一饮而下, 彦青扶着他躺下歇息, 然后熄了烛火退出门去。

　　婉月阁中，绿岫拉着韩玥灵急道：“小姐，您这么晚上哪去？”

　　“绿岫，你帮帮我。”韩玥灵看着她潸然泪下：“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知道我有多喜欢他，你帮帮我吧。”

　　“小姐，你想做什么？”

　　韩玥灵咬唇，轻声道：“我想成为他的人。”

　　绿岫吓得退后两步，捂住唇几欲失声：“小姐，你疯了吗？大人他怎么会同意。”

　　韩玥灵蓦地跪下，拉住她的袖子，眼底藏着偏执和不顾一切的疯狂。

　　“他喝醉了，醒来也记不得事，但若他醒来发现我在他房中，依他的性子就算知道事情有异也会顾全我的颜面收我入房的。”

　　“小姐。”绿岫也跪了下来：“你这么做会让大人寒了心啊。”

　　“你若不帮我，那你我二人多年主仆情分就此作罢。”韩玥灵冷冷道：“年后他要送我去朱家，届时我独身前往，你不必跟来。”

　　绿岫失神看着她，仿佛不认识眼前跟了多年伺候多年的小姐，为了大人，她早已迷失了心智。

　　“好，我帮你。”绿岫咬牙道。

　　夜色漆黑，府上各处都熄了灯，婆子下人在偏房安歇着。

　　今日守夜的小厮是小簸箕，和绿岫有几分交情。

　　绿岫悄悄进了院子，三两句话便将人支走了。彦青平日里住在不远处的屋子里，今天也跟得累了，屋子里漆黑一片，想来也熟睡下来。

　　韩玥灵四下瞧了瞧，悄然推开顾言之房门。

　　他向来不喜丫鬟服侍，院子里只留着彦青和三两个小厮，今天吃醉了酒，干脆合衣睡下。

　　幽凉的月色从窗缝里透进，投在他熟睡的脸上，洒落清辉一片。

　　韩玥灵坐在床边痴痴看他，他的眉如剑锋入鬓，鼻梁高挺显得英气逼人，他的唇瓣微薄，唇角许是常年在官场行事，就连睡着时亦是轻轻扬起，还有他的眼睛，此刻安然闭着，睫毛浓密纤长，但若睁开时，那双眼深邃得让人不敢直视。

　　她的泪水一滴滴落下，强扯出一丝笑来，无声唤他的名字。她的心跳得好快，今夜过后，他再也没有理由赶她走了。

　　她颤抖着脱下外裳，解开身上的裙带、上襟还有襦裙……腊月的冬天很冷，她只着一件藕色锦兜瑟缩着轻轻掀开他的被褥。

　　顾言之喝下那一碗醒酒安神汤后着实发困，朦胧间察觉有人在身旁。

　　那人正小心翼翼解开他的扣子，带着止不住的颤意……是彦青吗，他皱眉想着。

　　空气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香味，他陡然从睡梦里清醒过来，一把攥住那人的手。

　　耳旁响起一声惊呼，他睁开眼看去，韩玥灵穿着锦兜花容失色地看着他。

　　她哪知顾言之喝得这么醉，还服下了安神汤，竟然还会如此防备，看他瞧着她的目光凌厉阴冷，当下吓得不知所措。

　　“言、言之。”她细声唤道。

　　顾言之面色铁青地看着她，狠狠甩开她的手。

　　“你……”他方哑声开口，她却突然倾身扑进他怀里，哭得花枝乱颤。

　　“言之，别赶我走，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她仰起脸泪目楚楚看着他：“我不求别的，不求名分，只想留着你身边，哪怕做个侍妾也好。”

　　顾言之面无表情地推开她，她不依紧紧抓住他的衣裳。

　　他握住她的手腕微微使劲，她吃疼低呼，松开手怔怔看着他。

　　彦青已被这头的动静吵醒，正燃起烛灯将要过来。顾言之下了床，扬起被子罩在她身上，背过身去冷冷道：“我出去，你把衣服穿上。”

　　“我不穿！”她咬唇，低声道：“如今我已在你房中，你我皆衣冠不整，若是传扬出去……”

　　他忽然轻笑一声，淡淡道：“我入仕多年，并非靠着一股清流或是谦和坐到这个位置上。”他回身看她，不以为意道：“玥灵，你眼下是在胁迫我吗？”

　　她脸色苍白如纸，她是知道他的手段，当初新皇继位，他为了替德明帝立威就曾下令斩杀多名朝中要员，这才平息了波涛暗涌的继位之争。只是他对她从来温和，她以为他会怜惜她。

　　彦青在外头敲门：“大人，发生了何事？”

　　顾言之打开门，面容沉静得可怕。彦青心底发怵，拿眼瞄到里头的场景，顿时大惊失色。

　　“属下这就送表小姐回去。”他小声道。

　　翌日清早，丞相府正厅前的院子里围满了家丁奴仆，众人一头雾水地看着院中跪着的小簸箕和绿岫。

　　“打。”顾言之淡声道。

　　绿岫看着面色呆然的韩玥灵哭求道：“小姐救我……”

　　院中婆子攥住她的后领拖回场板凳上，挥起长棍狠狠落下。

　　院中传来二人凄厉的惨叫声，众人纷纷侧目不忍直视。

　　张伯摇摇头沉声道：“身为底下人，就应当老实本分，万万不可玩忽职守、背弃旧主，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众人高喊。

　　“大人，二十大棍已打完。”两位婆子抹了把汗接连说道。

　　长板凳上二人面无血色，早已没了力气叫喊，那绿岫更是就此昏了过去。

　　顾言之掌家这几年，底下人从未见过他发如此大的脾气，罚的人当中还有一个是表小姐的贴身丫鬟。大人还为此特意让表小姐坐在这里看着绿岫挨罚，众人心知肚明这事定是与她脱不了干系。大人这是在杀鸡儆猴呢。

　　彦青道：“将二人遣出府去。”

　　“张伯。”顾言之唤道：“马车准备好了吗？”

　　“大人一早就备好了。”张伯道。

　　顾言之道：“来人，替表小姐披上斗篷，扶她上马车。”

　　韩玥灵这会才失声开口：“你现在就要送我走？”

　　她昨夜哭了一晚上，眼睛肿如核桃，喉间哑不成声，此刻压抑着心中万般凄苦，也只能默默淌着泪道：“竟是一刻也不愿看到我了吗？”

　　顾言之没有回应她，只道：“来人，送上车。”

　　“言之、言之我错了。”她挣脱开婆子跑来，跪在他身旁苦苦哀求：“不，表哥我错了，我不该痴心妄想，你不要这样对我，求你了。”

　　“玥灵。”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淡淡道：“你一步踏错便是覆水难收。”

　　“不……”

　　“我亲自送你去朱府。”他道。

　　她绝望地松开手跌坐在地，想起了那一年四处飘零、孤苦无依，她一度以为早已得救，却不想原来她还是一叶浮萍。

　　顾言之一早进宫向李曦讨了三天假，亲自带着韩玥灵回樊阳朱家。

　　朱家并非高门大户，老太爷是个员外郎，生了俩儿子人到中年才得了个宝贝女儿，也就是顾言之的母亲朱韵。如今朱家在樊阳做起铺庄生意，过得平淡充实。

　　马车在朱府门前停下，朱德天一早得了消息就在门外等着。见他们一到，呵呵直笑。

　　“大表弟，可让我好等。”朱德天上前拉住缰绳。

　　顾言之从马上下来，伸手与他相拥，扬唇道：“表哥，好久不见。”

　　“来，先进府，外头冷着呢。”朱德天憨厚道，他瞧着后头马车里，慢慢下来一名黄衣女子，眼神一飘，凑近在顾言之耳旁悄声问道：“这是打哪来的小姐，不会是表弟你的……”

　　“表哥莫胡猜。”他无奈道：“这是世伯家的女儿，因为一些事情暂时带来这儿，原本想着先与父亲和外祖父商量后再来，但现在实有不便只能先带着她过来了。”

　　“商量什么。”朱德天捶了他一胸口道：“自家人，客气什么，既是你世伯的女儿就是咱家贵客，想住多久就多久，我们一定好好招待。”

　　顾言之笑道：“多谢表哥。”

　　朱德天一路领着他们进正堂，眼睛总偷瞧身后的韩玥灵。终是忍不住问道：“我说表弟啊，你这妹妹咋回事，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表哥，不必多问。”

　　“哦，是。”朱德天挠着头笑了笑。

　　韩玥灵安置在朱府一处清幽的院子里，安置了两名沉稳少话的婢女伺候她衣食起居。

　　顾言之从老太爷屋子里出来，天已经暗下。

　　朱德天问道：“今夜别急着走，我爹娘还有大伯他们听说你回来了，晚些准备设宴叫上族上耆老过来吃一顿。”

　　顾言之皱眉失笑：“不必如此。”

　　“哎。”朱德天摆摆手道：“表弟啊，虽然你姓顾，我姓朱，但你也是咱老朱家外姓儿孙，现今出了你这么一个朝中当大官的，樊阳各家各户哪有不羡慕咱老朱家的。平日还因着你这好名头，咱生意不知多红火呢。”

　　顾言之推脱不了，被他推着进了门。

　　“上回听说你犯了大错入了大牢，我们都不信，樊阳老百姓也都不信。老祖宗他还气得柱起拐杖说要卖田卖铺子杀入京城把你保出来。”朱德天笑道：“多亏了大伯和我爹娘拦着，不过那次也着实让我们担惊受怕一番，想来是贼人陷害了你，可苦了你。”

　　“让家里担心了。”他歉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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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表小姐暂时下线了。

　　谢谢看到这里的小天使不离不弃

　　爱你们，比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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