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研究人员的隐瞒,张杰只稍稍感到意外,很快明白过来。为了不造成民众恐慌,为了避开记者的耳目,选择隐瞒事实是非常时刻的正常操作。
并不是很难理解。
可作为受害者,他感到愤怒。
张杰握拳后,又松开,他对魏先生说道,”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辈子。”
“是的、是的。所以我们还在寻找解决的办法。”魏先生身为发言人,同样感到很无奈。他虽然是公关,却对研究方面完全不了解。
“如果我们因为被菌花侵蚀而死了──”
“那么也只会以重伤不治,或是无故死亡等原由掩盖下来。有些事是不能说的秘密,说穿了,反而会造成更大的危害。”魏先生苦笑。
“让民众保持警戒,并不是危害。”
“我们已经在新闻上尽力向民众宣导了。”
那是不够的。魏先生自己也明白,但这是他们唯一能做的方式,只能十分隐晦的暗示民众各自小心。
偏偏又快到过年时期,是中国人的大节日,一年之中最热闹的时候。
张杰与魏先生同时沉默下来,似乎没有什么话好说的,魏先生向张杰道声歉,站起身准备离开。
“如果找到什么解决办法,我会再通知你们。”
魏先生离开之前,留下这句话。
张杰没再追问他如果找不到解决办法该怎么办,对方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如果他们这些人撑得住找到解决办法,那就是一条命;如果他们撑不住,那么也只能这样,该掩盖的,绝对不会让它爆出来。
待魏先生离开没多久,赵玲玲才进来病房,第一句话就问,”你们谈了什么?”
“一些事。”
“不能说吗?”赵玲玲追问。
张杰沉默,以左手摸上自己受伤的右手,那肿包颗粒鲜明,久久消肿不下,不只是伤口原因,还有其它的问题。
赵玲玲不说话了,默默将餐盒收拾起,接着坐到一旁的圆凳上,担心地望着张杰。
张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头,许久回过神,注意到赵玲玲的视线,对她歉然一笑,就说,”抱歉我走神了,妳刚说了什么?”
赵玲玲摇头,不打算再细问下去。
“赵小姐,能麻烦妳一件事吗?”
“你又要赶我出去?”赵玲玲抬头,很哀怨的说。她已经什么都不追问了,他还要赶她吗?太不近人情了!
张杰看着赵玲玲那张无辜受伤的脸,噗笑出声,”当然不是。”
张杰笑过之后,心情好很多。声音都变得温柔许多,”我想请妳帮我把拐杖拿给我,我想到一楼大厅打通电话。”
赵玲玲呆然看着张杰难得温柔的一面,恍神浑然不知。
“赵小姐?”张杰见她迟迟没有反应,出声提醒一声。
“啊、啊,好的,我去拿!”赵玲玲回神过来,慌慌张张去拿拐杖给他。
两人下楼时,倒没有原本待在病房里的沉默,赵玲玲偶尔一句小心,张杰响应谢谢,气氛稍微热络一些。
“你是要给谁打电话呢?”赵玲玲询问。
“我家里人。”
“是应该打通电话,怎么你都住院第三天了,还不见人呢?”赵玲玲都为他打抱不平。明明事情发生的隔天就联络人了,怎么到现在都还不见踪影。
张杰微笑,没说什么,另外开启新的话题,”妳哥何时下班?他说下午会过来。”
“我哥一般五点下班,有时会晚些。昨晚我哥留宿,不知道他今天还留不留,我哥毕竟是个大男人,手脚还是没有女孩子的细心利索……”赵玲玲越说越小声,自己心虚了。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她想代替她哥留下来看护张杰,可是这么听起来又好像自己是个倒贴货,心里先不好意思起来。
“我一个人也行,不需要人看护。”张杰笑说。
张杰的一句话,将赵玲玲心理的妄想打得灰飞湮灭。
赵玲玲干笑几声,不再吭声,心中咬牙切齿,你个呆头鹅!
两人来到大厅,走向公共电话前,张杰将身上仅存的零钱全投入,按下几个号码,拨通家里电话,铃声响了好几声,终于被人接起。张杰喊了一声奶奶,和奶奶说起话来。
“奶奶,近来可好?没事,小伤而已。哎,是啊,我又爬山了。别别,我真的没事,你让叔别来看我了,我这里有朋友照顾。哎,是,真的没事。奶奶,不好意思让您担心了,还有啊,今年过年我不回去了。不是、不是……没那回事,我朋友邀我去他家一块过年,受人这么多照顾,我不好意思拒绝呢!”
张杰抬头,发现赵玲玲正偷听得忘我,他向她一笑,又继续说话:
“奶奶,您跟叔叔婶婶说这几天少出门,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了。最近不是有个新闻报导咬人蝴蝶吗?对、对,就是那个──邪门?嗯,是挺邪门的,所以您千万要小心,要是看见也别伸手碰它,最好拿个什么东西垫着打。是啊,碰不得。数量太多您也就别打了,逃命要紧!哎,是啊,吃人呢!”
张杰为了说服自家奶奶对蝴蝶上心,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不顾一切危言耸听,怪力乱神都拿来利用。通话最后,张杰提早和奶奶拜个早年,祝贺对方长命百岁,在投币显示闪烁时,终于结束通话,将话筒挂上。
“你和奶奶的感情真好。”赵玲玲全程在一旁听着,看着张杰说完话,还意犹未尽的模样,脸上表情特别和善温柔。
“嗯,是很好。”张杰简单应答一声,接着和她说,”我们回去吧。”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心情不错。
赵玲玲回想起他哥跟他说过张杰家里的情况,早在她说要介绍张杰回家隔天,她哥就把人家的身世与经历全查个一乾二净,从求学历程和家庭状况全知道了,仔细想想,对张杰挺不好意思的,他们这样探人隐私。
赵玲玲越想越觉得对不起人家,慢下脚步,最后停了下来,因思考而变得别扭,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张杰。
张杰走了一会,发现赵玲玲没跟上,他停下脚步,转身,望向赵玲玲,询问她,”怎么了吗?”
“我……我想跟你坦白一件事……”赵玲玲双手绞着。她今天穿着一件粉红色小洋装,化着轻巧淡妆,看得出来精心打扮。她一脸忧虑,显得楚楚可怜。
“妳说。”
“我们查过你的身家背景,所以知道你家的状况。”赵玲玲咬牙,一口气全说了。
张杰家里双亲自幼离异,现在各有家庭,张杰长年和奶奶同住,奶奶由叔叔负责照顾。学习方面向来优异,特别喜欢研究生物,异常的热爱,毕业后考上教职,担任公立国小老师,每月薪资多少──这些她和她哥都知道。
赵玲玲小心翼翼观察着张杰的表情,判断他的反应。
对于此,张杰却没什么反应,保持一贯的淡然,他反倒是有些不解赵玲玲再害怕担心什么。
“你…你被查身家,心里不介意吗?”赵玲玲战战兢兢地询问。
“介意。”
张杰回答简洁,而且非常老实。
唔……赵玲玲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才好。
张杰接着说,”但我并不意外。”
“怎么说?”赵玲玲迷惘。
“你哥这么疼妳,又是做事缜密的个性,我想他不会放任妳和来路不明的人往来。”张杰解释,很理所当然的模样。
“嗯……,”赵玲玲无法反驳,全被张杰说中,她哥确实是那样的人,而她又对张杰深感好奇,更不会阻止她哥去调查他,”那…,那你会因此讨厌我们吗?”
“这倒不至于。”张杰微笑,”我们是朋友。”
唔……赵玲玲心情有点复杂,为张杰这句朋友,不知道该喜该忧。喜,终于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把她划入地盘;忧,她想跟他做得不只是朋友啊!
晚上六点半,赵琼义出现,带着从家里带来的伙食,驱赶赵玲玲快点走人,赵玲玲依依不舍,一走三回头,最后不得不离开,让司机送她回去。
赵玲玲一回去,赵琼义立刻询问张杰情况。张杰将魏先生与他的谈话原原本本转述一遍,同时也在整理魏先生话中的情报。
赵琼义听完张杰的叙述后,用他那气宇非凡的脸孔连骂好几句脏话,真符合张杰对他的形容,绅士流氓。
赵琼义久久不能冷静下来,气愤不平,”这不是叫人等死吗?”
“是。”张杰应答。不改简略风格。说完安静下来,相对赵琼义的暴躁,他这当事人表现得不痛不养的感觉。
事实上,他早先已经激动过了。
待赵琼义冷静下来,他望向平静的张杰,看他不慌不忙的模样,询问他,”你有什么想法?”
“我跟家里人说要在朋友那过年,你知道这附近哪有便宜的旅馆?”张杰岔开话题。
“说什么话呢!你到我家来吧!”
张杰算算自己财力,这是最好的安排,便接受了。
“那真是谢谢你了。”张杰向他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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