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消防队员顺利移开红斑蛇，蛇受到惊吓缩成一团，李老师也受到惊吓缩成一团。消防队员临走前，对张杰唠叨几句，抓无毒的蛇这种小事请村里的人处理就好，农民们、甚至是小孩子都很有抓蛇的经验，消防局离村子很远、诸多不方便云云。

　　张杰向消防队员道谢又道歉，送走辛苦的消防队员。

　　当天中午，张杰外出买饭时，经过警局，看见几名军人聚集，他好奇地停在警局门口，猜想他们大概是军队派来处理小兵的事情。

　　“去去，没你的事，别站在这里。”警察大叔发现他，挥手驱赶他。

　　确实没他的事，张杰耸肩，没强求太多，只好离开警局，到市场买饭。回程时，拎了用粽叶包好的肉圆，再经过警局，正好看见警察大叔深深鞠躬送军官离开。

　　张杰在那站了一会，对大叔开口，”他们是来处理阿兵哥的事吗？”

　　“你怎么又来了！”大叔显然不客气的口吻，嫌恶地看向他。

　　“我买完饭正要回去。”张杰将手上的肉圆提高。看大叔转身回局里，他也跟着进去，警局他来过好几趟，都熟门熟路了。

　　“你这瘟神，去哪都死人。你们宿舍今天不是作法事吗？你要不要顺便给师父看看。”大叔口无遮拦，又是抱怨，又给建议。大叔坐入办公桌椅，难得认真工作，整理起报告书。

　　“哎，我不太信那个。”张杰直说，拉了张椅子坐下，打算跟大叔长谈，看能不能挖点消息。

　　大叔翻着资料，发现张杰自顾自地坐下来了，发出哼哼的警告声，”你坐下来干嘛？需要我泡茶不？很自动嘛你！”

　　“别这么说，我就是想问点事情。”

　　“不可奉告。”

　　“我什么话都还没说。”

　　“反正你一定是要问阿兵哥的事，没门，去去，别妨碍我工作，小心我用妨碍公务的罪名逮捕你！”大叔二度对张杰挥手驱赶。

　　张杰沉默与大叔对看许久，大叔坚定拒绝的眼神，他最后也只能放弃，败兴而归。

　　回到老师宿舍，和管理员打声招呼，一楼大厅几个老师看见他回来，也跟他打声招呼，陈老师特地从大厅走了过来，看他的样子已经完全恢复精神，他对张杰转述法事顺利完成，他顺便跟师父多要几张符咒，叮咛他在大门前贴好，可以避邪。

　　张杰接下黄底红字符咒，跟陈老师道声谢，举步上楼，经过其它老师门前赫然发现大伙的门前都贴上一模一样的符咒。搞得门不像门，像棺材板。

　　又不是新潮赶流行，怎么大家都这么怕鬼？此景过于壮观，就只有他的门板还没有贴上符咒。

　　张杰站在门前，心里挣扎许久。

　　这张符咒原本只是用来避邪的道具，现在却转变成另外一种涵义，如果他不贴符咒，等于是与众人唱反调，甚至是刻意抹杀陈老师的好意，再怎么不懂人情世故的张杰也明白这道理。

　　张杰无法反抗名为群众力量的洪流，最终还是在门口贴上符咒，尽管他内心对此嗤之以鼻、排斥至极。

　　纵使是科学逐渐发达的现代，仍不免俗地被传统教育下的鬼怪论谈给蒙蔽双眼。尸体本身并不可怕，是人们心里有鬼，才会感到惧怕。

　　张杰进门发现，他房间天花板上的壁癌问题还没解决。

　　过没几天，报纸上出现关于阿兵哥事件的详细报导，报纸放上军方提供几页阿兵哥自己写的日记内容，逃兵的过程与张杰猜想大致相同，虽然军方不愿过多透露，民众得知的消息有限，但多少能推测出阿兵哥逃兵的真正原因。当天的社论同时深度探讨此类的问题，举例全国各地类似的案件，及其共通点。

　　纵使媒体如此渲染，事件依旧不了了之，军方没有任何响应或是提出改善的政策，时间久了，民众也逐渐淡忘此事。

　　阿兵哥举办丧礼那天，李老师、陈老师、许老师以及张杰，四名第一发现者相约一块上香，那时张杰才第一次看清阿兵哥长什么模样。

　　黑白遗照，是阿兵哥刚入伍时候拍的照片，神情严肃不带一点笑容，在庄隆仪式下是他哭得无法控制情绪的母亲，让人看了不禁鼻酸。

　　军方派了代表，受到阿兵哥家人的责难，当场场面非常难堪。

　　事后回程，几个老师还心有余悸，谁都没多说一句话。

　　有天，陈老师突然开口询问张杰，”当你回想起那段时间你天天都与尸体面对面，你心里是否有一丝丝的害怕？”

　　“可能有。”张杰坦承，再补充一句，”但我更觉得他可怜。”

　　陈老师点点头，对于他的话，表示认同，”说实话，我一直觉得很害怕，有段时间符咒不离身，连洗澡上厕所都带着，睡前也得念几段经文才能安心入睡。但当我参加完丧礼后，看到阿兵哥的母亲为了爱子之死而难过成那样，我才突然恍然大悟，其实他原本也只是个人。然后我就不那么害怕了。”

　　张杰不太能明白陈老师的逻辑，阿兵哥自始至终都是人，只是从动态变成静态。退一步来说，假设世间真的有鬼，阿兵哥就算死后真变成鬼，那他本质也还是属于人类，并不会因此变成狗或猫了。

　　对此不好再跟陈老师多加辩解，时机与气氛都不对。

　　“你能想通就好。”张杰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慰。

　　陈老师把话说开，如释重负，叹一口长气，一直纠结他的问题与烦恼，终于能够得到解脱。

　　“李老师说这礼拜日要去爬山，你要不要加入我们？”陈老师突然转移话题，开口向张杰邀约。

　　张杰露出明显困扰的表情，他喜欢爬山，但他不喜欢跟一堆人上山。

　　“谢谢，我还有事，我就不去了。”张杰委婉的拒绝。

　　“那天你要做什么事呢？”陈老师没多想什么，就是好奇顺口问一句。

　　张杰当下愣住，他还没想好理由。

　　“张老师？”陈老师少根筋地追问，不明所以，因而更加好奇。

　　张杰依旧沉默，眼见陈老师又要开口。

　　“我就是有事！”张杰硬着头皮说。

　　“喔，什么事？”

　　张杰瞪大眼，说不出话来了。

　　真的很不擅长说谎的张杰，最后还是跟他们一群老师去爬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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