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密室里,李嗣英逆水摸出一个残缺的布娃娃,很快水渠里流水加大,冲出第二个布娃娃。
咚,不一会儿第三个布娃娃又随着水流从黑洞里冲出来。咚咚咚,第四个、第五个……不断有布娃娃冲出黑洞,冲到水沟里,个个裹挟污泥,缠着水草,很快挤满了幽暗的水沟。有小孩的哭声、咳呛声远远传来。
程自远瞪眼,全身发冷,看着同样惊疑的李嗣英,说:“是小孩,全是小孩,和吴村孤儿院差不多的小孩!”
李捞起一个,叨咕:“都是残缺的,好像遭受过人为损毁。”
油灯噼啪跳荡,看起来像是有谁在挣扎嘶吼。沟渠里的布娃娃不断涌现,漂向前方的下水黑洞。咕噜咕噜,水里冒出一串串泡沫,呼救声伴着哭泣此起彼落,像是发自悠悠远方,却分明就在脚下、渠中。
“不好!”李嗣英叫道,“这些小孩怕是受害的冤魂所变。”再起捞起一个,嘴巴歪咧,像在无声哭嚎。又捞一个,仅剩的一只小手捏紧拳头,似在痛苦挣扎。
程自远加入,捞起的布娃娃有的瞪着恐怖大眼,有的面目扭曲残破,有的大张缺牙破唇的嘴,有的残缺了半个脑袋或半截腿脚……全都模样怪异,表情举止惊乱之极,仿佛面对极可怕极意外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事情?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正疑惑,哗,小水渠涌入更大的水浪,更多的布娃娃被冲了下来,哭泣呼救,推动前面的布娃娃滑向下水洞口。
“哇呀!”在第一个布娃娃消失于黑洞的刹那,他俩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幼童哭喊。这喊声近在眼前,把他们震了下。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不断消失在下水洞口,响亮的哭声连连爆发,听来犹如置身吴村孤儿院。
程自远冲到下水口,试图堵住布娃娃的跌落,可水很快漫出沟渠,在石室里荡开。好些布娃娃漂到外面,搁浅。哭喊声、呼救声消失了,那些布娃娃还是布娃娃,喑哑、扭曲、僵冷、湿胀……
程自远松开拦截下水口的手,伴着布娃娃一个个跌落下去,哭叫声、呼救声再次漫起。
李嗣英捏起一个淋漓的布娃娃,两眼放出阴冷血红的光,嘴巴歪撇,发出瘆人的笑:“哼哼,一定又是哪里的邪魂妖术作怪!”
“哦?什么邪魂妖术呢?”
李嗣英没有回答,把布娃娃掷向下水洞。哇,哭喊声异样尖锐,在潺潺水声里留下渐次消失的回音。
“这洞里有名堂!”她指点下水洞说。
靠过去,再次伸长手向洞里摸探,这一回时间同样漫长,不过看起来不怎么费力,毕竟是顺流而下。但疑问仍然写在脸上:“哎,这洞怎么会这么长?”
突然,她猛吸一口气,眉毛跳动。
“怎么了?”程自远问。
“有情况!”
“什么情况?”
“我说不清,手痒,好像什么东西摸了我一下。”
“不行就抽出手来,这黑洞太凶险了。”
“我再探一探,”她皱眉,“里面就是凉,很凉!”
“你当心!”
她冲程自远眨眼:“我没事,大不了我还有飞指刀,伤不到我。”
下水口被堵,布娃娃纷纷浮出水渠,搁浅在脚边,看得人头皮发麻。
李还在摸探。再次皱眉吸气:“又被摸了一下,痒。”
程自远挨近下水洞,瞪眼,问:“是什么东西摸你?”
“好像是……手……”
“啊?那赶快抽回来!”他喊。
她摇头:“不打紧,就是冷,怎么会这么冷?我的手像被冷风削刮一样。”
“那应该是阴气,阴气太重了,不能再探!”程自远喊。
李笑了:“阴气倒不怕哈哈,我一个鬼还怕这个?就是太怪了,一定有大名堂!”
程自远心悬到嗓子眼,呼吸屏住,想再次劝她缩回手,却又禁不住好奇。眼下任何可能的机会都不能放过,有名堂就有机会。只好满眼期待又满怀忐忑地盯住她的一举一动。
“哦,谁在抓我?”李嗣英身子一个趔趄,一手扶住山壁喊。程自远急忙拉住她。她身上已冒出了微汗。
哇啊哇啊,有小孩的哭声打下水洞幽幽传出。水渠里沉寂搁浅的布娃娃立刻像神魂回归似的,重新哭叫起来,里外呼应,阴森怖人。
“不好!”她叫,“我的手被抓住了,很多手在扯我,都是小手!”
她撑住山壁,咬牙切齿地往回抽手,那架势仿佛在跟洞中的谁拔河。程自远赶紧搂住她的腰,助力她往回拉。李的手臂在洞口几进几出,反复拉锯,渐渐地上气不接下气,汗水湿透了衣衫,而程自远也手臂发麻,满身是汗。
洞里的哭声越发响亮,听得出小孩在呼叫:“救救我,救救我……”
不知道是累极还是心软,李一下松垮,几乎扑到黑洞边,幸亏程自远把她拖住。
黑洞里白光一闪,一个小小身影湿乎乎地攀着李的长臂,爬了上来。是个光头光脑的布娃娃模样的小孩,两个大眼噙着泪水。
李嗣英和程自远同时惊叫。
接着又一个布娃娃模样的小孩呜呜啊啊地攀爬上来,是个梳小辫的女孩。
很快三个四个五个……爬上来的这些布娃娃个个完好,只是身上留着摩擦的外伤和污迹,表情惶惑而委屈。
程自远问:“喂喂,孩子们,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来自哪里,为什么会在这里?”
可是,这些布娃娃压根没有听见他的问话,继续哭叫着逆水流而爬,和从出水口冲出的残缺布娃娃迎面相撞,下水口爬出的布娃娃就拼命绕开它们,极力搜寻什么似的,水渠里挤作一团。
程自远俯下身,不断对着它们大声问话,可用尽了胸腔的气力,声如雷鸣,呼出的气流把它们吹得摇摆,它们依然没有反应,俨然处在完全不同的时空,自顾自地哭喊爬动。
一个胖乎乎的男孩布娃娃从下水口爬上来,慢慢仰起脖子朝程自远望了一眼,莹莹泪眼映出了他的影子。程自远把它捏起,让它贴近自己的眼睛——“你是谁?为什么……”
话还没说完,这胖男孩就瘫软了,僵住了,程自远的影子从它眼中消失。那仍然只是一只布娃娃,身子完好,身上布满血痕和污迹。
程自远大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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