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杰将床架移开，离渗水区域远点，但房间里的空间有限，他的床只能平行移到另一端、半正对门口、紧挨着书架，现在顾不得太多，他将就点，还能睡就行。

　　张杰搞完床架，就要出去洗把脸，门一开，吓一大跳，门外的人也跟他一样受到惊吓，李老师手半举着，看样子正想敲门时，他就把开给打开了。

　　“没事、没事，我们都别自己吓自己。”张杰出口安慰，也给自我催眠，稳住情绪，随即问李老师，”找我有事吗？”

　　“你情绪真稳，楼下好几个老师都吓得炸成一团了，亏你还敢一个人上楼回房。”李沐儒视线往里头望一眼，发现床给移了位，再往那突兀的空间望去，发现上头正滴着水，他抬头看了一会，反应过来，那上头正是他们发现尸体的房间。霎时脸色能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李老师，不好意思，我刚被水给滴到脸，正要去洗把脸，你要待在房里等我回来再谈吗？”张杰提问，他感觉脸越来越痒了，不想被李老师耽搁时间，到时起疹子会非常难受。稍稍侧过身，跨出房门，往公用卫浴室走。

　　“我陪你去，我们、我们边走边讲！”李老师马上跟随他的脚步，时不时偷看张杰的脸，不知道是哪边脸被滴到水。

　　“楼下有老师提议要到学校打地铺，你要不要一块去？”

　　荒唐！张杰第一直觉就这两个字，但不能口出恶言，他缓缓情绪，就说，”不用了，谢谢。”

　　“哎，他们是说明天会请人来作法，等做完法，就搬回来。张老师，我们也不是迷信，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关于这件事你也别太铁齿，多点防备，总是好的。更何况才熬个一晚上。”李老师努力说服他。

　　他不是不明白李老师的苦心，只是张杰实在觉得没这必要。

　　张杰用水晶肥皂洗脸，在被滴到的部位多洗几下，洗脸期间一直在思考他该怎么拒绝李老师的好意。但他没有强而有力的理由──只好又一次地妥协。

　　张杰带着枕头与棉被，跟老师们一块到学校。十几个老师提着手电筒浩浩荡荡进入学校，张杰跟在队伍最后头，夜晚的学校看来阴森森，虫叫蛙鸣特别大声，他越走越忧郁。吵成这样要叫人怎么安睡。张杰有种误入歧途的感觉，欲哭无泪。

　　老师们的办公室摆了几张折迭躺椅，有的睡躺椅，有的睡沙发，没躺椅也没沙发睡的人搬几张桌子并在一起做张床。

　　张杰自己有折迭躺椅，将椅子打开披上棉被就睡，其它老师谈话声渐渐小声，最后归于平静。他们在办公室两个门口点燃蚊香，空气中混合着雨后泥土气味以及蚊香，气温舒适，本以为很扰人的虫叫蛙鸣如摇篮曲般，非常催眠。

　　张杰睡了一会，不知时间过多久，被断断续续的抽鼻声给吵醒，他睁开眼睛，看见某处黑影一动，有人起身，他视线一路追随，直到对方走到月光之下，认出是陈老师，脸色相当难看，走出教师办公室。

　　张杰心里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跟去看看情况，挣扎半天，最后爬起身，跟着过出去。

　　陈老师往厕所的方向走，张杰与他隔了大约两个教室远，张杰蹑手蹑脚轻声慢行，以至于陈老师没发现他的跟随。张杰慢他几步跨进厕所，陈老师已经蹲在厕所边大吐特吐。早在发现尸体时，他已经将晚餐全吐出来，现在只吐得出酸水。

　　“陈老师，你还好吧？”张杰出声。

　　陈老师吓一大跳，猛地转身看向他，眼中充满惊恐。

　　张杰承认自己鬼祟跟踪，突然出声，确实会吓到人，一边跟陈老师好好解释，一边反省怎么今天老是吓人一跳。

　　“抱歉，让你看笑话了。”陈老师脸色惨白，扶着隔间的门，缓缓站起身，将吐出酸水冲走。走去洗手洗脸，让自己多少冷静点。

　　张杰后来陪着他到外头的楼梯间坐着，期间张杰没多说一句话，安安静静地坐在陈老师身边。

　　“张老师，你真冷静，我应该跟你多加学习。”陈老师打破沉默，自我调侃。

　　张杰仔细想想，他身为第一发现者，又是站在最前方的人，他倒没有像陈老师那样严重的心理阴影。

　　他看过鱼体内的人类眼珠、腊肉大婶残破不堪的尸体、上吊自杀的准新郎大毛，这次再见趴在地上的阿兵哥尸体，他发现人的心理素质是可以培养的。不知不觉地，胆子就变大了。

　　陈老师发呆一会，重新振作，跟张杰道声谢，起身，一块回教师办公室。

　　回去时，正好太阳升起，乍听公鸡初鸣，张杰与陈老师相视而笑，张杰走在前头刚跨进办公室，赫见睡在门口附近的李老师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他。

　　“救我……”李老师声音颤抖，以眼神示意他的右手边。

　　张杰顺着李老师的视线望去，在李老师的身体与手边发现一条红斑蛇，正安安稳稳地睡在他怀里。

　　“好可爱──”张杰无意识地脱口而出。

　　李老师狠狠瞪着他，拚命跟他求救。

　　后头的陈老师发现李老师的异状，瞪大眼，惊讶看着黑红相间的蛇，直觉有色彩的蛇都是有毒的。

　　救命啊！快把蛇弄走！

　　“别怕，红斑蛇很少咬人，红斑蛇通常栖息在低海拔山区、丘陵、平地，平时以青蛙或泥鳅为食，属于黄颔蛇科，学名是──”主修生物的张杰滔滔不绝地描述。

　　谁管它这么多！李老师气急败坏，他可是处于生死关头，都快被吓哭了。

　　“不用担心，红斑蛇是无毒的蛇种，可能是夜里太冷，偷偷跑到你这取暖。”张杰冷静推理。学校里的青蛙这么多，引来蛇群聚集也是非常有可能，或许附近还有更多的蛇。

　　快点把蛇拿开啦！李老师整个脸皱得跟包子一样。

　　陈老师看不过去，开口帮李沐儒求情，”张老师，依你看，我们要怎么移动蛇？”

　　“我不知道。”张杰耸肩，表示无可奈何。

　　不知道你还说那么多废话干嘛！李老师倒头气炸。

　　“我去请消防队的人过来。”张杰说完，前去联络消防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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