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体倾塌,三人两鬼被埋在地底。顺真要过翠云的对讲机,颤声哀求起来:“盘古大帝,久仰久仰,小道万分有幸聆听圣音,您开天辟地居功至伟,实在令万民伏拜!”
哧啦哧啦,电流响了两下,传出盘古低沉的话音:“想说什么痛快点,别啰嗦!你们的通话机怕是快耗尽电量了。”
顺真说:“您掌控万物神通广大,小道在这里乞求您发发慈悲,让我们出去,救命之恩终生难忘,三清大殿必黄金铸像,立为至高之神,世代参拜香火永传,请您相信,小道及后继者说到做到!”
“哈哈哈,”对讲机再次爆发如雷的笑声,“黄金铸像,立为至高之神?亏你想得出来,那三清道祖怎么办?你这宫观还算道观吗?”
顺真对着对讲机作揖:“求您了求您了求您了……”
对讲机:“唉,你这个修道之人怎么不明白呢?我盘古虽然开天辟地执掌时空大律,可身形早就化为山川湖海,无所不在,用一句话说,我即万物,万物即我,你们实际上也是我的一部分,——好好想想吧,想要达到目的,只能遵循天地自然之理,普天之下,没有哪个能够破这个理,哦,我说得太多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完咔嚓一响,只剩微弱电流如一串长长的省略号,波澜不兴地回荡在黑暗中。
“喂喂,你什么意思?说话说话……”翠云的声音透出一种惶恐。
“盘古大神,盘古大神,别别……”顺真的哀求虚弱无力。
电流趋弱,一点点消泯于黑暗。啪,一声摔砸的脆响,翠云气呼呼骂:“王八蛋,去死吧!”
程自远心里猛然一惊:难道就这么被活埋?
突然,一阵哗啷响,在手机的电光里,刘老金不知从哪儿抓来一把铲子,直抵程自远的胸脯,喝道:“你和该死的盘古是一伙的!在郝家沟坟山上,那个野道人就是用盘古对付我,干扰师祖大计,现在你出现在这里,盘古毁了我们的丹炉宫观。你们里应外合,别有用心!”
顺真长长地哦了声,疑惑地看向程自远。
李嗣英气呼呼说:“程君自己也被困住,怎么可能跟盘古是一伙?”
程自远握住铲柄,斥道:“你可真是丧心病狂,自己无能,办砸了事情,竟嫁祸于人!我要跟盘古是一伙,用得着跑到这个荒山野庙来吗?我早就回到七年前做我风风光光的大状元去了,说不定现在正招驸马当皇亲,很快入阁拜相,享不尽荣华富贵呢,我坏你师祖大计?我犯得着嘛!”
说到“状元”“驸马”“皇亲”“入阁拜相”,程自远脸上微微发热,这些话完全是顺着李嗣英的意思,将计就计编的,不过一出口程自远就激动了,简直当真了,眼前是才子佳人戏曲里红红绿绿咦哩呀啦拿腔拿调的梦幻场景。
哪知刘老金冷笑连连:“你扯谎也看看我是谁,刚才因为炼丹要紧,我没有在师祖面前点破,现在你居然又对我满口胡言!是看多了戏曲片发癔病吧?提醒你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大学扩招,大学毕业生想进道观当道徒都不容易!”
程自远心里惨叫一声:完了,这刘老金,还有顺真,都是现代人,高考的事情瞒不了他们,比不得一直闭门修炼的矛龙。怎么办?
程自远脑袋急转,灵光忽闪:“你说得不错,高考确实越来越滥,很多大学生毕业就是失业,跟从前中了秀才、举人找不到现职,候补在家是差不多的,有时候呢即便中了进士甚至状元,也有不乐意熬资历,一跺脚回乡下闲居的,文天祥知道吗?文天祥当年就是这么干的,这能说明什么?状元不值钱?错,那是你缺少见识,目光狭隘,胸无大志……”
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摸刘老金的胸脯。他慌乱推挡,叫:“干什么?”
程自远撇嘴:“这么平的胸脯,一点峰丘都没有,难怪只见山底泥沙,不见云中高岭!只见落拓秀才,不见天下状元!告诉你现在的状元一点不比古时候失色,一旦揭榜,互联网会以光速把消息传开,电视、广播、报纸争相报道,名校紧盯不放重金以求,名满天下人人羡慕,就是状元用过的破笔记本,都可以拍得大价钱,毕业进机关留高校去外企,前程似锦,脑瓜子稍稍灵活像我这样的,混个一官半职,攀个富贵高枝,也不是什么难事!”
刘老金眼珠乱转,显然被程自远这番滔滔说辞弄懵了,这个初中生想在学业问题上揭穿熟读文史哲的师范高才生,哼哼,没那么容易!
但刘老金偏偏不依不饶:“既如此,你身为状元,怎么会像个落拓秀才?你岂不是自扇嘴巴?”
妈的,程自远心里骂,这个刘老金就知道揭自己的伤疤,哪儿不爽他揭哪儿。程自远咬牙切齿,奋力摇动铲子,当啷,铲子掉落,刘老金在越来越微弱的手机电光里呻吟。真想踢他一脚。
程自远吼:“你是真不懂还是故意气我?七年前估分填志愿啊,不像现在知分知线知位填志愿,我谦谦君子,一向谨慎,一朝低估自己,白考了状元你知不知道啊?这是我这辈子永远的伤痛、永远的恨!就因为这,我才苦寻重回七年前的法术仙丹!你,你居然这么无知,这么刻薄狭隘!你他妈心里有鬼鬼鬼……”
吼骂中刘老金咿唔不已,无言以对。
李嗣英拉住程自远,劝:“别跟他一般见识,一个初中生,等于私塾都没念完的半文盲。”
顺真咳呛道:“好了好了,别再扯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唉,这都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还是赶紧想办法出去!”
微弱的手机电光里,山壁粗厉结实,六面合围,不透半点空隙。脚下到处是尖利的碎石和砂土。
顺真叹道:“这巷道是没办法了,看看别处吧。”
摸索着折返洞窟,一路敲叩山壁,踢踢崖石,一律沉实呆板的噗噗声,没有回音。
顺真问程自远:“手机有没有信号?有就赶快呼救!”
程自远猛醒,忙半天吵一顿,把这个忘了。赶紧看屏幕,心一下跌落到冰谷:“没有,一格都没有。”
顺真苦笑:“我就知道没有,真是个炼丹修行的世外洞天啊!”
程自远不甘心,拼命摇动手机:“有一点,应该会有一点!”
顺真摇头:“罢了,听天由命,顺乎自然!”
程自远问本地区号,顺真愣了下,吞吐:玄炎洲就是一个区号!伸手接过手机摁了起来。一串平静冷漠的女声响起:叽呱叽呱叽呱……您所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请检查信号是否通畅……
再拨,还是这串女声,从容不迫,没心没肺。真想把她从手机里揪出来喝问:“你他妈就不会说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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