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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宴

官家庶女 一溪明月 7644 2021-03-30 09:36

  为巩固薛家在朝中的地位,思来想去,便把十四岁的薛素素送入宫中。

  按理说,薛素素出身名门,天赋聪颖,才华出众,在姑姑和兄长的耳濡目染之下,越发习练得心细缜密。

  可惜,她入宫时,先帝已经四十七岁,亲政二十年,深谙制衡之术。

  薛家已出了一位皇后和一位将军,在朝中早已是炙手可热。

  若然再出一个得宠的妃子,必然权势通天,无人可以辖治。

  因此,早已起了打压薛家的念头。

  数年后,薛皇后病倒无法打理后宫,陈贵妃协理后宫,虽无皇后之名却行皇后之权。

  薛家少了一个宫中强有力的支持,又在皇上的刻意打压下,果然渐渐江河日下。

  薛素素纵有通天的本事,无奈先帝视而不见,也只能徒呼奈何。

  她豆蔻年华,如何甘愿就此深宫寂寂,日日形单影只,默默老死?

  更何况,宫中倾轧,不死不休。

  就算她想宁静度日,别人也不会给她机会,见薛皇后缠绵病榻,薛家势微,往日奈何不得她的嫔妃自然乘机群起而攻。

  以薛素素的心智,自然不会甘心坐以待毙。

  恰巧,那年薛将军大胜西凉,皇上龙颜大悦,设春日宴,大宴群臣。

  薛美人着银色锁甲,跨白龙马,在春宴上与薛将军比箭。

  他是庶出,母妃是自小服侍先帝,先帝登基后封了婕妤。

  自然无论如何争不过,陈淑妃和李德妃生的瑜王和赵王。

  好在,薛皇后膝下无所出。

  于是,他很自然地把目光放到了薛素素的身上。

  本意想通过她,与薛皇后搭上线,不料年青男女,一个自负智计却深宫寂寞,一个雄才大略却壮志难伸,两人相见恨晚,互生情愫。

  初时还顾着彼此的身份,把情意放在心中,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半年后,薛皇后病故,薛美人失了倚仗,哀痛之下病倒在床。

  雪越下越大,飞飞扬扬,放眼望去,天地皆白。

  夏侯烨神色阴郁,静静地站在雪中,看着这座华丽秀美的宫殿被大雪染得雪白,素净得让人心头压抑。

  许是病中虚弱,失了警惕,以往狡诈如狐的皇帝,竟然顺着他的话题,谈起了往事,聊到了母妃。

  而且,神色之间一派温柔,这进一步加深了他的疑惑。

  他似乎已经触摸到了皇兄与母妃之间那丝若有似无的情意。

  可,疑惑再深,终归只能是疑惑,困扰他多年的问题,依旧没有答案。

  而以皇帝的病势来看,象是挨不过这个冬天。也许,再不会有今天这样促膝长谈的机会。

  更意味着,他永远得不到答案……

  内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撑了一把伞过来。

  夏侯烨冷冷一个眼风扫过去:“不必……”

  内侍尴尬一笑:“此地风大……”

  “风再大,大得过西北?”夏侯烨轻哼一声,转身离去。

  扔下内侍涨得满脸通红,立在原地发呆。

  刚进王府,就见一个小丫头在门口探头探脑,瞧见他立刻撒腿跑了。

  巴图何等精明,只见他眉峰微微一蹙,立刻笑着回:“那是出云阁的小丫头,象是在打听王爷啥时回府呢……”

  “出什么事了?”夏侯烨本欲先去怡清殿请安,听了这话,脚步一转,朝出云阁来。

  昨日他打发了一个丫头出去,不知道母妃会不会把帐算在沫沫头上?

  “能出什么事,”巴图抿着嘴笑,大了胆子调侃:“准是慧妃想你了呗……”

  “胡说!”夏侯烨板着脸训斥,眉目间却不自觉地漾起一抹笑,脚下的步伐也不自觉地加快。

  “是不是胡说,王爷见了慧妃,一问即知……”巴图暗暗松口气。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出云阁。

  恰巧遇着银瓶拎着药箱送林景回出门,见了夏侯烨忙垂手让到一边:“王爷……”

  夏侯烨心中一紧:“慧妃怎么了?”

  林景回躬了身答:“只是受了些小风寒,略有不适。饮食上稍加调理,注意添减衣物,避免再次受寒就可,不必用药。”

  夏侯烨一听连药都不必用,心下稍安:“孩子呢?”

  “孩子略有些小,想是前段时间旅途劳累所致。不过,只要多吃就能补回来。孩子长个,主要在后期。”林景回道。

  “嗯,辛苦了……”夏侯烨点头,急急进了门。

  舒沫已听到消息,出门来迎他:“回来了?”

  夏侯烨三步并两步迎上去,训道:“刚受了寒,不在屋子里捂着,又出来吹风!”

  “屋子里闷得慌,出来透透气……”舒沫甜甜一笑,伸手去拂他肩上的积雪。

  夏侯烨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她的手:“别碰,仔细凉着了……”

  “哪有这么娇气?”舒沫鼻子一皱:“西北的暴风雪咱都挺过来了,这点雪算什么?”

  两人并肩进了屋,夏侯烨冷哧:“不算什么,林景回怎么来了?”

  舒沫嗔道:“哪是我叫的,是她们瞎紧张……”

  “不是奴婢紧张……”

  舒沫一眼看过去,立夏心中虽有不服,也只得闭上嘴巴。

  夏侯烨满腹心事,竟没注意两人的神色,解了大氅交到立夏手中,嘴里继续念叨:“身子越发沉了,多注意点准没错……”

  “知道了,罗嗦……”舒沫笑着在床沿坐下。

  秋荷打了热水进来,给他净脸,秋雁送上热茶。

  绿柳便使眼色,赶大伙出门。

  秋荷有心想多留一会,眼睛盯着夏侯烨俊挺的背影,嘴里道:“娘娘,周嫂做了酥油卷,豌豆黄,还有桂花糕,要不要摆两碟?”

  夏侯烨洗完脸,把帕子往铜盆里一扔,回过身来:“酥油卷太腻,吃了怕积食,豌豆黄和桂花糕,各上一碟。”

  “是……”没料到夏侯烨竟会搭话,秋荷喜得眉眼弯弯,脚下生风地退了出去。

  舒沫看在眼里,也不做声,盘算着想个法子把人赶走,把规矩立起来,省得一般散沙,给别人可乘之机。

  若是以前,顾着彼此的脸面,还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地装糊涂。

  但现在有了孩子,太妃又表明了不肯认……她想得很清楚,不管出于哪种理由,太妃都不能认这个孙子。

  这时,若身边再放几个局心叵测的女人,时不时地搅和,还真乱得没法收拾。

  她也不敢赌,因为输不起。

  “想什么呢?”熟悉的气味袭来,夏侯烨从身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侧。

  “在想,”舒沫嘴角微弯,嘲讽:“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小点心?”

  夏侯烨伸手抚上她的腹部:“刚在门口遇到林景回,他说孩子太小,嘱咐你多吃。”

  舒沫回眸,哧地一笑:“呆子……”

  夏侯烨明白过来,大掌倏地滑了上来,轻搔她的腋下:“好啊,敢拐着弯骂我?”

  舒沫怕痒,咯咯笑着缩成一团,顺势就钻到他怀里:“不敢了,再不敢了……”

  夏侯烨心中微荡,搂着她正要亲,眼角瞥到一个人影,下意识抬眸,见秋荷手端糕点,手足无促地站在门边。

  “咳……”他轻咳一声:“东西放下。”

  秋荷小脸绯红,垂着头疾步进来,颤着手将碟子搁到桌上,许是太紧张,碟子竟没放稳,掉了下去。

  夏侯烨条件反射,伸手就抄。

  秋荷吓得全身发软,顾不得抹脸,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求饶:“奴婢该死……”

  夏侯烨瞧了,先是一愣,继而指着她大笑出声:“哈哈,快去洗洗吧,都成花脸猫了……”

  秋荷本以为打翻了糕点,必被责罚,不料竟惹得他开怀大笑,又听他语有关怀之意,当下心头鹿撞,爬起来往外就冲。

  “哈哈,”夏侯烨笑着回过头来:“一天阴霾倒让这笨丫头一扫而光了……”

  舒沫冷眼瞧着,脸上一丝笑容也无:“很好笑,很开心,很爽?”

  夏侯烨微一愣神:“生气了?”

  舒沫冷着脸:“你说呢?”

  他倒也干脆:“说吧,要怎么才能消气?”

  舒沫左右瞧了瞧,指着院中的银杏树:“抱着树干大喊三声,我是猪。我就原谅你。”

  夏侯烨眉一皱:“这个,难度太高了吧?还不如叫我跪下叩三个头。”

  夏侯烨一本正经地道:“去祠堂跪祖宗。”

  “滑头!”舒沫一指,戳上他的额。

  他顺势握住,将她拉到怀中。

  舒沫刚想挣扎“别动,就一会……”他嗓子微哑,如水波冲击人的心房,每个字都沙沙的,磨人心魂。

  “怎么啦?”舒沫心中微微一颤,忙回首去瞧他。

  良久,夏侯烨终于放开她,抽身退开。

  舒沫反手握住他的手:“你有心事,是不能告诉我的吗?”

  夏侯烨移开目光,不敢去看那双令他沉醉的眸子,无言沉默。

  “没关系,”舒沫微笑,纤细的食指温柔地抚过他掌心那层薄薄的茧:“如果不方便,那就不要说。但是,当你需要分担的时候,不要忘记,我永远在你身边。”

  回答她的依然是沉默。

  死一般的寂静,静得连空气都凝固起来。

  就在舒沫带着犹豫,带着点悲凉:“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时间越久,找到答案的希望越渺茫。想要置之不理,又,放不下。”

  皇兄时间无多,他又无法直接问母妃,真是进退两难。

  舒沫侧头想了想,小心问:“是跟传位诏书有关吗?”

  这件事怎么想都透着古怪,她早在心里推演过无数次,也隐约有过猜测,却不敢宣之于口。

  现在看来,她并不是凭空想象。

  “勉强算是吧……”夏侯烨沉默片刻,答。

  “要我说,别把事情想得太复杂,”舒沫想了想,道:“就算登山,正面上不去,可以退下来,试着从侧面爬。虽然走了弯路,终归是爬到了山顶。”

  太妃并不是个虚词浮夸之人,既然特地派静萍来寻,并且强调手中有传位诏书。那么,为什么不试着从这份诏书上打开突破口呢?

  夏侯烨沉吟片刻,倏然而笑:“有道理……”

  当晚子时,怡清殿忽然失火,值夜的婆子懵然醒转,小厨房里已是浓烟滚滚。

  “失火了!”尖锐的叫声,刺破了静谧的雪夜。

  静萍第一个冲进太妃的寝宫:“失火了,快,大家都起来!”

  初晴,初雪跳起来,手忙脚乱地侍候太妃穿衣。

  “火从哪烧起来的?”太妃还算镇定。

  静萍推开窗子,一股浓烟立刻漫了进来,太妃呛得咳了起来。

  她急忙掩上:“到处都是烟,火势看起来不小……”

  初雪几个年纪小,哪见过这种场面,心咚咚乱跳,心急慌忙地,抓了这件,丢了那样。

  傅嬷嬷,季嬷嬷也先后赶到,见几个丫头正忙着收拾细软,顿时气往上冲:“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东西!赶紧护着太妃出门!”

  “睿王,”太妃记着儿子,急急嚷:“有没有人通知睿王?”

  静萍抓起床头架上搁着的狐裘,披在老太太肩上,扶了就走:“承运殿离得远,火应该烧不到那边。”

  “王爷这会应该正往这么赶呢……”傅嬷嬷几个簇拥着她离开寝殿:“说不定呀,咱刚一出门,正巧跟王爷碰上……”

  出了门,只见到处都是浓烟,熏得眼睛都睁不开。

  侍卫扑役们从四面八方朝怡清殿奔来,人声鼎沸,灯火通明。

  季嬷嬷瞧着心惊肉跳,抚着胸口直嚷:“阿弥陀佛……”

  “王爷怎么还没来?”翠墨急得跳脚:“莫不是给慧妃……”

  静萍冷冷看她一眼,翠墨只知失言,吓得闭了嘴闪到一边。

  静萍挽着太妃的臂,柔声道:“看样子,火一时半会扑不灭,奴婢伺候着你到承运殿歇息吧……”

  “等等……”太妃觑着滚滚浓烟,忽地挣脱了静萍的手,铁青着脸往回走。

  “太妃,万不可以身涉险!”众人骇了一跳,齐声阻止。

  “暖轿来了,请太妃上轿……”静萍急急道。

  太妃冷凝着脸,再望了一眼身后乱成一团的人群,弯腰上了轿子:“也好,本宫且去承运殿等着他!”

  暖轿一路疾行,很快进了承运殿。

  陈安早已等在门边,急急将太妃迎进寝殿,问安,上茶……等等一番忙碌后,这才悄然退下。

  由始至终,夏侯烨竟然没有露面。

  季嬷嬷心中暗自嘀咕,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

  安顿好老太太,留下几个值夜的丫头,众人也都悄悄散去。

  傅嬷嬷和季嬷嬷的身份,值夜这种粗活,自然轮不到她们,不但轮不着,住处还比一般的丫头们要精致些。

  窗前一名锦袍男子双手长身玉立,笔直修长,寒风鼓荡,吹起黑缎织金大氅,吹得发丝微乱,浑身散发出森冷的寒意。

  只一个背立的姿势,竟站出了睥睨万物之态。

  季嬷嬷又是吃惊又是讶异:“王爷,你怎么在这?”

  夏侯烨缓缓转身,眸光瞬间冷厉如箭:“你说呢?”

  “呃……”季嬷嬷头皮一阵发麻,脑子里飞快思索,嘴里恭敬地道:“老奴愚钝,请王爷明示……”

  “愚钝?”夏侯烨轻哼一声,袍袖一挥,一卷黄绫自袖口飞出,飘飘荡荡地落在季嬷嬷的脚下:“你做何解释?”

  风吹得灯笼摇摇晃晃,昏黄的光线从身后斜照过来,映得地上黄绫的字迹越发明明暗暗,模糊不清,但起首四字“奉天承运”依旧清晰得刺目!

  季嬷嬷骇得退了一步,失声道:“传位诏书!”

  嚷完,忽觉不对,急急抬袖掩唇,满面惊恐地瞪着他。

  夏侯烨冷笑:“你果然见过。”

  季嬷嬷定下心来,缓步进了房,找了张椅子坐下:“今晚的大火,想必是出自王爷之手了?”

  夏侯烨紧紧地咬着唇,眸中有两簇火在跳跃:“不打算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季嬷嬷淡淡地道:“以王爷之睿智,简单一份传位诏书,难道还需要老奴一一为你解答?”

  夏侯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沉默了好一会。

  忽然,他的目光温和下来,叹了口气,甚至有几分劝告的意思:“别逼本王,跟母妃撕破了脸,心疼的还是你老人家……”

  “王爷!”季嬷嬷尖叫起来:“你想做什么?”

  “不想本王做什么,就最好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夏侯烨森冷的目光,落在了门口那份诏书上:“为什么,诏书上盖的,是敬王的印章?”

  敬王,是天启帝登基前的封号。

  换言之,敬王在登基之前,就已经为他立下了传位诏书!

  “太妃苦心孤诣,谋划了一辈子,就是为了扶王爷上位。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季嬷嬷又是愤怒,又是伤心。

  “本王只想知道真相……”夏侯烨神情冷淡,平静的语气下,有极可怕的寒意。

  季嬷嬷长叹一声:“小姐不过是跟敬王做了个交易,她助敬王登基,敬王保王爷母子平安,并约定百年后,将皇位传给王爷。”

  “就这么简单?”

  季嬷嬷握着拳头,胸口起伏不定,显见十分愤怒:“为了这份诏书,小姐忍辱负重,耗尽心血,牺牲了一辈子的幸福!王爷怎能轻飘飘地说出简单二字?”

  夏侯烨眉心一跳,冷冷道:“是忍辱负重,还是红杏出墙,逆了天伦?”

  “王爷!”季嬷嬷愕然惊嚷:“你怎能说这种大逆不道之话?”

  “让他说!”

  “小姐……”季嬷嬷蓦然转身。

  傅嬷嬷扶着太妃颤巍巍地站在身后,面色惨白如雪。

  母子二人无声对视。

  一个幽明晦暗,一个喜怒莫辩。

  “先扶小姐进去吧,我去烧壶热茶……”傅嬷嬷轻轻叹了口气。

  太妃冷声道:“大半夜的,喝什么茶,上酒!”

  看来,这注定要是个不眠之夜了。

  季嬷嬷上前,欲扶太妃,被她一把拂开:“本宫还没老到走不动……”

  她讪讪地垂着手,默然立在身后。

  傅嬷嬷抱了一坛千日醉,拍开酒封,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她伸手去取茶蛊,太妃眉心一蹙,傅嬷嬷抢先道:“你一把年纪,莫还要跟王爷在酒量上较个高下吗?”

  夏侯烨脸一红,不情愿地道:“母妃身子不好,不宜多饮。”

  傅嬷嬷不知从哪变出一只玉碗,满满斟了一碗,顺着桌面推过去,似笑非笑地道:“王爷海量,奴婢就不劝了。”

  “有什么疑问,直接问本宫。不需要拐弯抹角,恩威并施地去逼慕红。”太妃眸光犀利,话锋如刀。

  夏侯烨将一大碗酒灌进喉咙,半是激昂,半是悲伤地道:“儿臣只想知道,这么多年,有没有叫错父皇?”

  “王……”

  太妃抬手,阻住季嬷嬷的惊呼,平静地道:“你自然是父皇的孩子,还有别的吗?”

  夏侯烨咬着唇,倔强地望着她。

  “怎么,”太妃轻笑,目光似讽似叹,竟没有多少伤心:“母妃的话,你不信?还是说,你心里,其实更希望做你皇兄的儿子?”

  “母妃!”夏侯烨蓦地目光一凛,眼中是熊熊怒火:“儿臣是认真的!”

  太妃脸一沉,反问:“母妃难道是在虚词敷衍?”

  夏侯烨迟迟不肯做声,闷头喝酒。

  太妃握着杯子的手渐渐开始颤抖,双眼中慢慢荡起了漩涡,满眼都是悲伤。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若你问是谁的儿子,答案只有一个。若你问母妃与你二皇兄之间是否曾经……”

  “小姐……”傅嬷嬷和季嬷嬷同声惊呼。

  太妃仰头将酒一饮而尽,似也将满腹的眼泪和心酸都吞了去,杯子啪地一声轻轻地搁在黄花梨木雕就的桌子上,撞出清脆而绝决的声音。:

  她静静地凝视着他,眼里是锥心刺骨的冰寒,也是空无一物的苍凉:“是,你猜得没错。我,薛素素的确爱过夏侯炯。”

  一室寂然,连烛火都似乎不再跳动,变得越来越暗。

  “那又怎样?母妃也是女人,也曾年轻过。你能为了爱一个女人,抛弃高堂老母,荣华富贵,母妃难道就连做梦的权力都没有了?”太妃紧紧地握着拳,想要以此缓解身体的颤抖,盯着夏侯烨的目光却亮得惊人:“母妃这一生,也就只做了这么一次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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