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优班高强度的课程，几乎没什么休息时间，一开始上课，下课就等于放学了，如果学生需要解决生理需求，可以自由出入教室，快去快回，不用特地跟老师报备。像这样自由的上课方式，招弟是第一次体会，感觉非常新鲜。

　　下课钟响，集体向老师致谢后，学生们各自解散了。

　　招弟坐在后排，离门最近，一溜烟就走了。她承认自己驼鸟心态，刚才她跟班长的不愉快，说到底是她自己的问题。同学之间虽然有时隐约排挤，但从来不曾当面耻笑过她，她一听见班长那么明确的指出自己与同学之间的不同，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全浮现出来，瞬间迁怒了。

　　她觉得自己这样很难堪，甚至不想面对班长，希望明天一早见到他，他们彼此都能把这件事给忘了，还能互相道声早安。

　　“谢同学！谢招弟同学！”刘亦松追了过来，小跑步赶上一路竞走的谢招弟。他们都已经快到校门口了，刘亦松拉住谢招弟，让她停下来。

　　“谢同学，等等，能不能请妳听我解释。”刘亦松很着急，也不在乎他们两个就在校门口拉拉扯扯。

　　招弟眼看躲不过了，停下脚步，盯着刘亦松抓着自己的手，也不挣扎，也不主动开口要他放手。

　　刘亦松自觉不好意思，乖乖放手，将手背到后头去，忐忑地跟她说话，”妳……我……”

　　天呐，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不会说话，辩论时候他可强悍了，现在却孬种得一句话都说不好。思绪百转千回，最后叹息，化作一句，”对不起。”

　　其实这句话应该是由她来说，招弟看看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响应才好。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都站在校门口？”赵玲玲原本在车上等着，看见这方的拉扯，心里实在好奇，忍不住过来关心情况。

　　“阿姨好。”刘亦松向赵玲玲点头致意，礼貌做足。

　　“你好。”赵玲玲好奇的眼光，期待招弟帮她们做个介绍。

　　“赵姊，这位是我们班的班长，刘亦松。班长，这位是我家里的长辈。”招弟收到视线，明白过来，互相介绍一下。

　　“你们站在这里做什么呢？”赵玲玲追问。

　　“没什么，班长交代我一些班上的作业，现在没事了。”招弟四两拨千斤，轻松带过了。

　　可刘亦松表情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真有趣。赵玲玲暗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点子，就对刘亦松问说，”班长平时很照顾我们家招弟，真是谢谢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们家寒假时候打算出去露营，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一块来玩？我们都是一群大人，只有招弟一个小孩，你来的话，这样招弟也比较有伴。”赵玲玲提议。

　　“这……我得跟家人讨论看看。”

　　“那好，等你消息喔。来，招弟，我们走吧。”赵玲玲和刘亦松道别，搭着招弟的肩，带着她往外头走。

　　招弟始终不发一语，跟着人一块上车。

　　路途中，赵玲玲多少有些担心招弟的情绪，频频回头看她，然而招弟却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招弟，妳会不会怪我多管闲事？”

　　“嗯？不会。”招弟摇头。

　　赵玲玲心虚，可是她又很期待看好戏，她敢肯定那位刘亦松同学喜欢招弟，而且绝对会答应跟他们一块去露营。

　　招弟表现得太正常，赵玲玲很快就抛诸脑后，开开心心地到客厅拨打电话，将规划好的行程跟远方的张杰报备。

　　招弟打声招呼后，先回房休息了，写完作业，上床睡觉。

　　隔天上学，第一节下课刘亦松就到招弟面前，跟她说，”关于昨天妳家人问我的事，我问过我家里人了，他们说可以。麻烦妳帮我转告给赵阿姨。”

　　刘亦松盯着招弟的反应，心里有些战战兢兢。

　　招弟将桌上的书阖上，”班长，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妳说。”

　　“请你不要来露营。”招弟说出她的拜托，态度诚恳。

　　刘亦松愣住，招弟态度太诚恳了，让他觉得非常受伤。

　　“妳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招弟摇头。

　　“那么妳为什么不让我跟你们一块去露营？”刘亦松觉得自己有点可怜，亏他昨天兴致高昂，满心期待，一直拜托自己爸妈答应。

　　“我希望你不要去。”

　　“为什么？”

　　“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哪里不好？”刘亦松不能理解。

　　“赵姊好像误会什么了，我不是很喜欢这样。而且你不怕被别人说些什么吗？昨天我们在校门口拉扯的事情，好像已经传开了。”

　　“那、那我去跟他们解释清楚。”

　　“你要怎么跟他们解释清楚？说不定会越描越黑。”

　　“对不起，我当时没想到这层──”

　　“不是你的错，其实我才应该要跟你道歉。对不起，我昨天失态了，其实我知道你没有要羞辱的意思，是我自己想偏的。真的很对不起。”招弟道歉，向他鞠躬。

　　刘亦松看她这样，说不出话来了。

　　“而且，我不应该不听你解释就自己走掉，这样很没礼貌，请你原谅我。”招弟继续道歉，她彻底反省过了。

　　“妳用不着跟我道歉。”

　　招弟抬头，疑惑看他，刘亦松憋着一口气，吐不出来，转身就走，回到自己座位上了。招弟很错愕，难道是她道歉的诚意还不够吗？

　　上课钟声响了，招弟收回心神，继续上课。

　　那天放学回家，刘亦松都没来跟她说一句话，但等她回到家，用过晚饭，洗完澡，看见赵玲玲对她暧昧一笑。

　　“嘿嘿，我刚刚接到你们班班长打来的电话，他说他可以跟我们去露营，我怎么一点都不意外呢？”赵玲玲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招弟在心里重重叹了一大口气。

　　他到底是想怎样呢？

　　寒假开始前一个礼拜，张杰打通电话到赵家宅邸，恰巧是招弟接起，张杰向她寒暄几句，问问近来状况，课业如何，有些千篇一律的问题，招弟一一响应了。

　　招弟应对相当得体，张杰回想起他们当初相遇的情况，不禁轻笑出声。

　　“对了，我听赵小姐说，这次露营还有你们班上的同学。”张杰想起，询问招弟。

　　“嗯，是我们班的班长，叫做刘亦松。”招弟回应，”他也在资优班，我平时受到他很多照顾。”

　　“赵小姐说了不少有关你们的事。”张杰笑说，他当然知道赵玲玲说的话肯定加油添醋不少，”我还真想看看他，不知道是否向赵小姐所说的一表人才。”

　　“他人挺好的。”

　　“喔？”

　　“嗯。”

　　张杰也不逗她了，转移话题，询问露营的相关事项，招弟知无不答，有些弄不清楚的问题诸如路线之类的，也只能留给大人去详解。

　　在最后结束通话之前，张杰询问她，”招弟妳有特别喜欢什么颜色吗？”

　　“特别喜欢的颜色？”招弟认真思考一会，才回答，”没有特别喜欢的。”

　　“好吧。”张杰回应，没什么大关系，他想买个发饰送给招弟，既然对方没有特别的喜好，那就随他挑选了。

　　两人互相道别结束通话，张杰挂上公共电话，回去自己的房间，整理行李，放假前后对老师来说是天堂地狱，水深火热。考前熬夜出题，考试期间放松至极，考试结束进入改考卷地狱。加上，寒假期间无论如何都得搬出宿舍，所以考试、搬出宿舍，现在又得再加上露营，所有事情都挤成一团。

　　目前计划是考试结束之后，他会先搬去赵家借住一天，接着和他们一块出发露营，露营三天两夜，结束后他就直接搭火车回老家。

　　这样方便许多，张杰整理好，出门购物，他还没买晚餐，在外头吃完晚餐，绕点远路骑着脚踏车到火车站购买车票，一张到赵家，一张从赵家到他老家。虽然提早了许多天买车票，但时间跨度到过年，车票是一票难求，在一个说不清是凌晨还是早晨抵达的时段买到车票。

　　张杰回去宿舍时，管理员正好接到赵家打来的电话，吆喝张杰过去接听，张杰接起，通话的人是赵琼义。

　　“我听招弟说你问露营的路线。”

　　“是啊。你等我一下，我拿个纸笔抄写。”张杰向管理员借了纸笔，接着请对方继续。

　　露营的地点位于赵家附近的山区，那座山赵氏兄妹很熟，小时候父母常带他们上山露营，长大后也家族旅游几次。赵琼义夸下海口，闭着眼睛也能安全上山下山。

　　张杰笑了一会，”还是麻烦你把眼睛睁开。”

　　“那当然。”

　　事情交代完毕，结束通话，因为要爬没爬过的山，张杰忍不住多了一层期待。

　　一周的考试期间很快结束，张杰火速将考卷批改，发还给同学，几家欢喜几家愁，目送班上同学们复杂神情，迎来寒假。

　　张杰包袱款款，搭上准时的火车，火车抵达地点，张杰走出车站，赵琼义的车已经在外头等着。

　　“抱歉，今天只有我来，我妹学校还有是抽不出身。”赵琼义解释，打趣说道，”肯定是平时偷懒太多，被留下来训话了。”

　　张杰只是笑。

　　“对了，这时间刚好招弟放学，我们顺道去接她，你觉得如何？”赵琼义提议。

　　“当然好。”张杰笑说，”不知道她上学情况如何，虽然她总说还行。”

　　“成绩上确实很出色。”

　　“但学校生活可不只是成绩而已。”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她从不会在家提起这件事。”赵琼义说完，思考一会，想起一些小细节，对张杰提，”当初老师把资优班申请表交给她的时候，我总感觉她挺兴致缺缺的。”

　　“但她最后还是加入了？”

　　“是，我想或许是因为我和玲玲都表现出很希望她进入资优班，让她做出顺应我们喜好的决定。我们都不希望她因为身分关系而这么见外，真希望有时能听听她自己的想法。”

　　语毕，车内两人陷入沉默。

　　车子驶进校区附近，停在路边，学生渐渐走出校门，接着招弟也出现了，认出赵琼义的车，向他们走来，她身旁还跟着一名男孩子。张杰猜想那就是刘亦松吧。

　　张杰下车，招弟一见他相当意外，加快脚步走到他面前，就说，”我以为你晚上才会到。”

　　“刚坐火车到这，赵先生载我过来，顺道接妳回去。”张杰解释，伸手摸摸招弟的头，稍微丈量一下，”妳似乎长高了。”

　　“有吗？”招弟没特别在意。她转头时注意到身旁的刘亦松还没走，而且还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着他们，招弟才想到应该要介绍一下，”老师，这位是我们班的班长刘亦松，明天会跟我们一块去露营。班长，这位是张杰张老师。”

　　“老师好。”刘亦松点头致意。

　　张杰简单招呼，顺便提醒几件明天该带的必备物品，接着自己先上车，留给他们一些空间，让招弟与他道别。张杰坐入车内，赵琼义小声询问，”感觉如何？”

　　“谁？”

　　“刚刚那位班长。”

　　“挺有礼貌的。”

　　“喔？”赵琼义在车内，都看出对方敌意十足了，尤其在张杰伸手碰触到招弟的时候。他看对方的眼睛好像眼睛都要着火了。

　　招弟上车，张杰从口袋中拿出包装好的小礼物，交给招弟。

　　“这是什么？”

　　“送妳的小礼物。”

　　招弟打开包装，里头装的是一对绿色的发夹。

　　“谢谢。”

　　“不客气。”

　　“啊，我妹看到肯定要哇哇叫了。”赵琼义从后照镜看了一眼，为自己的妹妹抱不平。

　　“如果她不嫌弃是便宜货的话，我确实有准备另一份给她。”张杰笑说。

　　“她肯定不会嫌弃，高兴都来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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