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远?”夏侯宇一怔。
“人多扎眼,分开走更安全。”夏侯熠淡淡地道。
“烨带了五千兵马来,打算抢夺隘口,接应我们出关。”舒沫解释。
夏侯宇急不可待地望向舒沫:“现在,你可以把你的办法透露给我们了吧?”
舒沫轻描淡写地道:“等到了那一天,你们就明白了……”
“喂!”夏侯宇气得七窍生烟:“哪有这样的?”
“是不是这个办法太过冒险,怕说出来被我们阻止?”夏侯熠若有所思。
舒沫笑了笑道:“我还年轻,绝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信我们!”夏侯宇崩起小脸。
“别说了……”夏侯熠伸手按住他的肩,眼睛望向舒沫,目光柔和而深沉:“我信你。”
“谢谢……”舒沫长长吁了口气。
夏侯宇臭着一张脸,从窗户跳了出去:“说来说去,你就是不信我们……”
“小宇……”舒沫追到窗前,探出头去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别管……”夏侯熠笑道:“他就是这脾气,气头过了就没事。”
“不必解释……”夏侯熠打断她:“只要你认为是对的,那就照你想的去做吧。”
舒沫又是感激,又是抱歉:“对不起……”
“小七……”夏侯熠走到窗边,与她并肩而立望着远山灰黑的轮廓,低低地道:“你只要记住,你的命不再只属于你一个人。”
舒沫神情尴尬,咬着唇,不知说什么好。
夏侯熠偏过头来看她,神色柔和:“你若死了,烨绝不会独活……”
我,亦然。
“我明白……”舒沫悄悄松了口气。
转眼到了七月十九,舒沫象往常一样,上午带学员并且宣布,明天开始做载重飞行训练,下午给夏侯宇做单独的辅导。
赫连骏驰宣布晚上设宴,庆祝训练进入新阶段。
舒沫推辞了几句,见他态度坚决,便无奈地点头应允。
席间,学员纷纷过来敬酒,舒沫推辞不掉,勉强喝了一杯应景,便借口不胜酒力,把满满一杯酒往赫连骏驰面前一推,请他代饮。
赫连骏驰一怔,看着染了她口脂的酒杯,不禁心旌摇荡,斜睨着她,调笑道:“代饮倒是不难,总该有个名份……”
本以为必定被她责骂,不料舒沫竟只抿着嘴,笑而不语。
那些学员都是赫连骏驰的心腹属下,这二个多月来,他对舒沫的心思,也瞧得清清楚楚,看了这个情形,便都起起哄来,闹着要喝喜酒。
夏侯宇见状,气得捏紧了拳头,拂袖而去。
他一个没有实权的少主,就算愤而离席,又有谁放在心上?
赫连骏驰见舒沫双颊染着淡淡的粉红,灯下看来格外的娇美,心里美滋滋的。
上次在矿场,种种迹象表明,那些工人分明是有组织的消极怠工,制造事端。
他一度怀疑夏侯烨潜进了矿场,暗中策划营救舒沫。
为了放长线钓大鱼,于是刻意减少了别馆的守卫,制造出宽松的环境,却在出山的必经路口增高了数道暗哨,悄悄张网以待。
打算在夏侯烨带着她出逃时,一举将他抓获,斩草除根,彻底断了舒沫的后路。
不知是风声走漏,还是估计错误,几天下来,竟是风平浪静。
他不能一直在矿山待下去,只好带着舒沫重回基地。
但是,对舒沫的疑心却并未消除。
总觉得,她一定会利用跟龚千均会面的机会,谋划些什么?
然,矿场那边,兵工厂的工人经过一番整顿,似乎也老实了许多。
不闹夭蛾子后,生产效率也跟着成倍提高,这一个月的产量,竟比前面半年还要高!
舒沫回到基地后,照常训练,教授得极为用心,并未藏私。
甚至还宣布,明天开始,进行载重训练。
也就意味着,他苦心孤诣,花了大把金钱打造的飞行中队,终于可以进入实战演练的阶段了!
这,怎么不让他龙心大悦?
再加上,舒沫半推半就的暗送秋波,让他彻底放下了警惕,开怀敞饮,来者不拒,酒到杯干。
那些属下们,见他高兴,酒劝得也越发地卖力。
这场豪华盛宴,宾主尽欢,直闹到十二点,赫连骏驰喝得酩酊大醉,被人背回宿舍,才宣告结束。
舒沫在银杏的陪同下,姗姗回到别馆。
推开门,夏侯宇和夏侯熠已经等候多时。
“事情办妥了?”舒沫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喝。
“哼!”夏侯宇脸黑如墨,恶狠狠地瞪她一眼,转过头去。
舒沫眉一挑:“出了岔子?”
“妥了……”夏侯熠冲她使了个眼色,道:“除了你用的那架,所有的操纵杆全都切了二寸。”
“不会给人看出破绽吧?”舒沫再问。
“放心好了……”夏侯熠道:“切断后,我还特地打磨了一下,看起来很平滑。除非拿尺子量,应该看不出来。”
舒沫道:“那你速度真够快的……”
“多亏了小宇及时赶过来帮忙,”夏侯熠笑了笑:“不然,我现在还窝在仓库里呢……”
舒沫从妆台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红木匣子,揭开,拿出一叠银票往夏侯宇手上一递:“拿着……”
“我要跑路,身上带着这许多银票太扎眼……”舒沫轻描淡写地道:“再说了,这些银子都是从赫连骏驰手里赚的,又不是你父王的。”
“不要!”夏侯宇将脸一扭。
“傻小子……”舒沫摸摸他的头:“你以后是西凉的国主,这些钱给了你,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是啊,”夏侯熠拿起匣子掂了掂,道:“小七要架机逃走,身上揣着这么个东西累赘不说,引起赫连骏驰的怀疑就会前功尽弃。或是一个不小心掉在林子里,烂掉了多可惜?不如,你先替她收着,以后有机会再还她。”
夏侯宇见他说得有理,默了半晌,道:“那,我就先替你收着。”
“行……”舒沫微笑着深深看了他一眼:“明天早上训练一开始,我就会找机会离开。恐怕没有机会跟你说再见,就在这里道一声珍重了……”
“要走就走,谁也没留你!”夏侯宇拧着眉头,冷冷地道:“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烦不烦!”
“明天我一离开,你就要瞅准机会,乘乱溜出基地……”舒沫又转头望向夏侯熠,细细叮嘱:“千万不要傻乎乎地呆在这里,等确定我不会被抓回来再走。”
“我有分寸……”夏侯熠失笑。
“你确定明天一定走得了?”夏侯宇斜着眼,冷冷地觑着她。
对她不肯事先透露逃走的方式,耿耿于怀。
“嗯……”舒沫信心满满地点头:“我会用很特别的方式离开,让赫连骏驰措手不及,恐怕要过一段时间才会想到,我是逃走了。”
一想到明天赫连骏驰恍然大悟后的表情,她就愉悦得笑弯了眼睛。
“到现在,你还不肯告诉我们,到底用什么方式走?”夏侯宇越想越窝火。
“你有把握就好……”夏侯熠拉着夏侯宇离去:“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才会万无一失。”
“嗯……”舒沫目送两人隐入夜幕之中。
天亮了,舒沫比往常起来早了半个小时。
银杏进门时,她已经穿戴整齐,正倚在窗边眺望远处的风景。
在这住了二个多月,临走,竟生出一种微妙的心情。
“娘娘今天格外精神……”银杏轻手轻脚地过来,取出木梳,伸手去解她的发:“奴婢帮你梳个凌云髻吧,配这身服饰挺漂亮。”
“不用了……”舒沫随手挽了个髻,抽了枝簪子固定:“这样就挺好了……”
“娘娘……”银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言词恳切:“就让奴婢服侍你这一回吧。”
舒沫拧了眉,冷冷地盯着她:“什么意思……”
“没什么,”银杏低了头,避开她的视线:“奴婢,只是想把娘娘能打扮得漂漂亮亮……”
虽然,这并不能弥补对她的亏欠,却能让她心中略安几分。
“就这么简单?”舒沫挑起眉毛。
银杏咬了咬牙,缓缓抬起头,眼中竟蕴满了泪:“娘娘不是要走了吗……”
舒沫心中咯噔一响,猛地站了起来。
“娘娘勿惊,”银杏急忙拽了她的腕:“奴婢若想告发,何必等到今日?”
“我怎么信你?”舒沫声音冷漠,不带一丝感情。
银杏拔出腰间短剑,轻轻搁在桌上:“娘娘若不信,只管一剑了结了奴婢。”
“我没那么傻!”舒沫轻哼:“杀了你,我自己也跑不掉!”
银杏脸上阵青阵红:“娘娘要如何才肯相信奴婢?”
舒沫沉吟片刻,从抽屉最角落拿出一只瓷瓶,当着她的面挑了点粉末混入茶水之中:“你把这个喝了,我就信你……”
银杏毫不犹豫,端起杯子一口喝干。
舒沫缓了脸色,淡淡地道:“你怎知我今日要走?”
她自以为一切做得天衣无缝,却不料早落在有心人的眼中。
银杏能看出,难保赫连骏驰没看破。
“王爷千辛万苦才找到娘娘,自然不会轻言放弃。”银杏脸一红,低下头轻轻道:“矿场没动手,想必是放不下少主。娘娘对大王一向不假词色,昨夜大王夜宴时却一反常态,言行暧昧,奴婢便猜娘娘必有所图,便留了个心眼。”
“说下去……”舒沫心中惴惴,面上却不动声色。
“昨夜娘娘回房安歇后,奴婢假装入睡,等了半小时便爬起来潜到隔壁,隐隐听到房里有男子说话之声,便肯定娘娘必是有所行动。”银杏不安地瞥她一眼:“早上进门见了娘娘,就知道所料不差……”
不等舒沫追问,又主动道:“侍候了娘娘这么久,奴婢也知道,每遇大事,娘娘必定早起。”
平日,就算醒了,也要在床上赖上一阵的。
“行了,”舒沫看她一眼,淡声道:“你起来吧,头也不必重梳了。就按平日的妆扮,省得惹人起疑。”
“是……”银杏无奈,只得退到一旁。
虽是一场虚惊,却让舒沫加了十二万分地小心,本打算训练前再去停放滑翔机的仓库里转一圈,也忍住了。
好容易等到八点,带着银杏到训练场,才发现和五十名学员都已提早到达,就连昨夜喝得烂醉如泥的赫连骏驰到了,只等她一人了。
她不禁哑然失笑,暗嘲谨慎过头。
“今日开始练习负重飞行,会从五十斤开始,慢慢往上增加到二百斤。另外,为适应战时需要,我们不止要在平地起飞,在陡坡,甚至悬崖边也能顺利起飞。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五十名学员热血沸腾,齐声呐喊。
“但是,”舒沫顿了顿,道:“陡坡和悬崖边因为风力较大,起飞时有一定的风险。主要是施救困难,一旦坠机,就有生命危险,大家怕不怕?”
“不怕!”又是一阵山呼海啸地吼声。
“很好……”舒沫微微一笑:“我为大家挑选的训练地点,就是白果崖。”
“白果崖?”赫连骏驰一惊,出声询问:“今天是负重飞行第一天,就从白果崖开始,会不会太冒险了些?”
“你担心什么?”舒沫冷眼斜睨着他:“就算要死,我也是第一个。”
“开什么玩笑?”赫连骏驰蹙着眉,叱道:“他们这一群人的命,也抵不了你一个!”
舒沫不理他,缓缓扫了众人一遍:“大家只要牢牢记住平时做的各种训练,遇到强风千万不要心慌,按着程序操作,就能把危险降到最低。”
白果崖位于基地的东面,崖高百余丈,深不见底。
一轮红日挂在山颠,远山层层叠叠,群山苍茫,从山间,崖底漫涌而上的云朵,被数十里外的博格达峰上的冰雪反射着,染上了五彩斑澜的颜色。
简短的几句开场白之后,舒沫按惯例先上机给众人做示范。
她先仔细地检察了滑翔机的各个部位,确认这的确是她惯用的那架,而且操纵杆也换上了龚千均为她特别制做的那一根。
她将滑翔机架在肩上,轻轻掂了掂,调整了一下机翼的角度,使机头迎着风。
深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了一眼夏侯宇,毅然对着悬崖跑过去,到了崖边凌空一跃,轻盈地飞翔了起来。
“好!”众人摒息看着这一幕,直到她安全升空,这才轰然叫好。
舒沫熟练地操纵着滑翔机,迎着上升的气流越飞越高。
强劲的山风将机翼吹得猎猎做响,她如一片落叶,在气流中灵活地穿梭,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眼见她越飞越高,赫连骏驰开始不安,提气长啸:“舒沫,够了,可以下来了……”
舒沫清润的声音被风刮得七零八落:“风太……不能……降……啊……”
忽然一声尖叫,滑翔机被山风吹得翻转过来,在空中急速地翻滚着,如同天外飞落的殒石,笔直地掉到崖底!
目睹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现场数十人吓得目瞪口呆,竟然连惊呼都没有。
“舒沫……”夏侯宇两腿一软,往后跌坐在地,额上冷汗涔涔。
直到这时,他才明白,她说的往下飞,是什么意思?
原来,她是要在空中操纵滑翔机往下俯冲,眼见要撞毁的一瞬间,再拉杆上升,贴着树林上空低飞,避过崖上众人视线。
怪不得她信心满满,说赫连骏驰短时间不会察觉她已逃走。
这种情况下,任何人都会以为她是意外坠机,谁想得到,她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用这么极端玩命的法子从敌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赫连骏驰反应过来,狂呼:“不,不!”
那声音撕心裂肺,仿佛全世界的悲痛,都集中在她的喉间。
在场所有人全体不知所措。
只能呆呆地站在他身后,任那疯狂激越的声音,在群山之间回响。
“舒沫,舒沫!”赫连骏驰发了疯似地往崖边冲:“我来了,你不要害怕……”
崔老三死死地抱着他的腰,这铁一般刚强的硬汉,此时也禁不住虎目蕴泪:“大王,事已至此,还请节哀顺便……”
“谁说舒沫死了?”赫连骏驰蓦地回过头,神情狂乱,双目赤红:“她那么聪明,怎么这么容易死?给我下去找,找不到她,通通别回来!立刻,马上,快!”
“快快快……”一群人这时才反应过来,分头去找绳索。
“把滑翔机给我……”夏侯宇忽地站起来,抢了一部滑翔机就走。
“这可不成,”贴身侍卫凌风骇了一跳,急忙阻止:“慧妃那么高明的技术,都难幸免,少主千金之躯,岂可以身犯险?”
一言惊醒梦中人,赫连骏驰握紧了拳头,大声喝叱:“对,驾机下去找!”
要想在最短的时间里下到崖底,用滑翔机降落,显然是最快捷的方法。
军令如山,众学员纵然心有余悸,也不敢违拗,只得架了滑翔机朝着悬崖冲。
第一个安全起飞,平稳升空,当他试图改变方向,盘旋着向下降落时,操纵杆忽然滑出控制槽,机翼瞬间翻转,急速朝崖底坠落!
众人只见他疾如流星划过,崖边只余一声惨厉的叫声。
“愣着做什么,继续!”赫连骏驰双目暴突:“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五十个人,一个也不能降下去?”
一架接一架,连续坠了三架之后,崔老三再忍不住,跪地死谏:“大王,不能再试了!难道真要让苦心经营的心血,尽数毁于一旦么?”
“我不管!”赫连骏驰怒吼:“不把舒沫找出来,我让你们通通陪葬!”
天启十五年七月十九。
矿场的规矩,每日六点掌灯,吃晚餐,之后是自由活动时间。
龚千均和李胜凡,吴楚三人负着手,迈着悠闲的步子,一边闲聊着,沿着蜿蜒的山路朝林中走去。
值守的暗卫听到脚步声,探出头来:“三位,又散步呢?”
“是啊,”龚千均笑道:“在火炉边烤了一天,有空在山里转转,呼吸一下林中的空气,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别走太远,这种老林,怕是有大虫出没……”侍卫照例叮嘱一句。
“我就在林子边上转转,马上回去……”龚千均说着,果然停了脚步,三个人转身做势朝山下走去。
侍卫见他们折返,这才放心,正欲缩回藏身的大树。
巴欢从身后悄悄接近,一手掩住他的口鼻,另一手执刀迅速一抹。
侍卫一声没吭,无声地软倒在地。
巴欢迅速朝三人挥手,示意赶紧通过。
龚千均等人,急急走了过来:“巴将军……”
“快走,顺着山路往前,有人接应……”
“那将军呢?”龚千均迟疑一下,问。
“我去一线天埋炸药,你们不必等我,只管先走。”巴欢说着,利索地把人拖到密林深处。
“走吧……”吴楚见他还在犹豫,及忙拽了他往林中走去:“巴将军轻功高妙,我们走得越快越远,越不会给他拖后腿。”
“也,只好如此了……”龚千均咬牙,弯腰钻进了密林。
走了约摸三里路,果然出来个侍卫打扮的人,给了三套侍卫的衣服:“快,赶紧把衣服换了……”
三个人急匆匆换了侍卫服饰,跟着他一路往前。
“记住,遇到有人询问,什么都不要说,我来对付。”他压低了声音交待。
三个人自是忙不迭地应了,跟着他往前闯。
每过几道岗,便会有人接应,队伍也就陆续壮大,等行出五十里之后,已扩大到二十多人,却再没有人增加了。
“天亮前必需赶到石桥,那是人精神最松懈的时候,我们乘机夺取哨卡,抓紧时间把炸药埋下……”领头的名唤赤古特,是第一批假扮工匠,奉夏侯烨之命前来矿场查探之人。
龚千均年纪最大,走了三个多小时山路,体力已明显不支,渐渐跟不上队,扶着树干直喘气。
“龚师傅,还能走吗?”李胜凡关切地靠过去:“不行的话,我和小吴扶着你走。”
“我喘口气,”龚千均摇手:“你们先走,我一会赶上来……”
“赵民,”赤古特看他一眼:“你背龚师傅到前面哨卡前,放他下来……”
“是!”从队伍里应声出来个壮小伙,不由分说背起龚千均大步前行。
“这怎么行,”龚千均又是感激又是惭愧,挣扎着不肯让人背:“我一把年纪,何苦还要拖累大伙……”
“王爷千交万待,不论付出任何代价,一定要把三位师傅安全带出矿场,带到察哈拉隘口去!”赤古特道:“你们三个的命,比我们所有人都值钱,你不要再推了,浪费时间……”
“走……”一行人复又匆匆没入密林。
巴欢解决了一个暗哨,抄近路赶往一线天附近的山头,与等在那里接应的李维一道,起出暗藏的炸药包,潜到一线天。
“现在没人……”李维机警地四处观察,轻声禀报:“可以行动了。”
他是矿场所有士兵中,轻功最高妙的一个,因此被选出来,跟巴欢一起殿后。
“再等等……”巴欢低头看了一眼怀表:“龚师傅他们刚走半小时,等他们再走远些,再放炸药也不迟。”
“已经七点半了,”李维探头过来瞄了一眼,悄声道:“再等下去,会不会太晚?”
“不会……”巴欢一边警觉地观察周围情况,一边解释:“慧妃大约在明早九点行动,炸药必需在那之后才引爆。否则,万一引起赫连狗警觉,慧妃就走不成了……”
“有道理……”李维连连称是。
“整个矿场,只剩咱们两个人没撤走了,你怕不怕?”巴欢含笑轻问。
“不怕!”李维挺起胸膛:“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好样的!”巴欢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有一个小时,你先眯会。时间到了,我再叫你……”
“好……”李维也不跟他争辩,背靠大树闭着眼养精蓄锐。
终于,时针指向九点,巴欢推了推李维,从藏身处一跃而出:“走!”
两个人乘着夜色,飞快地跑到事先堪定的爆炸点,取出随身携带的工具,一个人望风,另一个努力挖坑。
两个坑很快挖好,巴欢小心翼翼地将炸药包放进去,再从怀里取出火石,小心翼翼地放在托架之上,洒上硫磺粉,又在炸药上面,用竹片隔出一个架空层,搁上防水的油纸。
这些动作,这个月里,两个人已模拟了无数遍,早已烂熟于胸,做起来格外熟练。
一个完成,很快如法炮制,把另一个炸药包也埋好。
最后复查一遍,确认程序无误,这才轻轻按下机芯。
寂静的山林,秒针走动发出的嘀答声,显得格外的清脆悦耳。
两人相视而笑,手脚轻快地在坑上覆盖瓦片,再把泥土堆填上去,又洒了一层腐叶,这才闪人。
赤古特带着人,在凌晨五点半赶到了石桥,按照原订计划,偷龚了哨卡。
那些守卫做梦也没想到,这个时间在自己的地盘,会遇袭,几乎没有反抗,在睡梦中全部被杀。
望穿秋水,终于在八点钟,盼来了殿后的巴欢和李维。
九点一刻,随着两声天崩地裂的爆炸声,一股浓浓的黑烟冲上云霄,斗大的碎石如暴雨般哗啦啦地下个不停。
“成功了!”众人欢呼跳跃,在滚滚黑烟中击掌相庆。
“撤!”巴欢看一眼炸得粉碎的石桥,挥手带着人退进密林。
矿场因为突如其来的爆炸陷入一片混乱,赫连骏驰正声嘶力竭地冲着跪地劝谏的崔老三怒吼:“不把舒沫找出来,我让你们通通陪葬!”
崔老三进言:“属下倒是有个法子,不如以长绳结索,垂降下去……”
“报……”一骑快马飞奔而至,马上传令兵远远地翻身滚落马背,单膝跪地,声音里夹着不可错辩的慌乱:“矿山发生爆炸,一线天和石桥被炸毁,通往基地和山外的道路被切断!”
夏侯宇一喜,忙低头掩饰情绪。
做到了,舒沫真的做到了!计划得如此周密,相信她一定能成功脱险!
赫连骏驰猛地转身:“什么时候的事?”
“九点一刻……”传令兵小声道。
赫连骏驰低头看一眼怀表,见时针指向十,厉声喝道:“为什么现在才来报?”
传令兵垂着头,讷讷不敢言。
“从爆炸到查清事态,也需要一点时间……”崔老三轻声道。
“哼!”赫连骏驰斜睨他一眼:“你倒好心!谁都想救!”
崔老垂着头,默默挨训。
变故迭起,赫连骏驰反而冷静下来。他抚着下巴,在崖边来回踱步。
唯恐打乱他的思绪,众人皆摒息凝神,悬崖上鸦雀无声,唯余山风拂过树梢之声。
来回踱了十几次,赫连骏驰忽地停下脚步,纵声狂笑:“好个心思狠毒,狡猾剑诈的女子,使得好高明的手段!差点被你骗过!”
大家被这突如其来的狂笑,弄糊涂了,面面相觑。
崔老三壮了胆子:“大王,你笑什么?”
“舒沫没死!”赫连骏驰咬牙切齿,声音从齿缝里一个一个往外迸:“想用特技手段瞒天过海?我,偏不让你如愿!来人,速点五千人马,撒开大网,给我仔细搜!”
“没死?”崔老三张大了嘴巴,一脸疑惑:“这怎么可能?”
这么多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舒沫的滑翔机被山风刮翻,连翻了好几个斤斗,以惊人的速度朝崖下坠去,怎么可能是假?
若真是舒沫故意而为,她的胆子和技巧,也太过骇人听闻了!
“是不是真,问问他就知道……”赫连骏驰轻哼一声,大踏步走到夏候宇身边,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大王,”护卫凌风骇了一跳,急忙上前阻止:“有话好说,且勿动手。”
“碰他又怎样?”赫连骏驰两眼一翻,凶光毕露:“有胆子,你把本王抓起来!”
“这……”凌风看着凶神恶煞的他,讷讷不成语:“大王说笑了,属下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抓大王……”
“滚!”赫连骏驰懒得跟他罗嗦,一脚将他踹开:“再多说一句,拖出去砍了!”
“赫连骏驰,你想造反不成?”夏侯宇并不畏惧,胸膛一挺,冷冷地盯着他。
“哼!”赫连骏驰残酷地勾起嘴角,握着他的衣襟,将他举高过头项:“随便找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就想让本王尊你一声少主?不想死的话,最好乖乖合作,告诉我舒沫的下落!”
“呸!”夏侯宇轻蔑地啐了他一口:“莫说小爷不知道她去哪,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你这杂碎!”
“你有种!”赫连骏驰抹了把脸上的唾沫,不怒反笑:“本王现在没功夫跟你废话,等把舒沫这剑人找到,一起算总帐!来人,把他关起来!”
“是!”应声上来两个人,按着夏侯宇的双臂,就要反剪到背后。
“我看你们谁敢碰小爷?”夏侯宇将眼一横,不怒而威。
那两个侍卫,没来由打个寒颤,讪讪地放开他:“少主,属下也是奉命行事……”
“不必你们押,小爷自己会走!”夏侯宇冷笑一声。
“传令下去,全面封锁基地,严加戒严,任何人不得出入!”赫连骏驰大声下令。
“哈哈……”夏侯宇忽地纵声长笑:“没用的!你就算再投一百次胎,也赶不上她一根头发!”
“押下去,押下去!”赫连骏驰厉声喝叱。
“小爷敢用性命打赌,你一辈子都找不到,哈哈哈……”夏侯宇大笑着,扬长下山。
赫连骏驰面沉如水:“封锁所有出山的路,立刻通知敏贵,不管用什么办法,两天之内必需打通往基地的路,带着所有人给我搜!我就不信,她能上天入地?”
就算真的被她设计成功,侥幸从崖底逃生好了。
她孤身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没有向导,身上没有带御寒之物,连必要的食品也没有,他就不信她真有本事,只靠那架滑翔机,走得出这片茫茫大山?
“是!”传令兵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崖下,还要去找吗?”崔老三犹豫再三,还是问了。
他始终没有办法相信,舒沫真敢用这么凶险的法子逃走?
“去做什么,给那几个蠢货收尸吗?”赫连骏驰指着他怒骂:“换了是你,还会傻傻地等在下面给人抓吗?猪,全都是些猪脑子!本王花这么多的心血栽培,连个女人的脚趾头都不如,活着做什么?死了干净!”
众学员垂着头,面上红白交错,被骂得气都不敢出。
“愣着做什么?”赫连骏驰越发生气,大声喝叱:“还不快去找人?”
“巴图,”夏侯烨从树梢上跃下来:“标记做得好象有些小,今日雾这么大,我怕她看不清楚。”
“别听他的……”邵惟明翘起脚,双手枕在脑后,躺在草地上:“现在刚九点,雾哪有这么快散?就算一切顺利,沫沫最快也要十一才到。若是天公不作美……”
“惟明!”夏侯烨脸一沉。
“呸呸呸……”邵惟明自知失言,连啐几声,骂道:“乌鸦嘴,叫你乱说话!”
巴图忍俊不禁,识趣地从地上搬起圆木,把已经十分醒目的箭头,再加大一号。
静萍一声不吭,走过去帮忙。
“放着吧……”巴图急急道:“就这么点活,哪里还要你动手?”
“没事……”静萍温柔一笑:“正好有些冷,乘机活动一下手脚,暖和暖和……”
“冷吗?”夏侯烨若有所思。
“我受得了……”静萍感激一笑。
夏侯烨越过她,走过去检查包袱:“我看看,狐裘两件,长毛毡子一条,熊皮两张,鹿皮靴,嗯,再加上鹤氅……巴图,你看够了没?”
静萍神情一僵,笑容凝在脸上。
“够了……”巴图忍住笑:“莫说只是几天,过冬都够了。”
“话不是这么说……”夏侯烨眉心一蹙。
“知道……”邵惟明撇撇嘴,抢过话头:“沫沫没有功夫底子嘛!比不得我们这些人皮粗肉厚的能挨冻嘛!雪山比不得别处,万一落下病根可了不得……”
他说一句,夏侯烨的脸就黑一分。
“这几句话,翻来覆去也不晓得说了多少遍了!”邵惟明懒洋洋地道:“本公子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拜托,同样的意思,起码也能换句词,总是那几句,烦不烦哪?”
“邵惟明!”夏侯烨凛容。
“干嘛,又要赶我走呢?”邵惟明根本不怕:“晚了,都已经上了贼船了,你踹都踹不走了!我们两呀,好比一根绳上的蚱蜢,走不了你,也跑不了我……”
巴图再忍不住“哧”地笑出声来。
他这一笑不打紧,几个侍卫跟着笑出声来。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夏侯烨冷眼扫过去,一片寂静。
静萍强忍住失落,起身往山腰上走:“我去看看,也差不多该到了……”
“山上设了婳望哨,若有发现,会来报告的……”巴图好心提醒。
静萍只做没有听到,苗条的身子极快地隐入浓密的树林间。
“嘿嘿……”巴图讨了个没趣,摸摸鼻子,讪讪地道:“去散个步也好……”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呀……”邵惟明嘴里叨着一根草,含糊不清地嘀咕。
夏侯烨乘机瞥了一眼怀表,时针悄然指向十一。
心跳莫名开始加速,抬起头望向蓝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见已经十二点,夏侯烨有些沉不住气了,面无表情地开始缓缓踱步。
“不急,”邵惟明也坐了起来:“基地离这里,最少有一百多里地呢,没这么快。”
“那是山地,”巴图也暗自焦急,主动请樱:“属下量过地图,直线距离只有五十多里。要不,我沿途察……”
“铿”地一声清越的啸声,突兀地响起。
“来了!”夏侯烨一跃而起,纵身上了离他最近的树梢,几个起落,已不见了踪影。
“喂,等等我……”邵惟明急起直追。
“走,看看去!”巴图一扬下巴。
唰唰唰,十数条人影齐齐箭一般蹿上了半山。
薄雾如纱,从山沟里迷漫升起,轻轻飘来。无数山峰若隐若现,被云雾包裹环绕着,犹如一座座孤岛飘浮于海上,变幻无穷。
“哪里,沫沫在哪?”邵惟明刚到达婳望哨的位置,连脚都没站稳,就急不可待地攀着夏侯烨的肩,问。
夏侯烨不吭声,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
在轻纱薄雾之中,隐隐约约有一个小小的黑点,正乘着气流朝这边飞了过来。
近了,一点一点地近了,慢慢的,那个黑点也越来越大,如一只美丽的蝴蝶,终于破茧而出。
到得近前,才发现它周身刷着绿漆,与周围的树木融为一体,不仔细些,几乎看不出来。
“沫沫!”邵惟明难捺激动,大吼大叫,又笑又跳:“烨,是沫沫!她做到了,她真的做到了,她真棒,是不是?”
掉转头一看,夏侯烨早没了影子。
“哪去了?”邵惟明一愣。
“公子,王爷去接娘娘了……”巴图躬着腰,恭敬地答。
这里虽说地势高,但周围全是参天的大树,隐在浓密的枝叶间,舒沫就算看到了,也没办法降落。
“我真笨!”邵惟明一跺脚,就要往山下冲。
“公子……”巴图早有准备,一把拽住他:“你看,山上景色多美?好容易上来,多看一会。”
邵惟明轻哼一声:“怪不得深受烨的重用,拍马屁的功夫,炉火纯青了!”
“娘娘和王爷久别重逢……”
“得了……”邵惟明不鸟他,转身往山下跑:“他们要过一辈子,还怕没时间说话?”
静萍脸色微变,默默地走到一旁。
舒沫居高临下,远远地就发现了藏在山腰的乌兰湖。
顺着气流飘过来,看到地面上那个巨大的箭头,在上空盘旋,却发现地面空无一人。
正狐疑着,人都到哪里去了?
难不成赫连骏驰未卜先知,竟预先在这里设伏,把夏侯烨他们一网打尽?
突见密林里蹿出一条人影,身材修长,不是夏侯烨是谁?
夏侯烨抬头,看着朝思暮想的人儿,早高兴得手脚都微微地颤了,只在心头一遍遍地低喃: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烨……”舒沫被他炯炯的目光盯着,不由面上发烧,把持着操纵杆,一时竟不想降落。
滑翔机静静地停在箭头上方,两人隔着二十多米的距离,相互凝视。
两颗心儿,仿佛雪山之颠的那一朵朵白云,在万里晴空下,飘飘荡荡,没个着落。
直到,一道声音煞风景地出现:“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下来吧,呆在上面看着虽漂亮,到底太过危险……”
夏侯烨轻咳一声掩饰窘态,冷着俊颜,冲舒沫张开了双臂:“下来,我接着你……”
“得了……”邵惟明凉凉地道:“人家那么远都自己飞来了,哪用你惺惺作态?”
舒沫抿唇一笑,先一个盘旋升空,找准了气流的方向,进入降落区,同时身体由平卧转为站立,改变操纵杆,滑翔机降落,在接近地面时,一个漂亮的拉飘,轻巧地落在地面。
“漂亮……”邵惟明击掌赞叹。
连巴图在内的几名侍卫,早瞧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沫沫……”眼见舒沫解开挂钩,从滑翔机上走下来,夏侯烨急步上前,拥她入怀。
“咳咳……”邵惟明摸着下巴,猛咳嗽:“边上还有人呢?照顾照顾我们这群可怜的单身汉,行不行?”
“有人呢,先放手……”舒沫害羞了,伸手推他。
夏侯烨挽着她的纤腰,冷冷地道:“他喜欢乱吠,理他做甚?”
“太过份了吧?”邵惟明双手叉腰:“本公子好歹为你出生入死,两肋插刀。你这还没洞房呢,就把媒人扔过墙?”
“你傻了吧?”夏侯烨脸不红气不喘,气定神闲地道:“沫沫都嫁给我多少年了,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没洞房?”
“烨!”舒沫哗地涨红了脸,轻推他一把。
“我只是打个比喻,比喻你懂不懂?”邵惟明哇哇叫。
“惟明……”舒沫歉然地道:“听说你受了伤,好了没?”
“皮外伤,早没事了……”邵惟明说着,曲起手臂,秀着肌肉:“你看看,上山打虎都没问题。”
巴图被几个侍卫推推搡搡地走了过来,红着脸道:“恭敬娘娘脱离虎口,跟王爷团圆……”
“嗬……”邵惟明轻蔑地斜睨着他:“嘴这么甜,必是有所求。沫沫,别理他……”
“嘿嘿……”巴图摸着头,一个劲地干笑。
“真没用!”夏侯烨轻叱。
“巴将军,别来无恙?”舒沫微微一笑。
“娘娘,他们几个,想看看你的滑机……”巴图堆着笑,快速地道。
“什么滑鸡?”邵惟明训道:“是滑翔机!情况都不清楚,就敢乱开口!那是你能碰的吗?”
“末将,也没想开……”巴图嘿嘿笑:“看看,看看还不成吗?”
“看也不许,没的看坏了……”邵惟明板着脸训斥。
开玩笑,他跟着小宇捣鼓了半个月,临了连摸都没摸一下,就泡了汤。
若是连这几个小兔崽子都争不过,被他们抢了先去,他的脸往哪里搁?
“不至于吧?”巴图正要辩驳。
邵惟日拨腿就走,冲到滑翔机面前:“哈,要玩也是本公子先!”
“明公子,你这不是明抢吗?”巴图不服了,几个侍卫一哄而上,将他团团围住。
“嚷什么嚷什么?”邵惟明死死地抓着拉杆:“不知道先来后到,尊老爱幼,尊卑有别吗?”
舒沫被他逗得“噗哧”一笑,目光越过夏侯烨的肩膀,忽然瞟到一个不该出现的身影,笑容凝在脸上。
“静萍给娘娘请安……”静萍缓缓从人群后走了出来,曲膝,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恭喜娘娘虎口脱险,平安归来……”
“呃……”舒沫侧身,避过她的礼,嘴里跟静萍说话,眼睛却看着夏侯烨:“不敢当姑姑大礼。这里还是赫连骏驰的势力范围,敌人随时会追来。说脱险,恐怕言之过早。”
夏侯烨轻咳一声,轻描淡写地道:“母妃不放心我,派静萍来幽州。刚好在咯尔达遇到,就一起过来了……”
静萍微咬唇瓣,强按着心中不悦,低低道:“娘娘放心,奴婢绝不至拖累大家……”
“姑姑言重了……”舒沫礼貌地道:“你以身涉险,全因我而起。是我,拖累了你。”
“奴婢只是奉太妃之命,保护王爷……”静萍不咸不淡,一个软钉子顶了过来。
两人之间气氛微妙,邵惟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此情景,忙拍手道:“好了,追兵在后,玩笑到此为止,赶紧埋锅造饭,吃完启程。”
夏侯烨乘机拉了舒沫到营帐中:“你飞了这么久,也该累了。坐下来休息一会,饭好了我叫你。”
“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带齐了?”舒沫问。
本以为最多带上巴图,没想到加加减减还是有十来个。
也不知仓促之间,雪爪,雪镐,准备得够不够?
“娘子有命,岂敢不从?”夏侯烨轻声调笑。
“别闹……”舒沫嗔道:“我说正事呢……”
“呶,”夏侯烨从角落提出一个包裹:“东西都在这里,不信你就检查。”
舒沫竟真地打开包裹,一一检视,确认东西无误,这才松了口气:“大家都有吗?”
“静萍是临时加进来的……”夏侯烨漫不经心地道:“不过,她的轻功极好,又在幽州住了十年,雪山也是走惯的,不必担心……”
“我不担心她,”舒沫直直地望着他:“我担心你……”
夏侯烨微微偏头看她,神色柔和:“放心吧,不会出现你想的那种情况。”
“切,”舒沫冷哼一声:“你怎知道我心里想什么?”
夏侯烨一声不吭,只是瞧着她笑。
“好吧,”舒沫被他看得心里发慌,别过头去:“暂且信你一回。”
“宇儿还好吧?”夏侯烨转了话题。
“短时间里,他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好在身份摆在那里,除非真要造反,否则赫连骏驰多少要给国主几分面子。”
“熠呢?”犹豫片刻,他还是问出了声。
“我逃走和矿山爆炸,基地现在肯定一片混乱。”舒沫简洁地道:“以他的本事,想要脱身应该不难。只怕……”
只怕他挂着小宇的安危,不肯独自逃生。
夏侯烨淡声道:“熠是个聪明人,懂得审时度势,必不会轻举妄动。”
既然选择了留在西凉,有些事情,迟早都会来。
帮得了一次,帮不了一辈子,始终要他自己去面对。
“唉……”舒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道理她何尝不明白?关键是,小宇的年纪还太小,没办法不担心。
夏侯烨心知劝也是白搭,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睡吧,饭熟了我叫你……”
“嗯……”舒沫不再说话,倒头睡下。
夏侯烨盘腿在她身边坐下,发现她睁着眼睛:“睡不着?”
“嗯……”说实话,很久没飞过特技,当滑翔机失速,翻滚着坠下深渊时,她一度怀疑再也见不到他了。
当滑翔机将要触地的一瞬间,她脑子已是一片空白,全靠本能才拉高操纵杆逃过一动,与死神擦肩而过,现在回想起来,手心里都捏着一把冷汗。
“什么也别想,闭上眼睛就行……”
“京里出事了吗?”她也不想,可管不住脑子。
“我很久没回去,不知道……”
“静萍为什么来?”
“不是说了吗?母妃要她来保护我……”
“她一向都是服侍太妃的,再说了,你身边根本不缺侍卫。”舒沫崩着脸,有些不高兴。
这明显是静萍拿来搪塞她的理由,竟拿来敷衍她?
“小醋桶,”夏侯烨伸手轻捏她的颊:“又吃醋了呢?”
“别转移话题……”舒沫拍开他的手。
“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我只在乎你……”
“是什么?”舒沫了然。
“不管什么事都跟咱们没关系,”夏侯烨淡淡地道:“目前最重要的是逃出去,跟巴朗会合。”
“说得也对……”舒沫点头,放弃追问。
太妃一心想他坐上皇位,派静萍远赴幽州来找人,必是朝中发生了大事。
以他们现在的处境,就算知道了,也是鞭长莫及,倒不如专心应付眼前的难关。
不过,只怕她在太妃的眼里,罪状又多了一条了。
“王爷,”巴图小心翼翼地在帐外轻唤:“饭做好了……”
“知道了……”夏侯烨拉了舒沫起来,两人并肩出了帐蓬。
饭后,夏侯烨陪着舒沫在湖边散了会步,回来巴图已领着人把帐蓬拆掉,收拾好包裹准备上路了。
“娘娘,请上轿……”巴图一挥手,两名侍卫抬着滑竿停在舒沫身前。
舒沫吓了一跳:“不是吧,你们打算用这玩意抬我上去?”
“临时做的,是难看了些……”巴图以为她嫌简陋,涨红了脸解释:“不过,铺上了熊皮,应该既暖和又舒适……”
“开什么玩笑?”舒沫态度坚决,转身朝山上走:“比这更高的山,我也照样爬上去……”
邵惟明搭着夏侯烨的肩,得意洋洋:“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
静萍一直置身事外,这时淡淡一句:“按娘娘的脚程,恐怕天黑也上不了山……”
“抬着她,天黑也上不了山……”邵惟明凉凉地刺了一句:“嫌慢,静萍姑姑可以先行探路,若能顺便把晚上的宿营地也找好,生起营火,做好晚饭等我们,那就更好了……”
静萍脸一白,哀怨地看向夏侯烨。
夏侯烨扔下两人,大踏步朝林中走:“有拌嘴的功夫,早走出二里地了……”
“有没有兴趣,比一场?”邵惟明赶上去,勾着他的肩,一脸挑衅。
夏侯烨拂开他的手:“静萍轻功好,要不,你陪她一起探路?”
“不要!”邵惟明脸拉得那个长:“她一个女人,胜之不武。”
“明公子,你是怕输吧?”巴图笑嘻嘻地插了一句。
众侍卫哄地一声笑了开来,惊得鸟雀四处飞。
夏侯烨乘机追上舒沫,与她十指相扣,并肩前行:“爬山最重要的是稳,倒不必一味图快。”
舒沫抿唇一笑:“嗯……”
她又不是孩子,哪会给人说一句就恼了?
“还有啊,记得调整呼吸,尽量慢而均匀。”夏侯烨边走边教她一些基本的吐纳方法:“呶,象我一样,用丹田呼吸。你知道哪里是丹田吧?”
舒沫浅笑,眉梢眼角都是幸福:“嗯……”
说话间,身后传来阵阵哄笑声。
舒沫转头,几条人影唰唰地越过她,眨眼间便消失在前方的密林中。
原来是邵惟明闹腾着,竟真的跟几个侍卫展开了一场轻功较量。
“别理他们……”夏侯烨微笑,牵紧了舒沫的手:“跟着我的步子走就是。”
舒沫俏皮地眨了眨眼:“咱们安步当车,等到了营地,什么也不必做,就有饭吃了。”
“聪明……”夏侯烨失笑,曲指轻弹她的脑门。
静萍远远坠在两人身后,两人亲密的调笑声阵阵入耳,脸上发烧,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
如静萍所料,这一晚只上到雪线。
舒沫和夏侯烨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安好了帐篷,升起了篝火。
架子上一头野鹿,已烤得金黄,香喷喷,油汪汪的,看了让人食指大动。
“看来,你们这次轻功赛,有了意外收获……”舒沫被香味吸引,跑过去蹲在篝火边,看巴图熟练地翻着架子,往鹿肉上抹着调料。
“嘿嘿……”邵惟明翘着嘴角,一脸得意:“那是,要不是我,哪里有鹿肉吃?”
“你就吹吧……”夏侯烨心情愉悦,同他开起了玩笑:“定是眼见要输,只好中途开溜,美其名曰去打猎……”
“胡说!”邵惟明吹胡子瞪眼:“本公子最是公正,赢得光明,输得磊落!”
舒沫笑眯眯地调侃:“这么说来,你一定是输得磊落了?”
“哈……”众人哄堂大笑。
“好你个没良心的丫头!”邵惟明张牙舞爪,做势欲扑:“本公子千里迢迢来救你,不说感激,倒处处跟我做对?”
夏侯烨手一伸,将舒沫护在身后:“君子动口不动手……”
“嘻嘻……”舒沫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冲邵惟明扮个鬼脸:“你跟说这些,就是对牛弹琴。他呀,从来都不屑做君子的!”
这里有个典故,邵惟明生性潇洒,最喜游戏花丛,每每有人劝戒,必答曰:正人君子,坐怀不乱,哪比得美人在膝,醉酒当歌?
久而久之,也便无人再劝他。
不做君子,也就成了他的至理名言。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哄堂大笑。
邵惟明咬牙切齿:“有本事,他护你一辈子!”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夏侯烨眼中含笑,语气严肃:“我还真一辈子护定了她!”
舒沫心生感动,握紧了他的臂,冲邵惟明嫣然而笑:“听见了吧?想跟我斗,回去再练一百年!”
邵惟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拱手一揖,道:“你们夫妻双剑合璧,算我怕了你们了!”
巴图拨出匕首,切了一块鹿肉递给夏侯烨:“爷,鹿肉熟了。”
夏侯烨接过,转手给了舒沫:“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舒沫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香气四溢的鹿肉,满眼幸福:“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烤肉了……”
“啧啧啧……”邵惟明摇头,大声批判:“拜托两位收敛点,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单身很久的男人,行不行?”
夏侯烨冷冷地斜他一眼,索性揽过舒沫,紧紧地抱在怀里,大刺刺地道:“我宠自己的女人,你管得着吗?”
“呕……”邵惟明做呕吐状。
夏侯烨面不改色地道:“看不惯可以走,没有人请你来……”
“呃……”邵惟明摸摸鼻子,大口吃起肉来。
走了一天,大家都累了,吃饱喝足了,派了人轮流值夜,守着篝火,就去睡觉。
舒沫极自然地进了小帐篷,转过头一看,夏侯烨竟跟了进来,不禁讶然:“还有事?”
夏侯烨往地毡上一躺,双手枕在脑后,理所当然地道:“睡觉……”
“喂!”舒沫急忙拉他起来:“帐篷只有两顶,你睡这里,要静萍睡哪?”
“那是她的事……”夏侯烨眉一蹙,“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咦,这么有精神,不如咱们做点别的……”
“唔……”舒沫挣扎着,左躲右闪,喘着气颤声道:“不行!”
“沫沫,我好想你……”
“那,也不行……”舒沫吸一口气,捉住他的手:“把她扔在冰天雪地挨冻,我做不到……”
“她自然有办法!”夏侯烨不耐烦了。
“这海拨几千米的雪山,外面就是冰川。”舒沫神情严肃:“这么高的海拨,万一感了风寒,可是致命的!”
“外面不是有篝火吗?”夏侯烨烦燥地耙着头发。
“对不起……”舒沫歉然地瞅着他。
“这一路,不是雪山就是大漠,沼泽,少说也要走一二十天,难不成都叫我忍着?”夏侯烨一脸幽怨。
舒沫脸唰地一下红到耳根,瞠大了美眸瞪他。
“别瞪我!”夏侯烨悻悻地道:“从我看到你驾着滑翔机翩然而来的第一眼,我就想狠狠地要你了,忍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只要一想到,这个从里到外都发着光的女人,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就足够他热血沸腾了!
闻言,舒沫不止是脸,全身都红了,娇嗔地低嚷:“你胡说什么?”
“难道,你不想我?”夏侯烨反问。
“真不想?”夏侯烨脸一沉。
舒沫垂了眼帘,良久,飘出一字:“想……”
“那还等什么?”夏侯烨眉开眼笑,抱着她就要往地毡上滚:“来吧,让我看看……”
夏侯烨眯起眼睛:“真的随我处置,无条件配合?”
“嗯……”舒沫含羞带怯,轻轻颌首。
“既然你坚持,只好这样了……”夏侯烨站起来往外走,到了门边忽地又蜇返,飞快在她唇上啄了一口,挑眉笑道:“这是利息……”
从昨夜的宿营地往上蜿蜒走了不到二里地,数十条冰川纵横交错,绵亘数百里,一眼望不到尽头。
冰川上氲氤着一团团白雾,象是云朵,又象是棉絮,起伏翻滚,变化多端。
巨大的冰棱万古不化,闪着蓝莹莹的光泽,极目望去,酷似一片蔚蓝的汪洋大海。
“真漂亮……”邵惟明第一次见识如此壮丽的景色,忍不住啧啧连声,赞叹着大自然的神奇,造就如此鬼斧神工之景。
“美则美矣,处处都是陷阱,稍不留神,就会要人命……”舒沫微微一笑,放下肩上的包袱,从里面找出冰爪,牢牢地绑在了鹿皮靴上。
她走上冰面,冰爪牢牢地抓住冰面,如走平地:“出发吧……”
静萍一声不吭,施展轻功,轻盈地掠过她,转眼就上行了几十丈。
“好……”众侍卫哄然叫好。
舒沫望着她的背影,不作声。
夏侯烨搭了她的肩:“走吧……”
“你们事先有约好会面地点吧?”舒沫轻声问。
“预计今晚抵达峰顶,”夏侯烨看了眼周围环境,指着云雾中若隐若现的一线山峰道:“中午,应该是在那里歇脚。”
邵惟明试着踏上冰面,只上行了不到二十米,就滑了下来,直呼:“好厉害……”
急忙从包裹里找出冰爪,依样画葫芦,穿上冰爪,赶上去:“你这脑瓜子怎么长的?”
舒沫抿唇,笑而不语。
巴图等也穿上冰爪,跟了上来。
李群嫌冰爪累赘,想效法静萍,使用轻功攀上峰顶。
“欲速则不达……”舒沫淡淡地道:“冰河看似平静,其实潜藏杀机。若非必要,最好不要单独行动,否则一旦陷入危险,搜救起来会很麻烦……”
冰川俗称冰河,是指大量冰块堆积形成如同河流般的地理景观。经自身的重力作用或冰河之间的压力,沿斜坡向下滑行。
而现在正值秋季,正是冰川最不稳定的时候。
她以如此高速在冰面上滑行,很难看到冰面的情况,万一失足掉进冰河上的裂缝,后果不堪设想。
李群不做声,脸上表情很是不以为然。
不过是一堆冰而已,了不起摔一跤,还能有什么危险?
巴图忙狠瞪他一眼,训道:“娘娘让你换,你就换,罗嗦什么?”
胆上长毛了,捋虎须也不看看对象!
慧妃是王爷心尖上的人,逆她的意,小心小命不保!
邵惟明笑吟吟地斜他一眼:“怎么,想在静萍面前卖弄轻功?”
李群生恐激怒夏侯烨,急急辩解:“公子休要取笑,静萍姑姑天人之姿,小人怎敢有非份之想?”
“不是就最好……”邵惟明脸一沉,冷冷的道:“别忘了,你是来做什么的?”
说罢,似笑非笑地扫一眼夏侯烨。
李群悚然一惊,赶紧把冰爪换上。
一行人在冰面上缓慢而稳定的前行,一路上说说笑笑,欣赏雪景,谈着各地的奇闻逸事,倒是轻松惬意。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预定的歇脚地点。
巴图忙着给大家分配食物,邵惟明四处转悠:“怪了,按理静萍早该到了,怎么人影都没有?”
“定然是等得不耐烦,继续往上爬,到山顶去了。”李群道。
夏侯烨就着肉饼,啃了一口馒头:“赶紧吃饭,吃完上去找她。”
“好……”巴图应了一声,拿起水囊却没倒出半滴水,低喃:“咦,这么快没了?”
舒沫其实提醒过要多带水,说在雪地里行走,每小时会耗掉多少水份,必需及时补充云云……
不过,他并没当回事。
这里是雪山,又不是沙漠,别的没有,水多得是!
谁吃饱了没事做,巴巴地带着水爬山?
“遍地都是雪,还怕渴死?”李群说着,抓了一团雪,顺手就往嘴里塞。
“不可……”舒沫极忙制止。
“为什么?”邵惟明不解。
“雪会吸取热量,一不小心会造成口腔溃疡;而且喝到肚子里还会降低核心温度,容易引发高原病。”舒沫解释。
“那怎么办?”李群一愣。
“把雪装到水囊里,再放入怀中,用体温化雪成水后再饮用。”舒沫说完,又补了一句:“记得,得隔着衣服。”
“我有更好的法子……”巴图抓了大团的雪装进水囊,捧在掌中。
没多久,掌心里热气腾腾而起,竟用内力化了半囊水出来。
“娘娘,属下这个办法可好?”巴图呷了一口,偏着头,得意洋洋地看着舒沫。
舒沫莞尔:“若然都有巴将军的功夫,以后咱们连柴都不必打了……”
邵惟明眉花眼笑,拍着手掌笑:“巴将军神功盖世,用手掌煮饭,烤肉,当不在话下……烨,我看晚饭就着落在巴将军身上,如何?”
夏侯烨一本正经地道:“可以考虑。”
巴图脸一垮:“是小人不该卖弄,王爷,娘娘,公子,你们饶了小人吧……”
“哈哈……”众人不禁哄堂大笑。
“王爷……”笑声未绝,负责探路的杨成安一脸不安地走了过来,把夏侯烨叫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道:“属下往上走了好几里,没发现任何静萍姑姑留下的痕迹。”
“会不会是走岔了?”夏侯烨沉住了气,问。
“不会,”杨成安摇头,十分肯定地道:“属下最擅的就是追踪,我敢肯定,这里方圆数里内,几个月都没有人迹。”
“什么事?”舒沫见杨成安神色有异,走过来问。
杨成安不安地瞥一眼夏侯烨,不敢就说。
“成安去探路,”夏侯烨轻描淡写地道:“说,没发现静萍留下的痕迹。”
“会不会走岔了?”邵惟明也走了过来。
“不会……”杨成安摇头:“昨日选上山的路线时,静萍姑姑也在场。这处山峰形似马鞍,很好认的。”
“那,”邵惟明想了想,又问:“会不会她抄近路先到宿营的地方去了?”
“这里是上山的必经之路。”巴图插了一句:“除非,她选择独自翻越绝壁。”
“那一定是翻绝壁上去了……”李群信心满满:“不信,往上走到营地,就知分晓……”
舒沫反驳:“走到营地,需要几个小时,会错过最佳救援时间。要知道,天一黑,温度会急骤下降,滴水成冰,她不可能撑过半小时。”
“娘娘都能上来,没道理静萍姑姑上不来吧?”李群不以为然。
“万一她不在营地呢?”邵惟明冷笑。
“好了,别争了!”夏侯烨低叱一声:“成安,你带两个人赶往营地;惟明和沫沫在这里等候;其余人跟我分头下山找人。”
“是……”杨成安带了两个人匆匆而去。
“等等……”舒沫叫住巴图:“静萍身上有没有带水囊?”
巴图一时不解其意,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你怀疑,静萍是去找水时,不小心失事?”邵惟明反应迅速。
他们就因为准备不足,半路上就把水囊中的水喝光了。
“冰会吸收热量,再加上她急速奔跑,身体水份大量流失。如果没带水,必然要找水源。”
秋高气爽,冰川上并不虞无水,但有水的地方,也意味着冰层薄弱,危险也随即成倍增长。
南面向阳,冰面融化相对比北面速度要快,冰层也相对薄弱。
他们的速度比静萍慢,一路上未遇着静萍,也从侧面印证了她的推测……静萍半路口渴,绕到南面找水去了。
巴图脸一红,坦白道:“我没注意……”
“没带……”李群接了一句。
“我知道要怎么做……”夏侯烨看了一眼舒沫:“你乖乖呆在这里,别乱走……”
“惟明也一起去,多一个人多一分力……”舒沫赶紧道。
“那不行!”夏侯烨和邵惟明异口同声反对。
夏侯烨看一眼邵惟明,沉了脸:“留你一个在这里,万一出事怎么办?”
“我能照顾自己。”
邵惟明含笑道:“若是来了野兽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舒沫冷哧:“林子里大把的食物,正是野兽屯积脂肪过冬的好时机,哪有功夫到雪线上来溜达?”
“不怕一万……”
“别争了,”舒沫打断他:“再争下去,天都快黑了!要实在不放心,你背着我一块下去找人?”
夏侯烨一愣,邵惟明已笑出声来:“说来说去,原来是你自己想去……”
“罗嗦什么,赶紧走吧……”舒沫眼一瞪,嗔道。
“行,”邵惟明爽快地道:“我带人先下去,你们夫妻俩慢慢来……”
夏侯烨将舒沫负在背上,提气急掠:“要不要比比,谁先到?”
“别,欲速则不达,”舒沫急忙叮嘱:“大家不要走得太散,最好二三个人一组,相互呼应,呈扇形搜索。注意安全,切勿冒进。”
于是,七个人分成三组,往南面山坡一路搜索下去。
找了约半小时后,邵惟明忽地欢呼一声:“听,好象有水声……”
李群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别跑太快,小心冰……”
舒沫一句话没说完,他脚下冰面突然破裂,一脚踏空,扑通一声掉进了冰冷的河水中。
总算他身手矫健,反应敏捷,落水后并未慌张,闭住了气,浮出水面。
“接着……”邵惟明抛出一根绳索,将他拽到岸上。
“快,”舒沫看着冻得鼻青脸肿,不停吸气的李群,忍住笑:“赶紧换上干衣服,不然冻出病来,可要命了……”
巴图忙解开包袱,取出自己的衣服递过去:“穿我的吧……”
“你小子,想要英雄救美,结果差点连小命都赔上……”几个侍卫大声嘲笑着,围成一圈将他遮挡起来。
为免尴尬,夏侯烨带着舒沫,上了一处冰坡。
居高临下,可清楚看到,几条冰川纵横交错着,蜿蜒向下而去。
“走,去那边看看……”两人不约而同,朝着两条冰川交界处走去。
“有什么发现?”邵惟明见两人下了冰坡,忙追了过来。
“小心……”舒沫大声道:“这种地方,最容易出现裂隙……”
“哇,好大一条缝!”邵惟明忽地大叫。
舒沫信以为真,掉头走了过来:“别乱动……”
“哈哈……”邵惟明忽地扮了个鬼脸:“上当了吧?”
“你!”舒沫气绝:“这种事,岂是乱开玩笑的?”
“哈哈哈……”邵惟明眉飞色舞:“这说明,你是关心我的……”
“惟明……”夏侯烨的声音极轻,似乎怕惊忧到什么,以到第一声,邵惟明和舒沫竟都没有听到。
“闭嘴!”夏侯烨忽地扭过头低叱。
低沉浑厚的声音,极具危慑感,一双厉眸,更是发出如狼般狠戾的光芒。
“额……”邵惟明愣愣地张大了嘴,笑声嘎然而止。
“怎么啦?”舒沫诧异地问。
夏侯烨不答,只低着头,死死地盯着脚下。
一条宽不过五尺,长约十米,深不见底的蓝幽幽的裂缝,如一只沉默的巨兽,张着血盆大嘴,狰狞地瞪着他。
在离地面约摸二十几米的深处,隐约有一团模糊的光影。
“静萍?”夏侯烨蹲下身子,试探地轻唤。
四周极静,没有一丝声响。
邵惟明往下瞧了瞧,缝隙中光线极黯,视线最多只到十来米远,就已是黑糊糊糊的一片。
裂缝中的情形,根本就瞧不清楚。
“应该不是吧?”他疑惑地看一眼舒沫:“要不,她怎么不吭声?”
舒沫不答。
如果真是静萍,从时间上推断,她已落入冰缝二三个小时,长期处在低温环境中,只怕神智早已处入昏迷状态。
夏侯烨抬眸,冷冷扫他一眼,俯身趴在了冰面上。
邵惟明急忙噤声。
“有人……”夏侯烨跃起来,简洁地道。
“我去救她……”邵惟明一撩长袍,就要爬入冰缝。
“等等……”舒沫急忙叫住他:“系上绳索,不要静萍没救上来,又搭上一个……”
巴图掮着一大卷麻绳大踏步过来:“让末将去吧……”
“谁下去都一样,不必急执,省得浪费时间……”舒沫接过绳索,熟练地挽了两个套索,递给邵惟明:“下面的挽在膝间,上面这个系在腰上。”
邵惟明系好保险绳,几个人合力将他慢慢放下去,一直垂降了二十几米,传来邵惟明的欢呼:“找到了!不过,她好象卡住了,我试试把她拽出来……”
“别乱拽!”舒沫急忙阻止:“我们再放一条绳索下来,你先给她固定住……”
巴图急忙又拿了一捆绳子过来,舒沫依样画葫,系了个绳套,慢慢放下去。
邵惟明适应了下面的黑暗,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
冰缝的确很是狭窄,但也不至于窄到把人卡住。
他的体形怎么也要比静萍健硕些,没道理他能自由上下,静萍却被卡?
他仰了头喊:“再放下去几尺看看……”
夏侯烨依言再放下几尺绳索。
邵惟明打亮了火石,这才发现,静萍整个人被腰带悬在匕首上,已陷入昏迷之中。
估计她在掉入冰缝时,急切间把匕首插入坚硬的冰面上,稳住了下坠之势。
多次尝试无法爬出冰缝时,为免在等待救援的时间里,因体温迅速下降而陷入昏迷,抓不住匕首而掉入冰缝,便用腰带系了个套,将自己固定在匕首上。
他急忙把绳子拉下来,在静萍的腰间系了个套,将她提在手中,嚷:“好了,拉吧!”
几个人合力,先把静萍救了上来。
舒沫见她面色青紫,气若游丝,全身冰冷僵硬,再一摸,发现她全身的衣服居然都结成了冰块。
“快去生火!”她急忙将静萍抱在怀中,厉声吩咐:“必需在最短的时间,让她的体温恢复过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巴图领人快速打了几个桩,搭了个简易的帐篷。
把静萍抬进去,舒沫正要用刀划破了静萍的衣服,忽然听到帐篷外,巴图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进来。
“最近的林子在雪线下,最快也要一个小时才能赶回……”
“不行!”舒沫大声道:“她等不到那个时候,先把滑翔机拆了,能烧的全烧了……”
“不行!”邵惟明一惊:“滑翔机烧了,你怎么下山?再说,那也没有几根木头,眨眼的功夫就烧完了……”
“就算把所有的东西全烧了,也支持不了一个小时……”夏侯烨皱着眉道。
“管不了这么多,先让她身体暖起来再说!”舒沫从帐篷里出来,看一眼堆在冰面上的所有物品,道:“脂肪是最好的燃料,可以烧。”
恰在此时,杨成安几个也从山上赶到,十个人全都聚在了一起。
“我有个法子,应该能大大节约时间……”舒沫摸着下巴,沉吟了片刻。
“娘娘的法子,一定管用!”巴图眼睛一亮。
“接力!”舒沫道。
“接力?”邵惟明一愣:“那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把上山的路,分为九段,每个人负责一段。”舒沫微微一笑。
“妙啊!”邵惟明用力一拍大腿:“这样一来,每个人要跑的路都只有九分之一,时间自然大大缩短了!”
道理很简单,九个人跑一百米所用的时间,绝对比一个人跑九百米所需的时间短。
巴图满眼都是崇拜:“啧,娘娘的脑子,就是比咱们活!”
“就这么办……”夏侯烨瞥一眼舒沫:“你留下来照顾静萍,我们去打柴。”
“嗯……”舒沫郑重点头。
夏侯烨按每个人的能力,把路段大概分了一下,带着人匆匆下了山。
邵惟明留下来把滑翔机的翼骨部份拆下来,砍成小段,把能烧的东西都集中在一起,将火石交到舒沫手上:“沫沫,全靠你了……”
说罢,丢下她追赶大部队去了。
“放心好了……”
见她牙关紧闭,怎么灌也灌不进,只好自己先喝了一口,再俯身慢慢哺入她的口中。
就这么一点一点地努力着,终于,静萍恢复了知觉,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舒沫大喜。
啪地一声脆响,一个巴掌狠狠摔在她的脸上,将她打得懵住了。
静萍含怒出手,力道不轻,舒沫被打得眼冒金星,抚着火辣辣的脸颊,气得七窍生烟:“干嘛打人?”
舒沫恍然,好气又好笑地道:“大家都是女人,我还能轻薄你不成?脱你的衣服,只是……”
“闭嘴!”静萍又羞又恼,想要握紧了拳头威胁,偏双手不听使唤,一个劲地颤抖,只能色厉内荏地厉声喝叱。
“好,我不说……”舒沫安抚地张开手掌:“你刚恢复些精神,情绪不宜太过激动。”
静萍不吭声,眼中的戒备并未放松半点。
舒沫无奈,掀开被子站起来。
静萍惊讶地瞠大了眼珠:“你……”
舒沫神情自若,不避不闪,慢慢地拾起衣服,一件件穿回身上,直到把自己重新裹成一颗粽子,这才慢条斯理地转过头:“现在,咱们是不是可以扯平了?”
“你,你,你……”静萍满面绯红,张口结舌地瞪着她,“无耻”两个字在喉咙打了无数次转,终究没能冲出口。
“骂人的词可以慢慢想,穿衣的速度最好快一点。”舒沫冷冷瞥她一眼,扔下一句,转身出了帐篷。
“啊……”静萍发出短促的尖叫,四处逡巡了一遍,见自己的衣服凌乱地扔在地上,爬过去拣起来一瞧,又湿又冷,而且还被剪破,显然已不能穿了。
她又惊又怒,又羞又气又无法可施,挣扎了半天,憋出一句:“我,我的衣服……”
“不错,是我剪碎的。”舒沫懒洋洋地站在帐篷外,冷冷地道:“你有两个选择,光着,或是穿我的。”
静萍咬着唇,陷入沉默。
她的行礼,在不慎落入冰缝时,已全部遗失。
她,似乎已没有了选择。
一道修长的身影,迅速从山下掠过来,闯进舒沫的视线。
舒沫展颜而笑,奔了过去:“烨,你回来了?”
夏侯烨提着一捆干柴,抬眸见了她跑过来,不觉心惊胆颤,厉声喝道:“站在那别动,等我过去!”
舒沫呵呵而笑:“没事,我看过了,这里的冰很厚……”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乖乖地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等他。
夏侯烨悬着的心才落了地,大步过来,将木柴交到左手,右手揽了她,问:“静萍怎样?”
“哼!”舒沫俏脸一沉:“怎么,怕我吃了她不成?”
见面就问,到底谁重要?
“小醋桶……”夏侯烨微笑,习惯地去捏她的颊,“你的脸怎么了?”
“没什么……”舒沫迅速撇开头,转身往回走:“不小心碰了一下……”
夏侯烨将木柴扔到地上,一把握住她的肩,二指托起她的下巴:“我看看……”
舒沫挣扎着扭动身体,眼角余光瞥到另一条人影飞奔而来,立刻提高声音大声道:“静萍醒了,你不进去看看?”
静萍在帐内,还对着舒沫的衣服,犹豫着要不要穿,穿哪一件?
忽听帐外夏侯烨的声音传来,不禁大骇。
这时也顾不得那件衣服,是不是已经被舒沫穿过,胡乱抓起一件,就往身上套。
偏偏她刚从昏迷中苏醒,行动迟缓,越着急,手脚越是不听使唤。
她听到外面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眨眼间到了帐外。
她急得冷汗直流,猛地抬起头,想要喝止来人。
不料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死死地盯着门帘。
想着夏侯烨就在掀帘而入,一颗心更是怦怦狂跳,快得随时要蹦出胸腔。
门帘一掀,闯进来的却是邵惟明:“哈,我比你快!”
说着,他得意地扭过头:“是不是,静……”
冷不丁地见了这香yan的一慕,不禁目瞪口呆。
“额……”静萍面色惨白,张大了眼睛,惊恐地瞪着他。
好个邵惟明,不愧是见惯风yue的情场老手,立刻垂下眼帘,脸不改色心不跳,连声音都平稳无波,不露丝毫破绽:“还没醒呢,沫沫,你又骗人!”
说罢,立正向后,没事人一样转身出了帐篷。
“她随时可以看,倒是你的脸,到底怎么回事?”夏侯烨不为所动。
“都说了是碰的,爱信不信!”舒沫嘟起了嘴,气呼呼地掉头就走。
“什么东西,能碰出这个效果,你倒是指给我瞧瞧?”夏侯烨握住想要逃走的舒沫,黑眸危险地半眯起来。
邵惟明岔开两条长腿,双手环胸站在帐篷前,懒洋洋地道:“这还用问?定然是母狮子抓的……”
静萍的自尊心那么强,昏迷中醒来,发现被人剥光,不发狂才怪!
沫沫能留下一条命,已经不错了!
“静萍?”夏侯烨一怔,随口反驳:“不会的,她没这么冲动。”
“正常情况下,当然不会。”邵惟明撇嘴,意味深长地睇了舒沫一眼:“现在嘛,难说。”
好哇,敢下套让我钻!
舒沫冲他扮个鬼脸:活该!谁让你这么爱现!
“什么意思?”夏侯烨狐疑地蹙起眉。
好大的胆子,当着他的面眉来眼去,当他是死人不成?
“没事……”舒沫笑眯眯地挽着他的臂:“有人间歇性神经抽搐,不用理……”
经过一晚的休息,静萍的体力已恢复了大半,到底不能运用轻功。
赫连骏驰不知什么时候会追来,大家不敢停留太久,决定继续赶路。
舒沫教了她一个法子,把衣服缠在靴子上,增加摩擦力,勉强也能在冰面上行走。
有了之前的两次教训,大家对看似温顺的雪山,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静萍一路默不吭声,默默地观察着舒沫。
失去武功后,她才明白,只靠一双脚,在高海拨的雪山行走,需要多大的毅力?
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支撑着她,始终情绪饱满,兴致高昂?
“怎样,”邵惟明不动声色地落后几步,跟她并肩:“是不是突然发现,沫沫跟你所认识的贵妇千金大不一样?”
静萍不做声。
“瞧瞧,”邵惟明一脸欣赏地看着前方那抹苗条的身影:“她全身散发的那种生命力,多么令人向往?”
“可惜,”静萍淡淡地嘲讽:“她是王爷的,你永远别想拥有。”
“喜欢一个人,不一定非要据为己有。”邵惟明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道:“如何让她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静萍冷冷一笑:“大道理谁不会说?你若是真能放下,又何必追到西凉来?”
“的确很难,”邵惟明潇洒地耸了耸肩:“但是,最起码我一直在尝试,并且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以不伤害她为原则。”
静萍心头大震,再一次缄默不语。
天黑前,大家终于登上了博格达主峰,放眼望去,除了裸露的灰白的岩石,就是皑皑的白雪,没有半点生命迹象。
天边一团乌云,翻滚着,咆哮着朝这边飘过来。所到之处,山峰都被乌云遮敝,看上去气势汹汹。
“暴风雪马上要来了,”夏侯烨拍拍巴掌,出语提醒:“大家动作快点,得找地方过夜!”
“四周全是雪,风又大,帐篷不好扎……”巴图皱着眉,在附近走了一圈,感觉很是棘手。
如是风和日夜还好,暴风雪之下,又身处数千米高的冰峰顶上,稍有差池就是粉身碎骨。
舒沫道:“找个背风的斜坡,挖雪坑。晚上睡在雪坑里,比睡在帐篷里,安全得多。”
“不怕雪垮下来,把人埋了?”邵惟明半是玩笑,半认真地道。
“我跟你一起找……”舒沫不理他,大步跟着巴图寻找可以搭盖紧急避难所的地点。
不久,他们在一里之外找到一片斜坡,便开始分配工作。
坑分成两个,一大一小。
舒沫没有动手,站在一旁,做技术指导。
“坑不要挖太大,太大则身体的热量会流失;也不能太小,太小则当雪变坚实后,洞会缩小,住在里面的人会被活埋……因此,正确的大小,是身体的三倍。”
静萍和舒沫住的洞穴稍小,很快挖好。
“娘娘,洞挖好了……”巴图抬了头,道。
舒沫跳进去看了一眼,道:“不行,得把洞四周的雪拍结实,整成床台的样子,铺上兽皮做成一个雪床。最后,一定要在床边挖一个约一尺深的坑,以便冷空气下沉。”
李群半信半疑:“娘娘足不出京城,生平从未见过雪山,怎么知道这么多?”
静萍心中微动,抬眼朝舒沫望去。
“娘娘既如此说,照做就是,问那么多做什么?”巴图瞪他一眼。
“娘娘博览群书,足不出户能知天下事!”邵惟明一个暴栗敲过去:“以为谁都象你一样,大字不识一个,空有一身蛮力?”
李群头一缩,一声不吭地照办。
夏侯烨环住舒沫的肩,不着痕迹地轻轻抱了她一下。
舒沫没有回头,伸手,握住了他的。
她好象说了太多的话,连李群都开始怀疑,其余人心里自然也有相同的疑惑。
“这回行了吧?”巴图站在雪洞里,仰头望向舒沫。
“嗯……”舒沫轻哼一声,犹豫一声,吩咐:“把较大的雪块留着,等进洞后,尽量把洞口封小,减少风雪侵袭的机会……”
“还是娘娘想得周到……”巴图从洞里跳出来,又领着人挖八个男人住的大雪坑。
“喝点水吧……”夏侯烨把水囊递过去。
舒沫接过来,发现水囊犹带有体温,便知他一直放在身上暖着。
心里一阵感动,拨开塞子,慢慢地饮了一口。
夏侯烨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发,淡声道:“不要管别人说什么,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你,不担心怎么解释?”舒沫低着头,看着脚尖。
“只要我不介意,谁敢过问?”夏侯烨傲然道。
可,如果太妃介意呢?
这句话在舒沫心里打了无数个滚,终究没有问出口。
眼下的难关尚未渡过,她不想在他们之间再制造矛盾。
静萍默默地看着两人,隔得远,听不清两人说些什么,但夏侯烨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那份温情脉脉,却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轻微咬着唇瓣,内心苦涩一片。
今日她受了那么大的惊吓,生死悠关,命悬一线。
夏侯烨也只在她脱险后,淡淡说了一声:“辛苦了!”
可,舒沫不过是被李群质疑了一句,却引得他这般紧张,软语温存,柔情安慰。
还有什么好争的?
夏侯烨的心,从来不曾在她身上停留过。
“放手吧……”不知何时,邵惟明如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后,轻轻低语:“你还看不明白吗?那是二个人的世界,你插不进去,若强要挤进去,只会自取其辱。”
暴风雪肆虐了两天一夜,舒沫睡得四平八稳,丝毫也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静萍却没办法如她一样坦然,几乎每隔一个小时,就要起床检察一下,确保洞口没有被冰雪封住。
第三日天亮后,终于风停雪住,阳光从冰隙中照进来。
舒沫睁开眼,神清气爽地冲她微微一笑:“早……”
静萍略感尴尬,轻轻颌了下首:“娘娘早……”
“出太阳了……”舒沫爬出洞,站在雪地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昨晚睡得好吗?”夏侯烨正与杨成安几人围在地图前说着什么,闻声转过头来。
“很舒服,疲倦一扫而空!”舒沫比了个的手势。
“那正好,咱们边吃边走……”夏侯烨递了块肉脯给她:“成安已经探好了路,得沿着山脊往西走上四五里,才能下山。”
“你呢?”舒沫握着肉脯,心中百感交集。
因脂肪容易燃烧,当日为救静萍,被她烧了大半,剩下的这点困在洞里两天已吃得差不多。
这应该是最后一块。
“快吃吧,”夏侯烨柔声道:“吃完才有体力下山。”
静萍不声不响地收拾好行礼,默默地站在舒沫身后。
舒沫将肉脯切成两半,递了一片给她:“给……”
“不需要……”静萍将脸扭到一边,冷声道。
“静萍姑娘,我帮你拿行礼吧……”李群搓着手,鼓起勇气道。
舒沫回头,不好意思地道:“那是我的行礼……”
“别管……”邵惟明凉凉插一句:“一群大老爷们,让女人背那么沉的东西,不如全死了算了……”
“带来的干粮已经吃完了……”夏侯烨轻咳一声,把大家的注意力全吸过来,道:“咱们必需在中午前,下到雪线以下,进入森林……”
“王爷!”负责警戒的巴图一路小跑过来,神情紧张地道:“不好了,西凉狗追来了!”
赫连骏驰终究是缓过神,想到舒沫可能出奇不意,翻越雪山逃跑,派了人马追击。
为救静萍已耽搁了一天,又遇上风暴在山顶阻了二天。
山区本来就有“十里不同天”的谚语。山顶暴风雪肆虐,山下可能花好月圆。
这么两下里一凑和,竟给赫连骏驰的人追上了。
“别慌,”夏侯烨气定神闲,淡声问:“先看看有多少人,离咱们还有多远?”
“有二三百人,目测离咱们不足十里。”巴图急促地道。
夏侯烨冷静地道:“山上道路崎岖,视野开阔,看起来不足十里,实际当在十五里左右。还有时间,赶紧撤!”
“可是,”巴图忧心冲冲:“来不及扫除痕迹。”
而且,他们带着两个女人,走起来怎么也比不得敌人快。
“那就不要管,”夏侯烨果断地道:“只要进入下面的树林,莫说三百人,就是三千人奈何不了我们……”
“走!”十个人行色匆匆,沿着山脊往西猛跑。
跑了约一小时,隐隐听到人呦狗吠之声不绝于耳。
舒沫掉头看去,果然有两头威猛雄壮的狗奔在雪山之颠。
“拷,怪不得来得这么快,原来有畜牲带路!”舒沫低咒一声。
“王爷!”巴图边跑边回头,看着越追越近的西凉兵:“再跑下去,肯定被他们逮个正着,得想个法子阻一阻!”
“你带沫沫和静萍先走,我带人阻挡追兵……”邵惟明立刻自告奋勇。
“不行!”夏侯烨脸一沉,冷冷地道:“对方几百人,硬拼等于送死!”
“那也比全军履没的好!”邵惟明吡牙一乐:“等你回了幽州,记得点齐兵马,替我报仇就行了!”
“对!”巴图等人异口同声喝道:“誓死保护王爷!”
“放屁!”夏侯烨怒叱道:“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本王不需要你们保护!”
“你才放屁!”邵惟明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一拳揍了过去:“别忘了,咱们来西凉的目的是什么?救不回沫沫,之前的所有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吗?老子让你清醒,清醒!”
“我若扔下你独活,回去如何向邵向交待?”夏侯烨不甘示弱,一拳打了回去。
“扯蛋!”邵惟明怒声嘶吼:“沫沫心里的人若是我,老子二话不说,带了她就跑!可她心里只有你,只有你!你他妈到了这个时候,还只顾你的面子!”
“别打了……”舒沫急得直跺脚:“这都啥时候了,不想法子脱身,却在这里打架!”
静萍冷冷地道:“娘娘不是自负聪明?倒是拿个法子出来?”
舒沫一咬牙,明亮的眸子里闪着坚毅的光芒:“办法不是没有,就看大家有没有胆子?”
“什么法子?”众人异口同声。
连夏侯烨和邵惟明也停止了揪打,扭过头望向她。
“从这里滑下去!”舒沫纤手一扬,指着底下皑皑雪原,一字一句地道。
“滑,怎么滑?”邵惟明傻傻地问了一句。
“啊……”众人猝不及防,吓得变了色。
“沫沫!”夏侯烨惊叫一声,不假思索,纵身跃了下去,闪电一般冲她奔了过去。
紧接着邵惟明也一跃而下,转眼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余下众人面面相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巴图一跺脚,纵身跳了下去:“王爷和娘娘都下去了,大家的命难道还比他们更金贵?冲啊!”
“沫沫!”夏侯烨几个起落,追上舒沫,一把抱住了她的腰,两个人急速往山下滑。
舒沫身子微微往后,靠在他的怀中,乘机腾出双手,拿起冰镐不停在雪地轻点,试图控制滑行的速度。
可惜,她的力气太小,镐尖只在地面砸出一个印子,无法阻止越来越快的下滑速度。
“别慌,我来了!”邵惟明见二人惊险万状,情急之下,抛出肩上绳索,将两人套住。
三个人如同粽子一样串成一串,飞快地往山下滑去。
“稳住!”夏侯烨乘机拿出冰镐,狠狠砸向冰面,镐尖在雪地上滑过,刨起一连串冰珠,砸在脸上,冰寒刺骨。
邵惟明不及拿冰镐,探身把绑在靴子上的匕首取出来,不停扎向地面,增加摩擦力。
三个人齐心协办,终于令下滑的速度渐渐缓了下来。
“成功了!”舒沫笑逐颜开,欣喜地大叫:“烨,我们成功了!”
“烨,”邵惟明忽地竖起双耳:“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夏侯烨不吭声,面容凝肃。
舒沫急忙侧了耳聆听,却只有风声呼呼,偶尔有砸碎的冰块滚落下来,夹杂着巴图等人的笑骂之声,再无其他。
“你又骗人!”舒沫嗔道:“这个时候,可开不得玩笑……”
话未说完,忽然间从山上不断地滚下碎石。起初只有海碗大,慢慢的石头掉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密,越来越急。
“雪崩了!”巴图的冷汗一下就淌了下来,骇然大叫。
杨成安,李群等人已是面色如土,发一声喊,纷纷扔了手上冰镐,帐篷等重物,运起轻功,如闪电般四散飞掠。
夏侯烨脸上血色尽失,抱起舒沫飞身跃起,大喝一声:“赶快找地方避一避!”
邵惟明长年居于京中,足迹从未来过塞外,却不知道雪崩的厉害。
眼见众人突然间相顾失色,茫然不解:“呀,雪崩就雪崩,用得着这么慌么?”
忽听得轰隆隆巨响,犹如平地一声惊雷,万山回应,震耳欲聋。磨盘大的石头从山上飞奔而下,挟带着冰雪,声势骇人。
舒沫抬头一看,不远处雪尘滚滚飞扬,倾泻而下,掀起数米至数十米高的雪浪,腾起的雪雾,像蘑菇云一样上升,扩散,声威赫赫,异常壮观。
“往右跑,那边有一道断崖!”杨成安负责探路,早把地图背得烂熟于胸,急切间也顾不得尊卑有序,厉声下令。
夏侯烨毫不犹豫,背着舒沫,转身就朝右边疾掠。
跑不到二十米,果然被一处断崖挡住去路,低头一看,底下云雾缭绕,深不见底。
“我的乖乖!”邵惟明拨足狂奔,嘴里啧啧连声:“这要是给砸个正着,焉有命在?”
“跳!”杨成安说着,纵身跃了下去。
见他已先跳下去,巴图把眼睛一闭,心一横,跟着也纵身跃了下去。
其余人紧随其后,象下饺子一样,纷纷往下跳。
“沫沫,你怕不怕?”夏侯烨侧头,深深看了她一眼。
舒沫甜甜一笑,眉眼都弯起来,安然而满足:“有你陪着,刀山火海何惧之有?”
“哎呀!”邵惟明急得直跺脚,拖起他的臂往下就跳:“这都火烧眉毛了,还在你侬我侬!利索点,滚吧!”
冷风在耳边呼啸,雪山急速地从眼前一掠而过。望着底下似乎永远看不到底的深涧,夏侯烨单手执着长剑,狠插崖壁。
剑刃与石壁因下降所带来的巨大的磨擦力,碰撞出点点火花,终于止住了下坠的势子,被宝剑挂在了半空中。
“王爷,快下来……”巴图仰起脸轻笑。
夏侯烨低头一瞧,离他下方约三四米处,有一个不足十米的平台,再往下是无底的深渊绝壑,只要落脚点再偏个一二米,就会摔个粉身碎骨。
杨成安等人正站在平台上,冲他微笑。
地上有二个人形的雪坑,不知是被谁砸出来的。
他松了手,轻轻一跃,脚尖刚一接触柔软的积雪,碎石夹着积雪已呼啸而来。
“快!”巴图几人手忙脚乱,将他一把拽过来,紧紧贴着悬崖的石壁。
只听得轰隆隆声不绝于耳,巨石,雪块从天而降,越过头顶朝着绝壑坠去。
到得后来,赫连骏驰的三百追兵也被积雪席卷而下,尖叫声不绝于耳,场面相当惨烈,可谓惨绝人寰。
众人不禁想顾失色。
连呼:“侥幸,侥幸!”
若不是杨成安熟悉地形,知道下面有这么一道救命的平台,否则就要落得跟追兵一样的下场,被积雪落石压成血浆肉饼。
这场声势浩大的雪崩大约持续了半个小时,终于渐归平静。
清点人数,除了两人被雪崩卷走,一人跳崖时不慎坠入深渊,巴图被落石砸中肩膀,杨成安右腿骨折,其余人只有轻微的擦伤。
舒沫因被夏侯烨紧紧护在怀里,却是毫发无伤。
劫后余生,为防止雪崩的余波,大家顾不得缅怀失去的战友,立即寻找下山之路。
被困在绝壁之上,身上剩下的,只有随身的武器和巴图带着的一捆不足百米的绳索。
试着在绳子上绑了石块,想探深渊的底,结果可想而知。
商量之后,决定爬上绝壁……至少,上面有多高,大家心里清楚。
邵惟明自告奋勇,带着绳索徒手往上攀爬。
“还是我来吧……”夏侯烨摇头,不等他出声,淡淡解释:“你轻功虽然够用,经验却稍嫌不足。而我们,已再损失不起了……”
等所有人全部回到绝壁上,眼前一幕,令人震惊之极。
眼前出现了一条宽阔的道路……雪崩所经之处,所有的东西无一例外,全部被摧毁,以无可阻挡的气势,全部带进了峡谷。
沿着这条路一直往下,走了一个小时,就到达了森林。
进了树林,等于回到了家。
巴图等人立刻开始工作,砍树伐木,搭临时住所,狩猎,生火……有条不紊,井然有序地忙碌着。
舒沫则收集了所有人身上的药品,负责治疗伤者。
她找来匕首,削了两块木板,把杨成安的伤腿固定住,撕下裙摆做绷带绑扎。
巴图坚决拒绝了舒沫的好意,自己到溪边清洗了伤口,涂上伤药,胡乱撕了片衣服裹了。
舒沫见勉强不来,就在营地附近转悠,居然也给她歪打正着,找着了几味治伤的草药。
当即兴奋地在石头上捣碎了,敷在了杨成安的伤口。
“成安,”邵惟明倚在树干上,似真似假地警告:“你这条腿本来有救,给她这一折腾,小心废掉!”
“别听他胡说!”舒沫白了他一眼,回过头柔声安慰杨成安:“我虽然无临床应用的实际经验,若无九成把握,也不敢胡乱用药。”
杨成安脸色一白。
“我没冤枉她吧?”邵惟明哈哈大笑,幸灾乐祸地道:“她真是拿你试手呢……”
“若娘娘的医术能在小人身上有所寸进,小人死而无憾……”杨成安干笑两声,道。
“放心吧……”邵惟明乐了,笑呵呵地道:“她顶多也就是把你腿治瘸,治死应该不会……”
舒沫崩着俏脸,出语威胁:“信不信我毒哑你?”
“哇,我好怕……”邵惟明一蹦三尺高,蹿到夏侯烨的身后,哇哇怪叫:“烨,这么毒辣的女人,你确定要跟她过一辈子?”
夏侯烨瞄他一眼,脸不红气不喘地道:“十辈子也不嫌多……”
“哼!”舒沫神气活现地横他一眼,喜滋滋地道:“没话说了吧?”
“呕……”邵惟明捂着肚子,做呕吐状:“完了,这两人没救了……”
“爷,晚饭准备好了……”巴图抿着嘴微笑,适时地插了一句。
静萍低着头,专心地用匕首切着獐子肉,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
没了帐篷,失去了遮蔽之物,只能用树枝铺了简易的地铺,大家围着篝火,凑和着过了一夜。
杨成安是追踪的好手,对于如何在这种深山老林里行走,生存,自有一套法则。
加上如今正值秋季,林中食物丰沛,队伍中又不乏打猎的好手,逃亡的日子也就不算太难过。
在舒沫的精心照料下,杨成安的伤势逐渐好转,已不需要人扶持,柱着木棍,一瘸一拐地行走。
第六天傍晚,他们终于看到了葵违以久的烟火。
他们进了逃亡十多天以来,遇到的第一个村庄,吃到了热乎乎的囊,甚至还喝到了香喷喷的酒。
相比高床软枕,酒显然更受欢迎,令一群男人,几乎陷入了疯狂。
在这个仅有十户人家不到的小村庄里,休整了一夜,第二日天不亮,一行人就悄然起程,向下一个村庄进发。
三天后,他们来到了达布鲁镇。
距之前夏侯烨驻兵的泰布拉,还有一百五十里。
它是仅次于泰布拉的大集市,更是舒沫逃离基地之前,跟夏侯熠约好的会合地。
为免引起西凉士兵的注意,夏侯烨只派巴图易容成猎人,背着几张兽皮进城接头,顺便打探城中局势。
巴图在城里转了两圈,没找到夏侯熠,城中不时有士兵盘问过往客商,尤其是大夏人,审查得犹为严格,可说近乎苛刻。
弄得城里的气氛十分紧张,客栈都不敢收留陌生人了。
他怕引起注意,不敢买马匹,只买了十只水囊,外加几十张囊饼,还有一些换洗的衣服,便急急出了城。
赶到落脚点,向夏侯烨汇报了情况。
“熠公子没有来?”舒沫一怔。
“会不会是记错了见面的地点?”李群猜测:“毕竟,熠公子是第一次来西凉,地名稀奇古怪,一时弄混也是有的。”
“这小子狡猾得象只狐狸,做事又极为稳妥,怎么可能记错!”邵惟明断然否决:“定是出了意外,否则他不可能不来!”
何况,此事悠关舒沫的性命,他绝不敢掉以轻心!
因为每拖延一小时,意味着危险就增加一分,成功脱险的机率就降低一分!
“反正咱们进大漠所需的物品还未采购齐全,索性再多留一天,看看情况。”夏侯烨沉吟片刻,做了决定。
“不行!”邵惟明坚决反对:“不要忘了,我们来西凉的目的是什么?熠不是孩子,在西凉有自己的路数,必然有脱身的法子。不然,他也不能混到赫连骏驰的基地里去!不能因为他一个,耽搁大家的行程。若因此前功尽弃,岂非得不偿失?”
“可他为沫沫而来,我们也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西凉不管!”夏侯烨拧了眉,淡淡地反驳。
若果然如此,沫沫必定心里不安,连带着他们的生活也会受到影响。
与其事后后悔一生,宁可现在冒险一博。
“属下倒有一个折衷的法子……”巴图处事圆融,见二人意见相左,相持不下,献了一计:“留下一人打探熠公子消息,若真陷入敌手,等退到隘口,跟巴朗会师之后,确保娘娘安全时,再返回来营救熠公子。”
“这个法子不错……”众人一致同意。
“也,只好如此了……”夏侯烨无奈,只得点头应允。
“爷……”李群急匆匆地跑过来:“西凉狗来了!”
“你出城的时候,身后带了尾巴?”杨成安脸色一变。
“不可能!”巴图立刻否认:“我又不是头一回办事!出城时特地在外面转了一圈,确定没有人跟着,这才来此地会合。”
“定是方才你买衣物,引起店家起疑,报了官。”邵惟明神色笃定地道。
一个猎户,突然买这么多衣服,在平时已很扎眼,这种非常时刻,不生疑才怪。
遁线索一查,追到城外来也不稀奇。
“别争了,乘西凉狗还在村头,赶紧撤!”夏侯烨一声令下,几个人带齐行礼匆匆转移。
西凉人以游牧为生,逐水草而居。除了大的市镇外,几乎没有固定的住所。
广袤的大漠,一望无际的草甸,有水草的地方就是家。
顶着烈日在草原上走了大半日,也没遇着村人聚居之地。
在山里行走,没有人烟,累了可以让人背一程。进入草原,又离市镇近,路上行人不断,为免引人注意,只能靠自己走。
大家已尽量配合舒沫的速度,放慢了脚步,可一天走下来也早已筋疲力尽。
大伙为了救她,连命都可以不好,她岂能受一点累就喊苦?因此,一直咬着牙苦撑。
夏侯烨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好容易挨到天黑,见再无官兵追来的迹象,立刻吩咐扎营。
舒沫顾不得脏,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愿挪动分毫。
“累了?”夏侯烨过来,弯下腰关切地问。
“嗯……”舒沫本想否认,想了想,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夏侯烨心细,瞥到她偷偷把脚往后挪,眉心一拧:“脚怎么啦?”
“没什么……”舒沫大窘,涨红了脸把脚往裙子底下收。
“我看看?”夏侯烨不由分说,蹲下去握着她的靴子,做势欲脱。
“别人都看着呢!”舒沫一惊,左右看了一眼,小声道:“只磨破点皮,休息一晚就好了……”
这话倒也有效,夏侯烨沉吟片刻,问:“真没事?”
“真没有……”舒沫仰起头看他:“你别害我闹笑话……”
“那好,”夏侯烨放开她,淡淡地道:“乖乖坐着别动,我让人烧些热水来给你敷脚。”
“嗯……”舒沫甜甜一笑。
夏侯烨刚一走开,邵惟明立刻凑了过来:“怎么,沫沫的脚磨破了?”
“不关你的事……”夏侯烨冷着脸。
“怎么不关我的事?”邵惟明大声道:“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喂,我话没说完呢,你上哪去?”
夏侯烨充耳不闻,大步朝巴图走了过去:“不能再走了,得想办法弄几匹马。”
“娘娘的脚,伤得很厉害?”巴图了然。
舒沫虽竭力忍耐,一声未吭,大家也都不是瞎子。
“就算她还能走,”邵惟明挤进来,插话:“靠这一双脚,也不可能走出千里大漠。更何况,后面还有追兵。”
“要不,”巴图想了想,道:“我连夜赶回达布鲁,想办法弄几匹马回来?”
“不行……”夏侯烨断然道:“我们好不容易从那里脱身,岂可再回狼窝?万一引来大量追兵,反而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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