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观的丹宫爆炸塌陷，程自远和李嗣英陷落在一间奇怪的地下密室。程自远来到有水流动的沟壑边，循着水流方向摸到山壁，水在山壁底端跌落进了一个深黑的小洞。程自远试着往洞里伸脚，再次被李嗣英拉回。

　　李说：“这里我也看过了，下不去，没有路！”

　　只得缩回来。饥饿加失望，令他心绪低落。

　　怎么办？等着饿死吗？程自远凝望油灯，喃喃：“既然这灯能够长明不灭，一定有空气源源流进来，那么山体间肯定有缝隙，甚或通风管道。”

　　“是呀，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惜找不到。”李皱眉。

　　程自远手指油灯：“拿起它，——这么小的油灯，怎么能长明不熄呢？难道那油……”

　　“是呀，我也是这么想，可惜它是固定的，和石桌连成一体了，大概石桌下面那个石匣里贮存了很多燃油。”

　　唉，她全想过，全查过，在自己失去知觉的时候！这一想，程自远感觉自己的操心多此一举。失望和虚乏漫过来，他身子一晃，再次坠入昏黑无觉之中。

　　醒来，脊背、后脑勺硌得发疼，原来是躺在石凳上，全身酸麻无力，像散了架子。

　　闻到一股香气，空乏的肚肠被逗引得咕咕叫。这是——天啊，食物，食物的香气！

　　正要挣扎坐起，李嗣英在他头顶上问：“程君，醒了？”

　　她的嘴巴喷出了香味，唇角黏了食物的星末。一把抱起程自远，神情激动地指点道：“来来，我在石壁上找到这东西，撕开来尝了尝，好吃！”

　　石桌上十几块压缩饼干全开了封，外包装扯得七零八落，露出里面棱角分明香气扑鼻的肉色饼干。看包装日期，是两年前生产的，保质期三十六个月，居然没过期！

　　程自远心里一阵喜欢，脸上却是哭笑不得：“这么多压缩饼干怎么一下全拆封了？唉，应该吃一块拆一块的。”

　　“为什么？”李嗣英不解。

　　“这是真空包装，没拆封可以保存三年，拆了封估计几天就坏，坏了你还可以吃，我就吃不成了，”程自远责怪，“还有这包装，上面有小的凹口，沿凹口轻轻一撕就开封，哪用得着这样胡撕乱扯。”

　　“我……我……”

　　“好好，总算有吃的了，能扛一时是一时。”他不打算埋怨下去，咕咕肠鸣提醒他进食要紧。

　　“那，什么是压缩饼干？”她问。

　　“就是高度浓缩的干粮，吃一块顶一天，适合野外考察、旅游、战争，当然还有……避难……”程自远边说边拿起一块咀嚼，也叫李嗣英吃。

　　程自远问起她是怎么找到这食物的，她说她沿石壁敲打，发现石桌旁边这块石壁响声空洞，就反复敲，敲开了，居然是个石龛，里面放了这堆饼干。

　　实在是饿太久了，地下第一餐，他们吃得直打饱嗝，相视而笑，暂时忘却了被困绝境的烦恼，俨然他们是在黄家堡荒宅里共进晚餐。

　　洞中黑暗，不辨时日。不知又过了多久，当饥饿重新来临，他们不得不再次围坐石桌旁，各自就着一缸冷泉水，咀嚼压缩饼干。这回他俩不约而同地一小口一小口啃。

　　香脆可口，大解饥饿，体力重新恢复。程自远问她：“好吃啵？”

　　她点头，不吃了，单看他吃。他说：“好吃就再次啊。”

　　她推托：“你吃你吃，我看你吃，就挺……”

　　“挺”字没落下，苍白的脸泛起红晕，平时空洞阴森的眼也闪出一丝温情的光，这模样让他想起黄家堡酒后和梦里李嗣英的模样，不觉也耳热心跳。

　　“挺，挺什么？”他问。

　　她目光扭开，看石壁上那块被敲开的小龛。“挺好啊。”她说，口气敷衍。

　　“好什么好？现在这点食物，能撑一时是一时！你快来吃，吃，我们既然困守在一起，那就生要一块生，死也要一块死！”

　　话一出口，自己心里先铿的一下。生死一块的话在这个环境里说出口，听得中情中理，可怎么品味都别有意图，脸不禁咣一下红了，烧着了一样。

　　天，冷不防要和这个女鬼生死同穴，这是什么缘？

　　李嗣英没有看他，而是站起来，面对水沟的方向凝神，气氛有点小尴尬。水声漫过来，填补了寂静，似乎正替他俩诉说着什么。

　　“既然有流水，就该有暗道啊。”李打破沉寂，背影移过去，蹲下，摸探起来。

　　程自远跟过去，蹲在她身边。除了映耀灯光的水波，什么也看不清。李指点水波，嘟囔：“水是从左边那个山壁下面涌出的，拐个弯，流向右边山壁底部那个黑洞，——那下面应该有个水渠。”

　　“一定是有地下暗河！”程自远咕哝。

　　“水往低处流，我们逆水流的方向，或许可以找到逃出的路线。”

　　两双目光聚向左边山壁。水的出口又窄又黑，藏在嶙峋的山壁下，那里冒出丝丝潮漉的凉气。

　　李弯腰摸过去，手臂呼啦呼啦伸长伸长，探进了那个黑洞。水流变得细小而湍急，发出喷射声。李嗣英的手弯弯曲曲的，像清淘工的钢绳。程自远紧盯她的面部表情，可等半天，那表情还是困惑僵木的，似乎黑洞是个难以探查无法揭秘的无底洞。

　　程自远忍不住问：“怎么样了？”

　　她皱眉：“哎，这里……这里是往上的，水流急，太急，伸不过去！”

　　“那就对了，”他说，“往上，一定有个湖泊之类，再往上，就是天空、自由，噢天，拜托你加紧点！”边说边双手捏拳，激动地催促起来。

　　“我加紧了呀，可是，”她停住，扭脸看他，神情里闪出一丝幽怨，“天空、自由，你这么巴望？”

　　程自远感到诧异：“这还用问？你难道不巴望？”

　　“是，”她叹气，仰看粗黑的石壁，“天空、自由，还有你我人鬼异途，分道扬镳……”

　　程自远心里一颤，妈也，什么情况啊？这么灰心失意，嘴里喃喃：“那也比困死在地下强！”

　　“呵呵，”她笑，笑容有点苦涩，“好啊，出去，我可以不下地狱变成聻，继续孤魂野鬼地满世界游荡了。”

　　这话愈发奇怪了，程自远看着她眼里闪出惆怅的光，水花顺着她的枯白长臂喷射出来，溅在她脸上。她蹲在水沟边，脸上很快斑斑点点，分不清哪是泉水哪是悄悄滑落的泪。

　　“你，你可以继续找元凶，炼丹，回去找那个王什么的，你就不孤单了。”程自远赶忙安慰。

　　 喜欢最后一座孤儿院请大家收藏：(321553.xyz)最后一座孤儿院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