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没钱，只好卖了。

　　张杰说完这句话，所有人都沉默下来，或许有人会因此瞧不起他，他也不在意，继续做自己的事。研究玩单眼，将相机还给赵琼义。

　　招弟默默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衣角不放，似乎想安慰他。

　　气氛尴尬一会，但很快又活络起来。

　　曾其南炒热气氛很有一套，一路上抖了几个包袱，说唱俱佳，动作夸张，转移大伙的注目。

　　招弟拉着张杰走了很长一段路，刘亦松跟在他们后头，眼睛像要着火一般，死死盯着张杰衣角。张杰要拍照，发现招弟牵着他，虽没说什么，但他一皱眉，招弟就自动放手了。刘亦松见机不可失，顶替上去，跟招弟说话，转移她的焦点。

　　一路上山，攻顶，露营的山并不是太难爬的山，高度也不高，攻顶并不会很难，只是这座山是双峰连接一块，爬完这山头还有那山头。张杰拍完一卷胶带，还想再换一卷，但时间差不多该回去了，再晚回去太阳都下山。

　　大伙在山上搭建供人休息的亭子休憩一会，再继续走。赵玲玲脚酸得不行，但没有说出口，只是希望能再多休息一会。回到营地，赵玲玲腿都快废了。

　　赵琼义知道自己妹妹娇气，边叨念不停，边让她到一旁坐下休息。赵玲玲又只能看着大家忙碌干瞪眼。这次没有隔壁帐篷的人来陪她聊天，百般无聊，坐在石椅上发呆，等了许久，终于有人派工作给她，削马铃薯与红萝卜的皮。招弟与刘亦松一旁帮忙，偶有交谈，还算融洽。

　　天色渐晚，隔壁帐篷的人也陆续回来，远远地就听见年轻人充满活力的嘻笑声，两方人马照面，各自点头致意。

　　“我们晚上要升营火，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一块。”方芸走来，跟他们说话。

　　“好啊！人多才热闹！”曾其南立刻答应。

　　所以两方人马，吃完晚饭，洗个澡，全围到搭建起来的营火旁，围成一圈，烤棉花糖来吃，把洗好的衣服晾在一旁，用营火烘干。

　　方芸作为公关，将两伙人整合一块，彼此互相自我介绍，知道他们是同个学校同个社团不同科系的学生。反观张杰他们的组合复杂多了。

　　不知道是谁开了头，双方讨论今天上山的进度，方芸那批人也爬山，但是到另一座山峰，跟他们不同地点，所以回程途中都没遇到。张杰好奇，询问另一片山头的景色如何。一伙人话匣子开了，滔滔不绝说起在另一片山头的奇遇。

　　“那里很美！有一种很特别的蝴蝶聚集，我从来没看过这么多这么美的蝴蝶！”

　　“是啊！蝴蝶的翅膀孔雀绿与蓝色相配荧光荧光的，还有鲜红的颜色做底，美极了，而且它们是大批的聚集，成千上百，而且不怕人！我们穿梭在蝴蝶之间，我超怕踩到它们！”

　　“真的！超怕踩到它们的！它们真的太多了！”

　　张杰听着眼睛都亮了，这样听起来就像是蝴蝶的大发生，这肯定得拍上几张照片才行，而且他们形容的蝴蝶色系也是他所不清楚的种类，可能是琉璃带凤蝶，但那种凤蝶的底色是黑色，不是红色。他太好奇了，想亲眼瞧瞧大发生。

　　“明天我们回去吧？”张杰询问。

　　“是啊，都安排好了，你明天就能看到那景象。”赵琼义回答他。听张杰的声音语气，好像他整个人都活了过来，说话有力，神采奕奕。可见其兴奋，早听玲玲说过张杰这人喜欢野生生物更胜于人，现在他总算明白。

　　张杰虽然想继续细问，但大学生的话题转来转去，跳跃式思考，已经跳出蝴蝶的话题，开始说起鬼故事。这似乎是出门旅行，露营必备，听听离奇，调节身心。

　　张杰却拿这话题没辄，他想起上次与一群老师的讨论，本来只是讨论，最后都变成争论，气氛难堪不在话下。他这次学乖，一个字都不会讲。

　　这就像宗教信仰一样，人可以信佛信耶稣，也可以选择相信或不相信鬼神的存在。

　　所有的奇谈都是从我听说开始，千篇一律的开场。

　　“我听说，我们今天爬的那片山头，以前是日据时代弃尸的地方。因为死的人太多，所以就随便找个山头丢，连挖个坟都没有。所以听说这里经常闹得很凶。所以晚上尽量不要夜游。”其中一名大学生如是说。

　　“哪可能，我家从前就经常来这露营，从没听说过这种事。”赵玲玲反驳。

　　大学生被堵的说不上话了。

　　“或许真的有闹，只是我们没遇过而已。”赵琼义补上一句，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可是不夜游算什么露营啊？”方芸跳出来说，”难道我们今天不夜游吗？”

　　各各面面相觑，有赞成也有不赞同的。

　　“那好，投票吧！赞成夜游的举手！”

　　四人举手，包含方芸。有三个人没举。

　　“我不想去──”

　　“你们别不合群啊！我们是一起的！同生共死，要患难与共啊！”方芸囔囔，跳脚，指责没举手的人。

　　“对啊，一起啦！”

　　“可是──”

　　“来露营就是要夜游啊！”

　　互相囔囔着。

　　“夜游本来就很危险，我也建议你们不要去比较好。”赵琼义建议。看他们这样反应，果然还是太年轻。

　　最后气氛有些僵持，感觉奇怪，曾其南打哈哈地转移话题，暂时化解尴尬。

　　他们没待多久，就回自己的帐旁睡觉。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依照年轻冲动的本性，那群人最后肯定还是会去夜游。

　　张杰听见外头动静，醒了过来，爬起身走到外头，他看看手表上的时间，已是一、两点多。一群人浩浩荡荡准备去夜游，几人举着火把，往侧旁山路小道行走，是他们今天上山的方向。已经走过一遍山路，多少有些熟悉，夜游起来会比较安全。

　　深夜里湿冷，张杰打了个哆嗦，目送那些人离开，隔壁营地全体参加夜游，媒人留下来，营火只剩下灰烬，看来是做好了善后。

　　伴随着皎洁明亮的月光，张杰一呼气就是雾气，又湿又冷的天气。他不想管年轻人的娱乐，实在不关自己的事。

　　他尿急，到一旁去解手。然后回去睡下。

　　进入睡眠前，他想起一件事，这种时节大发生的蝴蝶有哪些种类？他稍微在脑海里想了一遍，然后进入梦乡。

　　隔天一早，张杰被赵琼义给摇醒，或许是晚睡的关系，他居然比其它人还要晚起床。张杰茫然，揉眼，一时间还醒不过来。

　　“醒醒，出事了！”

　　赵琼义紧张的语气，让他一下子惊醒过来。

　　张杰缓过神，问他，”什么事？”

　　“隔壁营地的人不见了。”赵琼义解释发现经过，”我们刚醒，发现携带瓦斯没了，芸芸想跟隔壁营地的人借，她一去发现人都不见了，但是重型装备都还在帐棚里头，车也还没开走。”

　　赵琼一边解释边拉着张杰到营地外头，走到对面空无一人的营地，赵玲玲、曾其南、谢招弟与刘亦松看见他们，纷纷靠了过来。

　　张杰听闻一愣，”他们昨晚夜游了……我半夜起来解手时，注意到他们一群人上山。该不会出事了？”

　　他们一行人围在只剩下灰烬痕迹的营火外围讨论。

　　“很有可能，没道理天亮了，人还没回来。就算要看日出，到现在也该回来了。”赵琼义神色紧张。那可是一大群人啊，一个都没回来，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下山报警吧。”赵玲玲提议。

　　“好。”赵琼义答应。出这种事，他想也没人有心情露营。不管那群到底有事没事，都很不对劲。

　　“我要留下来。”张杰却说。

　　所有人都看向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我要上山。”张杰说明自己的想法，”或许他们只是在山上迷路，你们下山，我上去看看。”

　　“你疯了吗！人生地不熟的你要一个人上山，你才会迷路吧！”赵玲玲驳斥他，怒极，他怎么会有这样愚蠢的想法。

　　“我上去，或许还能来得及救一两个人。我有急救的证照。”张杰坚持。

　　“你……！”赵玲玲拔高八度的尖锐声音，又要出言反对。

　　“玲玲！冷静点。”赵琼义沉声打断她，”不如这样，我带你上山，这里我熟。”

　　“哥！”

　　“我觉得张杰说的有理，或许我们上去能来得及救一两个人。”赵琼义却已经站在张杰身边，支持他的理论，又分配他们，对曾其南说，”你带我妹跟小孩们下山报警，麻烦了。”

　　“我明白了。你们小心点。”曾其南没赵玲玲婆婆妈妈，立刻答应下来。他其实也想留下来帮忙，但是得先顾好女人与小孩的安全为优先。

　　打定主意后，他俩动作快，开始分配装配，以救人为主，舍弃其它不必要的器材，很快准备好，与曾其南他们道别。赵芸芸还有话想说，她甚至想跟着他们，可她体力太差，昨天又耗费太多体力，被果断拒绝了。

　　救人不是儿戏，不能随便纵容她。

　　赵琼义非常难得地斥喝自己妹妹一顿，扛着装备跟张杰上山去了。

　　张杰提议上山，一半为救人，一半私心。他想看蝴蝶大发生，要是真跟着他们下山报警，让搜救队的人上来，这段期间他要想再上来，恐怕非常困难。更不用提，要是那群人真的发生山难的话。

　　昨晚，他听着那群人形容蝴蝶的模样，说得他心痒，要是看不见那种孔雀荧光色般的蝴蝶，他死都不会瞑目。（当然这只是夸饰。）

　　“我知道你的意图。”赵琼义边上山，边说，非常注意四周，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或许能找到与那些人有关的线索。

　　“芸芸跟我说过，你把生物研究放在第一位，其它都是其次。我知道你是想看他们昨晚说的怪异蝴蝶。”赵琼义看穿他的意图。

　　“……我确实是想看，但我也想救人。这有什么不对吗？”张杰大方承认，这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动机。

　　“没有不对。”赵琼义说话同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张杰，”只是麻烦你，搜寻的角度扩大一点，不要只往草丛旁望。我想现下找人，会比找你的蝴蝶要紧。”

　　分不清是责怪他还是怎样，张杰听不太出来，应答一声，将视角扩大一点。他与赵琼义，一左一右，各人负责一边找寻。

　　越往山上走，张杰失望越大，他们没看见人，也没遇上大发生的蝴蝶群。

　　到底到哪去了──？

　　张杰停下脚步，往一旁草丛堆望去，突然一愣，再山路旁的陡峭，看见殆尽的火把，像是被随意丢到陡峭地方，碰巧被落叶遮盖住部分，与周遭颜色又相似。若不是他瞇眼仔细搜查蝴蝶，搞不好还看不见火把。

　　他对走到远处的赵琼义大喊一声，”赵兄！这里！”

　　赵琼义听闻，赶紧回头，跑到他身边，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找了老半天才看清火把。亏他找的这么认真，却输给张杰的好眼力。

　　“你看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下去？”

　　“下去这里？这么陡峭的山壁？”

　　“他们火把丢在这里，搞不好人在下头。”

　　“你这什么逻辑，说不定他们是往下丢的，人应该在上头。”赵琼义反驳他。

　　张杰瞪他，难道他们现在要为人在上头还是下头争执吗？

　　赵琼义拿不定主意，回视张杰的怒目，也不觉得火，反倒是冷静下来，就说，”我们往上找吧，这边下去太陡峭，我们强硬下去，搞不好遇难的人得再多一双。下头就交给救难队寻找吧！”

　　如果真是在下头，那么他们也无能为力，那些人只能听天由命了。

　　赵琼义说的有理，张杰不再坚持，多看山壁几眼，接着跟上赵琼义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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