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芸记得很清楚，当时血脸扑来时，她被人用力抱住压在地上，紧紧地将她护在身下，她恐慌得分不清楚东南西北，眼看同伴已经逃得远远。

　　身旁有什么搧动着，她侧过头去一看，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血脸，而是上午她们看到的蝴蝶。蝴蝶在常弘生身上停满一大片。

　　“弘、弘生，没事！没事，只是蝴蝶！”方芸挣扎，但常弘生动也不动，牢牢护着她，两个人都动弹不得，方芸觉得莫名其妙，还以为他故意找碴，想藉此吃她豆腐。

　　“别动──蝴蝶在咬我。”常弘生制止她的反抗动作。

　　“你、你少骗人，蝴蝶哪会咬人！”方芸反驳

　　“真的，妳相信我，我的身体很痛，还有点麻。”常弘生又将人抱得更紧，几乎没有缝细。

　　方芸本来不信，但蝴蝶模样太过妖魅可怕，她侧过看着落在常弘生脖子旁的蝴蝶，真的在吸允什么似的，接着换了动作，蝴蝶以尾部对准刚吸允的部位，许久飞走了，那部位却红肿起来。

　　是真的，蝴蝶真的在咬人──

　　方芸感觉身上的人一倒，全部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弘生！弘生！”她对人大喊。

　　“芸芸，我喜欢妳──呜，不要分手……”常弘生在哭。

　　方芸就是看不惯常弘生这样懦弱，她想揍他，可是动作完全不允许。她对人咒骂，”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说这个！”

　　“芸芸，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撑不住了……”

　　方芸很错愕，常弘生拥抱的力道轻了，将她重重压倒在地，蝴蝶一度飞扬，月光之下映着人类的血脸，恐怖至极，低飞之后又向他们扑来。

　　方芸也难以幸免。

　　之后的事，她也记不清楚了，她昏厥过去。再醒来时，人已经在医院了。

　　然后她去找常弘生，她问了护士他的情况，昏迷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

　　方芸将故事交代，低低啜泣起来。

　　“我想问，你们到哪去了？隔天我和赵琼义去找，怎样都找不到你们。听妳这样说，应该是从发现蝴蝶后就没怎么移动过。”

　　“是啊，我们确实没移动过。但是我们上山的路线并不在主道上，所以你们才没看见我们吧？”方芸回答。

　　“还有别条路？”

　　“嗯，带我们上山的人对那座山很熟，他带我们走羊肠小道，后来就遇上蝴蝶的攻击了。明明白天都还好好的……”方芸不懂，为什么白天所见的美丽蝴蝶，一到晚上就变成了魔鬼。

　　“很多生物都会这样，一旦入侵到它的领域，就会发起攻击，像是蜜蜂或蚂蚁都有很强的区域性。所以你们白天看见蝴蝶没事，晚上闯进它们的领域，他们才会攻击你们。”张杰沉默一会，继续说道，”赵琼义说已经下令扑杀山里的蝴蝶……”

　　这么说来，这是人们第二次扑杀蝴蝶。第一次是烧毁菌花田时的间接扑杀，第二次是这次的扑杀。

　　如果蝴蝶真如他所想的这么有攻击性，那么攻击离开山后，它们会往哪里去？哪里有大量的人体，来提供它们孕育下一代？

　　“我得走了。”张杰站起身。

　　“你要去哪？”方芸抬头望他。

　　“我得去打通电话，妳好好休息吧。我想妳前男友醒的时候不会希望看到妳哭花脸的样子。”张杰安抚她几句，欠身，离开会客室。

　　他走向护理站，向护士询问公共电话在哪，护士给他报了个方向。公共电话得到一楼才有，他得下去才行。

　　张杰不爬楼梯了，果断搭乘电梯下去一楼，杵着拐杖并不好走，他还要去找公共电话，经过门口时遇见刚从外头回来的赵琼义，他赶紧喊住他。

　　“赵兄！赵兄！”张杰慌张要走到赵琼义面前，不料拐到脚，整个人跌到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引来众人注目。

　　“天吶，张老师，你在干嘛？”赵琼义也发现他了，赶紧凑了过来，想要扶起他，却被人给抓住衣襟。

　　“蝴蝶之所以有攻击性是因为人侵犯到它们的领地！要是扑杀，恐怕会有更大一波的迁徙！”张杰抓到人，开口就说，他很着急，语速过快，也顾不了对方听不听得懂。

　　“你冷静点，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赵琼义要他冷静点。

　　张杰蹲下口水，镇定神情，”你得阻止他们扑杀蝴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来不及了，他们早已完成扑杀的工作。”赵琼义却说。

　　-

　　张杰头晕，眼前白茫茫，昏花花。他不知道是打击太大，还是因为他失血过多动作太大的关系，脑子里头哄哄作响。

　　“张杰──张杰你怎么了？”赵琼义的声音好像隔着什么，明明在耳边却很遥远。

　　瞬间，他失去意识了。

　　张杰醒来，自己回到原本的病房，躺在病床上，他手上还吊着点滴，旁边传来翻阅报纸的沙沙声，他侧过头去，看见赵琼义在一旁坐着。

　　“赵兄──”

　　“你醒了。”赵琼义放下报纸，向他说话，”你刚昏倒了，我叫医生过来看看。”

　　赵琼义动作很快，没多久医生就来，向张杰问了几个问题，确认没有脑震荡的倾向，判定昏倒只是因为贫血的关系，又离开病房。

　　“现在几点？”张杰询问，坐起身。

　　“现在是晚上十点多。我妹带了晚餐过来，要吃吗？”赵琼义看看表，回答他问题后，指向一旁的食物，边说边将病床旁的餐桌架起。

　　张杰摸摸自己的肚子，确实饿得慌，有点疑惑，”奇怪我明明才刚吃过饭，怎么又饿得厉害？”

　　赵琼义停下动作看着他，微皱眉头说话，”你睡整整一天了，距离你在医院大厅昏倒，已经是隔天的晚间十点多。”

　　“我睡了这么久！”张杰惊呼。

　　赵琼义点头，又继续动作，他将保温盒里的饭菜拿出来，一一摆到桌上，对张杰说道，”吃吧。”

　　“谢谢。”张杰道声谢，左手拿起汤匙，吃起饭菜。左手不是他的惯用手，勺起饭菜非常吃力。

　　赵琼义坐回圆凳，将报纸摊开，继续阅读。

　　张杰与饭菜奋斗，还抽空瞄一眼赵琼义手上那份报纸，是今日的晚报，他看赵琼义看得认真，好奇地询问一声，”有什么大新闻？”

　　“有。”

　　赵琼义回答非常简洁，没有细聊的打算。

　　张杰继续与他的餐具奋斗，沉默熬了一会，忍不住出口询问他，”什么大新闻？”

　　“吃完再说。”赵琼义头连抬都没抬。

　　真是把人好奇心全都吊了上来，张杰尽量快速扒饭，把菜吃光，吃个全饱。

　　“吃饱了，你说吧。”

　　赵琼义放下报纸，将餐具收好，摆到一旁桌几上，再拿起报纸，摊开在张杰面前的餐桌上。翻开社会版的第一页，头版，斗大的标题：来自安东老村的深山噬血蝶──关于蝴蝶袭击人的详细追踪报导，昨天他们讨论的话题也全上了新闻。分别采访受害者方芸、看过蝴蝶的原安东老村居民谢招弟，以及救难队队长的三篇专访。笔者在最后呼吁政府应妥善处理此起事件的后续发展。

　　张杰在报纸上没有看见什么新消息，这些都是他们早知道的事情。

　　“蝴蝶的研究人员怎么说？”这才是张杰迫切想要知道的问题。

　　“能怎么说，研究也不是一天两天就知道结果的，还需要一阵子的时间吧。老话一句，只能关注报纸，看这几天有没有新消息。”赵琼义耸肩。

　　也是。张杰能理解。

　　“医生验完血后，结果如何？”

　　“验血结果还没出来，还得等一天。”赵琼义回答。

　　又是一个未知数。

　　张杰安静下来，单人病房里只剩时钟滴答声与空调的声音，赵琼义拿起报纸其它部分，继续阅读。张杰突然觉得很诡异，望向赵琼义。

　　为什么赵琼义会在这里！

　　“赵兄，现在已经过了开放时间吧？”

　　“是啊，开放时间只到九点。”

　　“我想请问一下，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能留下来的应该只有家属。赵琼义算他什么人──？

　　赵琼义从报纸后抬头，看张杰一眼，暧昧一笑，”你是我未来妹夫，由我来照顾你很天经地义。当然，玲玲更想接这个职务，只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对女生的名声不好。所以只能由我代劳了。”

　　“我不是你妹夫。”

　　“是，是，还不是。”赵琼义点头。

　　“我跟赵小姐是清白的，我们甚至没有交往。”张杰解释。

　　“哎，我当然知道你们很清白，不然我早打死你了！这种事是急不得的，得循序渐进发展才行！”赵琼义忿忿说，随后又笑开来，”我知道玲玲表现明显，很心急的样子，其实她就是太喜欢你了。”

　　“赵兄……”

　　“你们现在正是暧昧期，应该要再多约会几次，彼此更熟悉后再来谈交往的事。我一直觉得在这方面上你很沉得住气。我非常欣赏你。”赵琼义拍拍张杰肩膀，赞许对方。

　　这不是沉不沉得住气，这是双方彼此有没有那个意思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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