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赵琼义喃喃,话锋一转,就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办后事。”
赵琼义无言,许久,才问,”开玩笑的吧?”
他之所以这么不确定,实在是因为这很有张杰的风格。
“一半一半。”张杰耸肩,无奈,”总是会遇到。我在想另外一件事。”
“你说。”
“蝴蝶被大量扑杀后,研究人员那儿仅有少数的蝴蝶吧。若要做研究,数量可能不够。”
“也就说──找出解决方案的机会很渺茫。”
张杰微微点头,他就是这么想。
那真是得认真考虑办后事的事宜了。赵琼义心沉下来,此时此刻说不出开玩笑的话。
“我认为我们得把这件事告诉受害者。”
“喔?”
“至少死,也是个明白鬼。”张杰又补充一句,”虽然我不承认鬼神存在。”
“这倒是。”
“医生给了抗生素,但还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才吃一两天,哪会这么快有效果。”
张杰安静下来。
“别跟我说你没吃……”
张杰没说话,但赵琼义已经知道他的想法。
“你别这样不配合,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赵琼义劝说。
“我想做个实验。”
“你?”
“我想用自己的身体,培养出菌花,再用菌花去做清除实验。被动挨打实在不合我的性格,你能帮我吗?”
“我能帮你什么?”赵琼义压根不赞同。
“我需要你们公司的仪器……还有一个安全不受污染的地方。”
“哼,你怎么以为你说了我就会帮?”赵琼义冷哼。
“会的,因为我们是朋友。”
是朋友才不会看他去做这样疯狂的实验!赵琼义正想反驳他,又被张杰的话打断。
“因为我快死了。而我不想乖乖等死。”张杰悠悠说道,语调不高不低,彷佛只是叙述事实一般。但他并不是度生死于世外的人。
“操!”
赵琼义咒骂一声,他还能不帮吗!
张杰与赵琼义算是达到共识,两人将新情报分头告知其它受害者,赵琼义往上,张杰往下。
张杰走进常弘生的病房时候,里头还有方芸,两人小声交谈着,气氛融洽愉快。
张杰向两人打声招呼,打量周遭的病患,同房的病患有的不在、有的睡着了,张杰将帘子拉上,与他们小声谈话。
常弘生昨晚刚苏醒,方芸一直陪伴着他,两个人找回以往相爱的感觉,如胶似漆,都不想跟对方分开。在张杰述叙他们现在的处境,以及上头的态度时,他们纵使脸色苍白,却始终牵着手没有放开。
张杰把话带到,没多停留,回去自己的病房。赵琼义负责联系的人比张杰多,却只比他晚了几分钟。
“有人转院了。”
“转到自家附近的医院吗?”
赵琼义摇头,表示他不清楚,医院不会向他人提供这些细节,连联络方式都得保密。若真要找,可能还得问那些大学生。
那些人──听到消息都崩溃了,有个男学生哭得很惨,相较之下,女学生表现含蓄许多。赵琼义看了他们的反应,才特别觉得张杰冷静得过分。
沉默时刻,赵琼义多瞄几眼张杰,想找一丝悲伤的情绪,却徒劳无功。
“还是找得到对方,通知一声的好。”张杰坚持。
“好,我去办。”赵琼义答应下来。
“麻烦你了。”
“哪的话,你别这么客气。”
赵琼义推他一把,可是经常放在嘴边的未来妹婿却没有再提起过。
张杰轻笑一声,这样算不算是因祸得福?他的压力解轻不少,幸好赵琼义是这般现实又思绪缜密的个性。
张杰洗个澡,换上新病服,倒床就要睡了。他脑中全是菌花与蝴蝶,挥之不去的幻影。他刚洗澡时伤口又长出新嫩芽,被他一一拨除了,菌种似乎能干扰伤口欲何速度,他一拨除嫩芽,伤口就开始流血。或者说,菌种的根芽附着在血管,他拨除时,连带破坏了血管,所以才会流血。
但有不能不拨除嫩芽,否则就会变得跟鬼村长那样,在身上开出巨大菌花。
烦。
这种菌种真的烦!
“张杰,先别睡,你还没吃药。”赵琼义出手摇他,阻止他睡眠。
张杰睁开眼,一杯水一手药,在他面前要他吃下。
张杰看向赵琼义,不愿意配合,无声抗议着。
“吃。”
不吃。
“好,到时我把医院账单寄到你老家去。”赵琼义退一步要挟他。
张杰瞪他一眼,接过水与药,乖乖地把药给吃了。那药本该在饭后就吃,现在吃晚了,药性很强,张杰过一会就没了睡意,睁着特有精神的眼睛转来转去。
-
赵琼义在一旁看书,发现他转来转去的视线,头抬也没抬地问他,”不是要睡了吗?”
“你在看什么书?”张杰好奇。
“战争与和平。”
瞬间没了兴趣。
“下次也帮我借一本吧。”
“你想看哪种类型的?”
“生物图鉴,或是一般的生物百科也行。”
赵琼义听闻,笑了笑,答应下来。
“我想到件事。”赵琼义突然说道。
“你说。”
“如果我们要研究,除了菌种,还要有蝴蝶才行。”
张杰沉默一会,赵琼义还以为他打消主意了。
“不用担心,我有样品。”
“什么?”
“我的登山包还在吗?”
“在我家。”
“我把蝴蝶与一些虫卵放在一个真空包装中,回去之后,你记得好好安置。成蝶肯定死了,虫卵应该还没孵化。”
“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说!我还登山包放在家里!”
“放心吧,除非有人去动,否则它们出不来。”张杰不懂这有什么好紧张。
赵琼义风风火火起身,下楼打通电话回家,告戒家里人千万别碰那只登山包。待他回去病房,张杰已经睡下。
赵琼义看他睡得香,心里有气,猛地将人摇醒。
“又怎么了?”张杰醒来,情绪不耐,他可是培养很久的睡意,好不容易才睡着。
“为了我们以后的合作关系,我认为,像这样的事情以后不要再发生了!”赵琼义决定和他约法三章。
张杰困惑,打了个哈欠。
“你得对我做到不隐瞒,凡事透明化跟事前报备!尤其是有任何重大决定时,都必须跟我商讨过才行!你得答应我,否则我退出,别想我会帮你!”赵琼义强烈要求,眼看张杰睡眼惺忪,恨不得把人摇醒,”张杰!你听到我说的话吗?”
“听到了……”
“回答呢!”
“我知道了,需不需要我写研究报告?”张杰揉眼,怨念,还给不给人睡啊,睡意又要重新培养了。
“你研究时候不写研究报告的吗?”
“写啊,当然写。只是有分给上头看的,跟给自己人看的。”张杰喃喃。这种天经地义的事,做研究的都知道。别说做研究的,就连会计都分内帐跟外帐。
赵琼义沉默,黑着一张脸,猛摇张杰,借机报复对方。
“别摇了,要吐了──”张杰求饶。
哼!赵琼义这才放过他。
张节哀哀叫,身上的伤口还没好,又被这样折磨。赵琼义事后有点后悔,怪自己怎么被气得失去理智对伤患下手。
“你明知道我妹对你有意思,她对你所有的事情都很有兴趣。她不知道里头有什么,要是一个不小心把蝴蝶放出来了,或是感染到菌种,那该怎么办才好!”赵琼义解释,同时觉得张杰太大意,这样胡来。
张杰安静许久,才回应怒气不息的赵琼义,向他道歉,”抱歉,我没想到这一层,我不知道你妹妹对我的好奇心会高到去翻动我的私人用品。”
“你!”
此话一出,显得赵琼义纵容他妹赵玲玲偷东西似的。
赵琼义像被张杰打一巴掌,你你你个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张杰询问,语气和善。即使他其实已经生气了,仍旧保持一贯的木然表情。
“对你,我无话可说了!”赵琼义气愤。
“那好。晚安。”张杰翻过身,就要睡下,根本不理会他的不爽情绪。
赵琼义很气,偏偏又拿他没辄。奇怪,明明他对所有人都很有一套,遇上这个张杰就没了办法。
赵琼义眼看张杰说睡就睡,还发出呼噜的细微打呼声响,他再怎么有气都泄气了。
窗外雨声滴答,开始下起雨了。
赵琼义阖上手边的书,要去关窗,空气中透着一股下雨才有的霉味,他望着窗外一会,皎洁月光之下映着沉睡的城市,难以想象几小时前,这里人声鼎沸。
“赵兄……”张杰虚弱的声音响起。
“嗯?”赵琼义回头,心里还想着这人不是已经呼呼大睡了吗?
“把窗关上,我的关节很痛。”张杰惨绿一张脸,咬牙忍耐,他已是满头大汗。
赵琼义赶紧关窗,还没走回病床旁,又听张杰说话。
“还是麻烦你帮我叫医生来吧。”
语毕,张杰随之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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