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时机
翁督察抬头望天,结果看了半天,还是看天不是天,看地不是地,简直看什么都觉得不顺心——对于三太太,他已经从开始的知足渐渐地变成了不知足,总觉得人在身边本该是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可高兴了没几天,自己的心里就开始有点不舒服,好像哪里都不顺畅,总是缺了点什么。
而翁玉阳的心里缺了点什么,这就不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了,必须就得想尽法子去解决,不解决的话,倒霉的不是他一个,是周围的一堆人。
就像他从前为了彻底解决自己身体和精神上所受的痛苦,于是筹划了两天就把自己的亲娘给弄死了,最后收益的是翁玉阳,至于死的糊涂的那个倒霉蛋,自然就是小蕙仙。
所以说啊,不管多大多小的问题,不管手段有多么偏激,终归都是需要解决的。
思及三太太的不配合以及连日的漠视,翁督查虽然面上并无波澜,然则他的心情却又从满腹充实变成了满腹惆怅,甚至偶尔还会摆出一副老实人为情所困的模样,叫人看了十分的忧心;并且他的惆怅导致了周围的一圈人都一并跟着他一起惆怅,为了表示自己与督查大人心连心,是一根绳子上的人,那些个副官更是一个比一个情绪饱满,就怕自己面上不够苦,不够显得感同身受。
于是此刻放眼望去,宅子里愁云惨雾一大片,人人都锁眉抿唇,没一个人敢出来说句话暖个场,真真是愁上眉头愁更愁,愁的都快不行了。
明明还是个大晴天,然而伍家大宅仿佛却是时刻被阴云笼罩,好像只要翁玉阳打一个喷嚏,这天上就能落下雨来,浇的人浑浑噩噩,神志不清。
翁玉阳置身于众人酝酿出的愁云惨雾之间,丝毫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倒是对着天空思索了一会儿,很快就恢复了平日的姿态,可谓厚道中透着疏离,老实中透着诡异,总之和伍韶川那副嘴脸压根不是一路的,看着就不是个正常人。
其实听语气就知道了,他现在不算是志得意满,但也算是差不离,钱和人都有了,人也一步登天做上了督查,从前想要有的不想要有的,几乎现在都有了。
他还有什么好惆怅的呢?
这么一想,似乎上海的温老爷和天津的老元帅死不死,也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但督查不是好当的,人没点上进心和危机意识,那也是万万不行的。翁玉阳想,自己若是不劳心经营,很快就能被人从这个位子上推下去,听老程私底下说,顾大老板那个大胖子前些日子就偷偷摸摸地从日-本人那里购置了新式的三批军火,还都是时新货,真是花了大价钱了。
翁玉阳哪怕用头发丝想想都知道那批货是要给谁的。
涂承基和老元帅,新政-府和北平线..........、
还有那个打不死的伍韶川...........
他实在无法不担心自己目前的地位和处境啊............
翁玉阳过了过惆怅的瘾,下意识地就想往前走,可惜前方有石子路,石子路上头还有不高不低的三节台阶,他惆怅的有点忘我,于是差点崴了个趔趄,姿势简直是有点滑稽了。
等到回过神来时,翁玉阳已经全然恢复了理性,他冲着身边的还站着的几个副官和小勤务兵挥了挥手,说下午安排个会议,然后笔直的就沿着石子路走了,看样子是要去先去买香饼,然后再回来开会。
伍韶川在当初打杭县和乌城的时候,就打的很有风格,打出了明确性和积极主动性,他在战场上有个最大的优势,就在于不喜欢跟人玩阴的,专门就明着来,尤其是喜欢就着武力强攻,哪怕强攻不下也没有关系,往后撤一阵,等补给来了,再继续攻。
这么一看,伍参谋长仿佛是很光明磊落,雷厉风行,可这雷厉风行的背后沾了多少条人命,别人也是全然不知道,除了南宁死了半座城的人算得上是伍韶川留在明面上的黑历史之外,他身上也没有别的‘光辉事迹’可以叫人诟病的了。
如此不要-脸的行径,真是叫人气的牙根发痒,然而又无可奈何。怪不得伍韶川先是拿了老元帅的军饷,之后又转头去了涂师座的麾下,也照样没人骂他做人不地道,顶多说他是棵墙头草而已。
翁玉阳总结了伍韶川打仗的优势和劣势,伍参谋长为人很精明,打得过和打不过的概率通常都是分四六开,即打十场,顶多六场打赢,其他时候,能做到不亏不减已经很不错了。
毕竟他是强攻,不靠智取,到了关键时候还要以自己的性命优先,打起来全靠底下士兵那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实在是气势上的压倒,实战上的劣势啊.........
要是实在打不过,那就更好办了,伍参谋长最喜欢的一句话就是“打不过就跑”,他跑起来能有多快,翁玉阳多少也是心里有数的,这人真要是撒丫子跑起来,那翁玉阳骑马找驴赶火车都抓不住,皮实的很!
还有十来天吧,等十来天之后,一切就都有结果了。
翁玉阳并不关心涂承基到底想成仙还是想装神弄鬼,他们本就是因为彼此的利益凑在一起,可能连利益都是馋了水的,涂承基要未成年的小孩,翁玉阳去给他弄来,要老妖怪的丹元,翁玉阳也给他把人带回来,那么现在他自己的利益已经和涂承基沾不上多少关系了,自然是得尽量分清彼此的界限,离得越远越好。他都已经想好了,等三太太变的听话了,他就带着底下的士兵一道回上海,哪怕温老爷不认他也没关系,他要的不过就是一个容身之处,能够供他和自己喜欢的人吃饱穿暖,不受人打扰。
敢打扰的话,那温老爷也别想有好日子过,大家通通死光就好了。
这是翁玉阳内心里最期望的生活,但凡有点脑子的人听了这样的话,多半都觉得他是异想天开,要不就是病的连现实和白日做梦都分不清了。可是没办法,再离奇的事也有因果,再不好过的日子也有好过的一天,翁玉阳顶多算得上有能力,却没有更开阔的眼界,满足并沉溺于自己的一方世界,根本没有想过出了这块地方,他也就只是个翁督查,督查上头还有总督,总督上头还有元帅和一干上将,上将再往上,那大概就是总统和总理一流,总统上头倒是没了,无人管辖,顶多有人制衡。
不过这也得就事论事,据说北平那里的王总理就混的很不好,平日里说话都得看身边秘书的脸色,可见总理一职并非一块十全十美的金疙瘩,金子落进屎坑里任谁也救不了,王总理的这位子也是当得如履薄冰。
至于没有界限和脸皮的伍韶川,那翁玉阳就管不着了,虽然迫切的希望伍韶川能够早死早超生,可目前而言还是有点困难,他顶多盼着涂承基能什么时候看伍韶川觉得没什么价值了,能把他连同之前被开颅爆脑袋的那些个副官串在一起,一起上西天就好了。
翁督查站了整整一个中午,除了脑门上有点冒汗,外加脸上被晒出了两坨不怎么均匀的红块之外,并没有出现什么心慌气短的症状,到底年纪摆在那里,表情和眼神虽然老态了点,但是身姿挺拔(可能做了军阀的人就没有不挺拔的),脖颈子也生的好,没有一点褶子盖上去。
其实他今年才将将虚岁二十。
杭县的太阳大大的挂在天上,同一个太阳,挂在那里所有人都能看得见,唯独看的地方不一样,看得人不一样而已。但不管怎么说,太阳赶走了寒冬,显示这是一个很好的季节,万物复苏,春暖花开,该犯花痴的犯花痴,该踹寡妇门的踹寡妇门,总之所有人的心都活泛了。
唯独涂修文。
他不比老妖怪的现状好多少,越是靠近目的地,心里头就越是打鼓,越想找个地方藏起来,不叫涂承基提前发现。
不得不承认,仅仅是道行和修为上,他和涂承基差点压根就不是一点两点,就算他孤注一掷地想跟涂承基同归于尽,那也得有这个资本,说白了,这难度不亚于只身穿过是万里沟壑,比精卫填海还要难填。真要想赶上涂承基的本事,除非涂老仙死而复生,并且把毕生的修为都传给自己不可。
更何况,现在拦在他面前的第一道关口,还是个从前认识的老熟人,那位亲爱的伍参谋长。
涂修文曾给伍韶川算过命,说他克亲克命,早晚就要克己,因为贪婪把自己给断送。
如今看来,这个结论下的有点早了,伍参谋长不光精气神格外的好,更是腿也不瘸了人也好说话了,看样子是被打怕了,这会儿倒不在乎当缩头乌龟,也没有之前下令屠城的那股匪气。
自然,涂修文也不清楚人家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是一门心思地等待时机。
只剩最后十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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