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心中骤然剧痛。
舒沫用力按着胸口,身子象虾子一样躬起来。
她一阵悲凉,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捏着心尖上一点点的肉,狠狠地拧着,又疼又酸,毒一样沁入四肢骸。
北风似凝住了一样,闷得透不过气来。
无论如何不愿意相信,然,心里却又象明镜似的清楚。
静萍姑姑才是深藏在夏侯烨心里的女人。
这块玉,就是两人订情的信物。
他们彼此都如此珍视着这段感情,甚至连根用旧了的丝线都舍不得更换……
她不知道两个人的爱到底有多深,却清楚地知道,夏侯烨对她有多信赖。
他甚至,可以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把命交在她手里。
“小姐……”立夏瞅准了时间,掀帘进来催促:“时间差不多了,该过去清音园办事了。”
突然瞧见她的脸,不禁唬了一跳:“小姐,你哭了?”
舒沫回过神,抬起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触手湿冷,这才惊觉满脸都是泪。
她把玉往怀里一揣,弯腰去趿鞋,粗声训道:“好好的,哭什么?”
立夏哪里肯信,抢上来抬她的下巴:“给我看看……”
舒沫不料她竟这么大胆,冷不防四目相防,羞恼成怒,喝道:“还不去打热水来?”
“哦,好……”立夏吓得不轻,忙不迭地松开她,掉头往外跑。
心中怦怦乱跳:怪了,小姐好端端的,突然哭成这样,莫不是中邪了?
舒沫洗了个热水脸,心情已平复下来,若无其事地带着立夏和绿柳复去清音园力事。
管事们一个个来点了卯,回事,交钥匙,忙了个把小时,才渐渐走光。
舒沫收好帐薄,锁了门,打算带着立夏和绿柳到各处巡查一遍,刚一出门,抬眼就见夏侯烨玉树临风地站在台阶上。
一盏白灯笼悬在头顶,光晕洒下来,照着他黑色的长袍,漂亮的眉峰微微锁着,薄唇紧抿,衬着漫天的雪景,越发显得不怒自威。
她一怔,直觉就想躲。
“王爷……”立夏见了他,却是一喜,乘着行礼的机会,背着舒沫冲他递了个眼色。
本意是要提醒他,小姐情绪不好。
夏侯烨冷冷地扫她一眼,并未理会,直接望向舒沫:“事完了?”
“没……”舒沫心绪翻涌得激烈,不愿意跟他多说,却更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他追究这些,失了风度,遂垂下眼帘,淡淡地道:“还要去各处巡一遍。”
“这种事,交给何管家去办就是。”夏侯烨眉头皱得越发紧:“还有大半个月呢,什么事都自己揽着,小心熬坏了身子!”
立夏一听他那口气,心知要糟,也顾不得失仪,拼命冲他挤眉弄眼。
小姐那人,平日里就心高气傲,心情好呢倒也罢了,这会子也不知受了什么委屈,憋着一股劲呢,哪受得他这语气?
夏侯烨正眼都没瞧她,绿柳先恼了,推了她一把:“怎么,眼睛抽筋了?”
好嘛,平日总排渲她,说她眼大心空爱掐尖,一心想攀高枝。
这会是谁胆上长毛,竟当着小姐的面,跟王爷眉来暗去,秋波暗递来着?
那边,舒沫一开口,就是夹枪带棒:“熬坏了,也是我的事,不关你的事!”
夏侯烨不问舒沫,却看着一旁的立夏:“这是怎么了?”
“奴婢,不小心被雪迷了眼……”立夏暗叹倒霉,垂下头,脸皱得象条苦瓜。
这还在屋檐下呢,哪里就有这大的风,把眼睛都迷了?
绿柳撇撇嘴,只在心里腹诽着,到底也不敢当着夏侯烨的面再呛声。
“都下去吧……”夏侯烨冷声吩咐:“让何管家到处巡查,不教有人偷懒耍滑。”
“是……”两个人赶紧低了头退走。
舒沫冷着脸,越过他往外走,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夏侯烨抬手握住她的腕:“生气了?”
“不敢……”
是不敢,不是没有,显然是真生气了。
夏侯烨心下了然:“母妃给你脸色了,还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不听调度?再或者,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
“没有……”
“那么,”夏侯烨眉毛一扬:“这气是冲着我来的?”
舒沫抿着嘴不吭声,眼里一闪而逝的伤感却瞒不过人。
夏侯烨想了想,没有头绪,单刀直入:“说吧,什么事?”
昨晚还好好的,严格来说,这还是两人今天的第一次见面,就算想得罪她都没机会……下午那一面,连话都没说上,不算。
等等,她不会是为这件事着恼吧?
舒沫见夏侯烨眼里浮起恍然之意,只当他已猜到玉佩的下落,却只有惊讶并无愧疚,不禁越发羞恼:“怎么,我不能生气吗?”
“你几时,变得这么小气了?”夏侯烨又是惊奇,又是好笑。
舒沫用力摔开他的手:“我的眼里,从来揉不进沙子!变来变去的,一直是你!”
“等等……”夏侯烨敛了笑:“这话是什么意思?”
“少揣着明白装糊涂!”舒沫脸涨得通红,差一点把玉掏出来砸到他脸上。
“我怎么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你一直揣着明白装湖涂!”
“得,”夏侯烨叫停:“这么饶下去,天亮也说不明白!”
舒沫沉了脸:“谁要跟你说?是你自己一直夹缠不清!”
“到底什么事,发这么大火?”夏侯烨越发狐疑了。
“你自己的口气,难道就很好了?”
“我,”夏侯烨一窒,声音低了八度:“我这不是习惯了么?”
“我也没少顶撞过你。”舒沫针锋相对。
夏侯烨无奈,摇了摇头:“我,也是关心你。”
“多谢你的关心,妾身福薄,恐怕消受不起。”舒沫牵了牵嘴角,逸出一抹嘲讽的笑。
若不是真心,就不要装出关心的样子,她,不需要同情!
夏侯烨极为不悦:“到底哪得罪你了?直接说,别不阴不阳的气我,成不!”
每次她在他面前自称“妾身”,都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明明触手可及,却象是隔了万水千山。
舒沫心烦意乱,垂着眼睫:“现在不想说,给我点时间,可以吗?”
换言之,是真的有事了?
夏侯烨哪肯答应?
“都说了现在不想说……”
舒沫的话还没说完,夏侯烨已经抬起脚,“咣当”一声,直接把门踹开了,一把将她拉她进去,按在椅子上坐了:“不说清楚,今晚谁也别睡了。”
“你到底懂不懂得,尊重两个字怎么写?”
“不懂,”他答得极为干脆:“从来都是别人尊重我,没人敢逆我的意。”
只有她,字字句句跟他计较,一丁点顺从的意思都没有。
“额……”舒沫无语。
怎会有人无耻到这种地步?
不懂得尊重别人,很光荣吗?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以后遇到事,不要自己一个人瞎琢磨?”夏侯烨两手撑着扶手,俯下身,双目灼灼地盯着她。
舒沫眸光闪了闪,倔强地偏过头去。
“果然让我猜对了!”夏侯烨本是猜测,这下越发笃定,伸出两指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视线转过来:“我敢打赌,不论你脑子里现在想什么,肯定都是错的!”
舒沫不服气了:“我有证据!”
“狗屁!”夏侯烨冷哧一声:“我做事,从来滴水不漏,有证据也落不到你手上。到了你手上的,都是垃圾!”
“睿王果然牛气冲天,连垃圾都价值连城!”舒沫冷笑,摸出玉佩往他手心里一拍。
夏侯烨随意瞥了一眼,表情忽然惊悚:“这块玉从哪来的?”
舒沫原本见他信誓旦旦,抱了一丝希望……闹不好,还真是她猜错了,冤枉了他?
这时瞧了他的表情,心中已冷到极点:“没想到吧,滴水不漏的睿王,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我问你,玉从哪来的?”夏侯烨语气很是严厉。
“花园里捡的,怎么,犯法了?”舒沫恼了,猛地站了起来。
夏侯烨又惊又疑:“它怎么可能出现在王府的花园里?”
“这玉,不是你掉的?”这下,换舒沫惊讶了,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当然不是!”夏侯烨拿了玉对着光:“你看这玉,绿汪汪如水一样,色泽又如此匀净纯粹,只有产自缅甸的极品翡翠,才有这么好的品相。”
“这么说,这是件贡品?”舒沫一点就透。
“嗯……”夏侯烨拧了眉头:“永嘉四年,缅甸使者来朝,贡品中便有四件翡翠。想来,这是其中一件了。想不到,时隔二十多年,会在睿王府里出现。”
“那四件翡翠,都赏了给谁?”舒沫忽地生出一念,蓦地心跳快了数倍。
“当时我年纪尚小,哪里知道这些事?”夏侯烨摇头。
“有没有可能,”舒沫摒了呼吸,慢慢地问:“先帝把其中一块,赏给了太妃?”
如果是,太妃和静萍各执一半,意味着什么?
“虽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夏侯烨想了想,道:“不过,先帝在时,母妃并不受宠。在三千后宫中,可说没没无闻,得赏的可能性极低。”
舒沫转念一想,对哦。
太妃称病,昨日起便足不出户,怎么可能把随身佩着的玉,遗失在了出云阁附近?
若不是太妃,那又是谁呢?
玉的来头这么大,柳氏和李氏就更不可能有了。
难道,是太子的?
“又在琢磨啥呢?”夏侯烨曲起手指,没好气地在她头上一敲。
“没琢磨什么……”舒沫嘿嘿一笑。
“你就为了这块玉,莫名其妙跟我发脾气?”夏侯烨话锋一转,气势汹汹地质问。
舒沫一阵心虚气弱,脸烧得通红,待要否认,终究不好意思:“不……是……”
“是,不?还是,是?”夏侯烨得理不饶人。
舒沫垂了头不吭声。
“看看,”夏侯烨将玉佩在手心里掂了掂,一脸鄙夷地训斥:“我说什么来着?你整天琢磨来,琢磨去,净想些没用的东西!”
舒沫双手合十,小小声道:“人家错了还不成?”
“不成!”夏侯烨板着脸,斜着眼睛看她:“除非你保证,下回再遇上不明白的事,不再一个人瞎琢磨,直接来问我。”
“哦……”舒沫偷偷撇了撇嘴。
夏侯烨看眼里,也不说破,忽地伸手捏着她的鼻尖:“还不服气?”
“放手!”舒沫惊叫着:“你手好重,捏得人家好痛!”
“就是要让你痛!”夏侯烨轻哧一声,不但不放手反而加重了力道:“痛过了之后,才能长记性!往后呀,才会少自作聪明。”
舒沫痛得飚出泪来,含糊地嚷:“能不能放手,真的好痛……”
“真的很痛?”夏侯烨问。
舒沫眼泪汪汪,一个劲地点头。
“这回,长记性了不?”夏侯烨放开她,笑。
舒沫忙不迭地退了数步,恨声道:“把我鼻子捏塌了,可没地方整去!”
“尽胡说八道!”夏侯烨忍俊不禁,哧地笑出声来。
舒沫忙着揉鼻子,不理他。
“另外半块玉,在谁手里?”夏侯烨望着她,若有所思。
舒沫心中一跳:“我怎么知道?”
夏侯烨眉一挑,做势又要上去捏她:“显然刚才还不够痛……”
舒沫急忙掩了鼻子,往后疾退:“等等,我想起来了,是静萍姑姑……”
“静萍,”夏侯烨一愣,停下脚步:“怎么会是她?”
“怎么不能是她?”舒沫不以为然:“她从小就在宫里,许是办了什么差事,主子一高兴随手赏了她也说不定。”
夏侯烨不做声,低头把玩手里的玉佩。
切痕锋利整齐,连一丝裂缝都无,象是被什么利器强行剖开。
“又或者,”舒沫偷偷看他一眼,小心翼翼地猜测:“是哪位皇亲国戚赠送给她的?”
这也有可能呀!
静萍相貌出众,性格又沉稳,又有一身好武艺,在宫女中本就是极为出挑的。
她被哪个王公贵族看中,也不稀奇。
搞得不好,还真是太子送的!
他们两个本就年龄相当,看对眼也并不稀奇。
“又开始了不是?”夏侯烨见她眸光流转,没好气地弹她脑门:“宫女私下与皇子接触是大忌,私相授受更是死罪。静萍,不是这种不知轻重的轻浮之人。”
“才怪!”舒沫心里酸溜溜地:“你分明就是妒忌!”
夏侯烨似笑非笑地睨着她:“妒忌的那个,是你吧?”
怪不得闹这么久的别扭,原来怀疑他跟静萍二个有私情。
舒沫哗地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道:“哪,哪有?”
“没有吗?”夏侯烨心情大好,笑道:“刚才也不知是谁,大吃飞醋,蛮不讲理……”
舒沫一跺脚,掉头就跑:“我不跟你说……”
“哈哈……”夏侯烨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踱出了门:“慢些走,雪天路滑,当心……”
话没说完,舒沫已经扑通一跤,跌在雪地里。
他上去,将她拽了起来:“看看,我说什么来着?”
“我自己能起来,不用你假好心!”舒沫又羞又恼,恨恨地摔开他的手。
“真不要我扶?”他偏着头看她。
“想笑就笑,别憋着……”舒沫把心一横,豁出去了:“我就是妒忌了,怎么着?”
反正她今日举止失常,丢脸已丢到姥姥家,也不在乎再多一点。
他的声音低醇优雅,唯恐惊动什么似的,很轻。
“你说呢?”夏侯烨脸上的笑容慢慢扩大,唇角往上翘,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笑得非常好看。
舒沫脸烧得通红,痴痴地看着他,心头似揣着几十只小兔,扑扑乱跳。
“起来吧,地上凉,坐久了易得病……”夏侯烨一笑,伸手拉了她起来。
就这样?
舒沫大为失望,闷不吭声地随他站了起来。
夏侯烨再忍不住,倾身过去,退开:“丫头,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家里,还办着丧事呢……”
舒沫蓦然一醒,窘得连头都抬不起。
“走吧,该吃晚饭了……”夏侯烨微笑。
一晃到了二月初四,天没亮舒沫便开始忙碌,待得吉时一到,灵枢起动。
夏侯烨虽竭力低调,无奈位高权重,出殡时那一众亲友,朝中百官的车马坐驾依然浩浩荡荡,摆出了数里。
待出了城门,路边素棚高搭,绵延出数里,俱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设的路祭。
康亲王府,廉王府,左相府,右相府,镇国将军府,沐国公府,陈国公府……
每到一处,少不得要停下来,夏侯烨去应酬一番。
如此走走停停,及至快午时才到达碧云庵,庵中僧尼早列了队等候在此,把福妃的灵枢请到偏殿之中。
因福妃膝下空虚,舒沫便请示太妃,挑了如兰和如芹这两个近身服侍的丫头,守在灵前。
略歇得片刻,庵里摆出斋饭来,一众送殡亲友官员扰过斋饭,便开始陆续辞行。
外面的事有夏侯烨支应,内眷女客,却得赖舒沫接待,待到五点多,才算走得七七八八。
“小姐,都走得差不多了……”立夏贴心地拿了个靠垫给舒沫:“躺一会吧……”
“外边再没人了?”舒沫精神一松,趴在垫上再不肯动一根手指头。
“累坏了吧?”立夏抿唇一笑,拿了捶背的小木捶在她背上轻轻敲打。
舒沫舒服地直哼哼:“我睡了,天塌下来也别来扰……”
“不多会师傅罢了功课,就要上晚饭了,小歇一会,也别睡沉了……”绿柳在一边叮嘱。
“不管……”舒沫闭着眼睛,含糊地咕哝:“莫说只是斋饭,这会就是龙肉吃在嘴里也不香。”
“我的好小姐,”立夏忙停了手,道:“即是如此,不如我们扶着你到禅房里正经歇着,这里不是歇息的地……”
半晌未见舒沫回话,再偏了头一瞧,她竟然已经睡着了。
立夏和绿柳面面相觑,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这可怎么办?”
“左右这会也无事了,且让她睡去。”绿柳想了想,道:“等到了晚上若还不醒,再叫起来,挪到禅房去也不迟。”
立夏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也只能这样了。
便命银杏到马车上取了锦被给她盖上,再命人守住了前后两进院子,不许闲人靠近。
舒沫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
窗外鸟鸣啾啾,伴着阵阵梵唱,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檀香味。
她慌忙掀了被起身,扬了声音喊:“立夏!”
立夏听得唤,推门进来,见她手忙脚乱,含笑道:“王爷说了,今日没有外客,佛殿之事自有他去打理,让小姐放心睡。”
舒沫一听有理,也便从容了下来,这时才有余暇四顾,轻“咦”一声:“谁把我搬到这来了?”
绿柳端了热水进来,听了这话咧着嘴直乐:“除了王爷,谁有这个胆子?”
舒沫啐道:“死蹄子,在庵堂说些混话,不怕烂了舌头!”
“我可没混说,本来就是王爷抱你进来的。”绿柳噘了嘴:“你若不信,只管问立夏。”
舒沫便去看立夏。
立夏含笑点头:“我本来要叫醒小姐的,可王爷不让。又说偏殿里太敞了夜里凉,不如禅房暖和,就……”
舒沫脸一热,急急转了话题:“我饿了,摆饭吧……”
梳洗毕,单传了几样精致的斋饭,并配了几碟庵里特制的咸菜。
舒沫吃着只觉酥脆爽口,齿颊留香,一口气吃了三个馒头,两碗粥。
把立夏看得呆住,直笑她是大蝗虫。
舒沫吃饱喝足,从禅房里走出来,不想去听僧尼唱经,便想悄悄绕过正殿,从角门溜出庵堂,到庵子后面的林子里去逛逛。
刚走到角门,便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着轻唤:“施主请留步。”
舒沫停步回头。
一名身着淄衣的年轻比丘尼匆匆走到身前,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请了……”
“小师傅请了……”舒沫回了一礼。
“敢问女施主,可是睿王府的慧妃娘娘?”女尼问道。
“正是……”舒沫打量她一眼。
“这里有一封信,是交予施主的。”女尼从袖中摸出一封信,双手呈了上去。
“谁给你的?”舒沫接了信,见信上只书着“慧妃亲启”再无别字,将信掂了掂,问。
“贫尼不知……”女尼道:“是方才在山门外,一位施主托我带来的。”
“请问师傅法号?”舒沫又问。
“贫尼智清。”
“多谢智清师傅。”舒沫说着,从她手里接过信。
立夏忙摸出一个银锞子塞了过去:“辛苦师傅了……”
“多谢施主……”智能合十行了一礼,转身匆匆离去。
“谁的信?”绿柳好奇地探过头来问。
舒沫未答,依旧从角门出来,顺着那条铺满碎石的小道一口气走到山顶,见路旁有一石亭,亭内石桌石凳一应俱全。
立夏先进去,掏了帕子把凳子抹了一遍,这才请舒沫坐了。
舒沫从怀里拿出信,展开一瞧,见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一行小字:今夜三更,七里亭,不见不散,知名不具。
舒沫微微一怔,随即笑出声来。
有意思,跟她来这手,玩起知名不具的把戏来了,是吧?
绿柳早就是百爪挠心,这时哪里还忍得住:“写什么,给我瞧瞧……”
立夏骇了一跳,赶紧撞她一肘,叱道:“胡说!小姐的信,岂是你随便瞧的?”
绿柳自知失言,讪讪地道:“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又不是真的要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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