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其南间接知道张杰的事，不顾会被发现自己是内应的危险，跟前来领取物资的赵琼义那派的人走，到达他们藏匿的巢穴。跟赵琼义说了这事。

　　在曾其南来看，张杰顶罪，恐怕是为了护住这里所有人。

　　上头的态度还暧昧不清，到底是要办还是不办，没个定案。

　　他们这些人发起暴动，应该要被抓起来，可偏偏又是感染的高危险群，恐怕也不敢动他们。

　　张杰现在被抓走，或者该说是自投罗网，不论动机是什么，他的行为确实是在帮赵琼义，护住城里人的周全。

　　“不知道他们会怎样对待他。”曾其南脸色极差，光是张杰被严刑，就有深重的罪恶感。

　　“他会去做实验吧。”招弟走进房间，听见他们的谈话，忍不住插上一句。她站在他们面前，询问赵琼义，”你找我？”

　　“坐。”赵琼义让她找位置坐下。

　　“是我找妳。正确来说，是刘家小少爷想找妳。”曾其南笑说，不改本性，不正经地调侃，”他对妳可真是情深意重，特地让我来问问妳好不好，还给妳带信了。”

　　曾其南将信件交递给她，招弟收下，并向他道声谢。

　　“要不妳也给他回个信？”曾其南提议。刘家小少爷焦急的想知道她的近况，那句情深意重可不是开玩笑的。

　　“不了。跟他说我还活着即可，你们若想利用我去向他讨些什么，恕不奉陪了。”招弟拒绝，冷笑一声，”看看你们的下场，看看我们现在的处境。赵哥，有时我真觉得你脑子有病。没事我先走了。”

　　招地把话说完，转身就走。

　　“这丫头怎么这样说话！”曾其南愤愤，他们会发起这行动也是为了反抗，为了能有一天解除城里的围牢，为了救出被抓走的感染者，为了大义。

　　“不怪她，这几天她照顾的人一一走了。再说这事我们确实办得不好。”赵琼义冷着脸，看着招弟出去后被重重甩上的门。被小辈拂了面子，多少有些不悦，但他更烦另一件事。

　　“张杰还在城里？”赵琼义询问。

　　“应该是。上头有令城里人不得出城，张杰应该还在城里。”

　　“那么按照招弟的说法，他应该还在那头的实验室。”

　　“你……你要干嘛？你该不会是想去找他吧？”曾其南错愕，很怕听到赵琼义肯定的回答。

　　“该去找他。”赵琼义点头，承认他是这么打算。

　　“你疯了吗！你要怎么找他！”曾其南惊呼，瞪着他的好友，没办法理解他。应该说，打从他开始策划这行动，他就已经不再是自己所熟悉的赵琼义了。

　　赵琼义没说详细，反倒是请曾其南离开。曾其南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会被人怀疑，他已经害了一个张杰，不能再害自己的兄弟。

　　曾其南怀着忐忑的心情，离开他们的据点，再三不忘提醒赵琼义别做傻事，但他听不听得进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赵琼义当然不当回事，将后事交代完毕后，和赵玲玲与招弟吃了顿饭，没说自己的打算，赵玲玲跟他像是心有灵犀似的，知道他哥又要干什么傻事，饭吃着吃着哭了。

　　隔天一早，赵琼义走了。

　　独身前往官方驻站的营区，他靠近的时候站哨的人拿枪指着他，质问他的意图。

　　赵琼义双手高举，做投降状。

　　张杰听见外头的骚动，没多久，但他实在无力爬起探看外头情况，最近实验抽血抽得太凶，他都快变成人干了。

　　他转头望向身旁的观察员，曾经他跟他们还共事过，其中一人走到窗边看了情况，又回来。

　　“外面怎么这么吵杂？”张杰询问他，希望他能告诉他外头的情况。

　　“就算发生什么事，那都跟你无关。”

　　对方冷言冷语，张杰不好再问，只能看着半起窗外，白天树影摇曳，他想起他在学校教书的日子，明明没过多久，却像过了几个春秋。那些轻松欢快的日子，像是上辈子的事。

　　张杰闭上眼睛，空气中全是消毒水与化学药剂的气味，不再是清新偶尔带有点屎味的乡土气息。

　　他们所在的实验室门突然被大大打开，张杰看见一名士官向他走来，令喝一句，”长官要见你。”随即把人带走。

　　张杰走不动，一站就头晕，坐在轮椅上，由人推着他前进。

　　虽然不清楚长官为何要见他，但他不怎么感到恐惧，对一个将死之人来说，几乎没有什么事能让他感到害怕。

　　对方带着他，抵达长官的办公室，张杰对办公室很是熟悉，这本来是严教授的位置，但严教授走了，变成长官的临时办公室。

　　对方开门，再推着张杰进入，张杰看见被铐起的赵琼义，身上脸上全挂了彩，狼狈不堪地被压制在椅子上。

　　长官要他与赵琼义对质，因为这人跑来自首，说他才是暴动的发起人，要他们放了张杰。

　　张杰真心觉得赵琼义很蠢，蠢得一点脑子都没了。

　　说不出话来了。

　　就算赵琼义自首，他也不可能得到自由，因为他身体上对菌种抗体太重要了。除非抗体疫苗完成，或是其它人也有他这样的抗体，他才有可能走出这实验室。

　　他都已经做好会实验到死的心理准备了。

　　白白送命。

　　张杰觉得不甘心，不管自己身体如何，扑向赵琼义，暴揍他好几拳，纵使他全身无力又虚脱，依旧让赵琼义挨了好几拳，赵琼义甚至没有闪躲，任由他攻击。

　　到最后，动手的张杰哭了。

　　他想回到学校，站在讲台上给学生们讲课，看着孩子三三两两成群结队的玩乐，而他骑着单车自由地在乡间小路游荡。

　　他不想感染菌种，成为世界唯一的抗体。他不想又暴动，他不想看见那么多人死去，他不想被困在实验室里。

　　他想上山，他想观察生物，他希望能成天与动物为伍，他希望──

　　但是他回不去了。

　　他们都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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