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放头顶被重重砸了一下,疼得叫了一声,低头看那事物,原来是长满尖刺的毛栗壳。看这一片树林里,倒是有不少不知是谁种的还是野生的大毛栗。陆放心中一喜,想起童年时代上山爬树摘果子的经历,忍不住手脚痒痒。远处的傅子清听到陆放的呼声,赶过来询问,陆放让傅子清先回去,自己待会就回。
傅子清不知陆放搞得什么鬼名堂,自顾自地扛起一堆柴火就往山谷走去。陆放见傅子清走远,把捆好的柴火往树下一靠,用柴火当作台阶,蹦上树的枝干。还好,栗子树不像核桃树那么高,爬起来不会有那么危险。南方山区有些农民为了采摘核桃,每到秋季会出现一些意外事故,这还是非常常见的。
但摘毛栗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不说人站在枝丫上有多危险,单单是那长满尖刺的果实就会让你无从下手。幸好陆放是行家里手,从树枝上折下一根枝丫,用来敲打熟透的毛栗。只听见“啪,啪”的声音,不多时地上便铺上了薄薄的一层毛栗。陆放估算了众人要吃毛栗的数量,心想还远远不够,就换一棵树继续行动。手中的枝丫就像西游记中的金击子,随着它的打落,总有一颗“人参果”掉在地上,不过人参果是入土即化,毛栗就没有这个担忧了。
陆放沉浸在打毛栗的行动中,不觉天色已经发黑,而自己也走进了树林深处。站在栗子树上极目远眺,远处山谷里已经燃起了熊熊火光,陆放心想也差不多了,就下地用外套兜了满满一兜毛栗,双手提着,走回山谷去。
陆放走了片刻,火光逐渐明亮起来,远远传来竹笛的声音。清亮的丝竹声在山谷中飘荡,宛如傍晚村庄里牧童吹响的短笛,招呼着忙碌一天的人们回家歇息。
不多时,陆放已经可以看见一个半人多高的柴火堆,堆成金字塔状,火光足足有两米多高,人们围着篝火坐成一圈,当中留下的一片空地上,司马无霜短笛横吹,轻扬的曲调飘洒而出,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孩正和着司马无霜的曲调尽情地起舞。
陆放走近,红衣女孩的身姿、容貌一觅无余。只见她身材高挑,与司马无霜相比还要高出一些;长发束成高马尾,其间隐隐透出一两丝挑染的咖啡色,随着舞蹈上下摆动;一张瓜子脸不瘦不肥,是标准的美人脸蛋;一双灵动的双眸似乎会说话,配合舞蹈中的肢体动作将她的一颦一笑展露在众人面前。红红的火光映在她洁白的面颊上,桃花般淡红的脸蛋上沾着细密的汗珠,如雨后的花朵一般娇嫩。那红色的长裙伴随着她的舞姿飘动,让人不由生出惊为天人之感。红衣女的舞姿时而温婉,时而大气,时而细巧,时而飘逸,如同在诉说着她内心多变的情感。陆放从未看过如此美妙的舞蹈,只觉得红衣女子的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她最饱满最炽热的感情,或许汉宫飞燕、巫山神女的舞姿也不过如此吧。
伴随着笛子曲调的逐渐变快,红衣女舞动的速度也随之加快,转动的裙摆如湖面的波痕一圈圈地荡开。曲子在最高处戛然而止,红衣女的舞蹈也停下。陆放看到一双灵动的眸子盯着自己,如花的笑颜绽开,在火焰的映衬下,这绝美的笑容竟然如此熟悉,只听见红衣女清亮的声音响起,一如黄莺出谷,带着六年积累的感情狠狠地撞向陆放的胸膛:“又见面了,小陆子。”
陆放呆立着不动,一兜毛栗尽数倒在了地上,内心的情感却如火山一般喷涌而出,默默地看着眼前这承载了他所有童年记忆的女孩,似乎正面对着那个爱穿红色衣裳、调皮可爱的小姑娘,不觉身子一紧,舒颜已经投入自己怀中,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所有人都因为眼前这一幕惊呆了,全场静默没有人说话。方晴更没有想到舒颜和陆放竟然会是青梅竹马的玩伴,嘴巴张得大大的,足足可以塞下两个毛栗。许久,只听得一声轻咳,却是诸葛卿发出的。诸葛卿用眼神示意陆放,陆放这才看见司马无霜正赌气地走入夜色,看着那倔强的背影不由暗暗叫苦。正想放开舒颜,舒颜却已经离开了陆放的怀抱,笑着抹去眼中的泪花,骂道:“呆子,想什么呢?还不去追?”陆放赶紧撒腿追去。
司马无霜走在荒凉的山路上,清冷的山风吹来,身子不由微微发抖。想起陆放与舒颜相拥的场景,心里无比酸苦,看着满天的繁星,只觉得自己形单影只,是世界上多余的人。突然身子一紧,被温暖有力的双臂紧紧搂住,脖颈处的肌肤感受到一阵热气,耳畔传来陆放温柔的声音:“小妮子,吃醋了?”
“呸,谁吃你的醋。”司马无霜心头甜甜的,陆放既然舍得放开舒颜赶来,证明自己在他心里还是有着极高的地位的。但一想到陆放看见舒颜时呆滞的表情,忍不住生气道:“你是我的什么人?我怎样关你什么事?”
“这……”陆放听到司马无霜的话心头一震,抱住她的手也不由松开,低头喃喃道:“没错,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你怎么样,我又何必插手。”
司马无霜原本是一句赌气的话,没想到竟然勾起陆放的自卑心,见陆放如此模样,忍不住为之气结:“你,你,真是个木瓜!”气得一跺脚,转身就走。
司马无霜刚一转身,右手一紧,被陆放紧紧握在手中,一股大力把自己拉向陆放,两人身体相触,陆放狠狠地抱住司马无霜,坚定而温柔地在她耳边说道:“以前我的确不是你什么人,但是以后,我要做你男朋友。无霜,我喜欢你。”
司马无霜被陆放结实的臂膀呵护着,耳边传来他发自内心的告白,只觉得无比幸福,似乎一瞬间自己就有了依靠、有了归属,不再是孤单一人,忍不住流出幸福的眼泪。
陆放听到司马无霜的啜泣声,用手轻轻拭去她的泪水,只觉得触手嫩滑,心中一荡,笑说道:“不乐意也别哭啊,一个冷冷的大美人哭得娇滴滴的,让别人看到还不得骂死我啊。”
“扑哧。”司马无霜破涕为笑,握拳轻轻敲打陆放的胸膛,突然又一脸严肃地问道:“你真的是这样想的?”
“当然。”陆放一脸严肃地说道:“我对舒颜只是兄妹一样的亲情,这和对你是不一样的。”
司马无霜闻言心头像是放下千斤大石,展颜一笑。
陆放又捏了捏司马无霜的脸蛋,轻声说道:“我们回去吧。”
“恩。”
众人见陆放与司马无霜携手归来,心里明白几分,但也不好意思当着舒颜的面庆祝。没想到舒颜率先上前,拍了拍陆放的肩膀,笑问:“小陆子,我这弟媳贤惠聪明,长得貌美如花,你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听姐姐我的话,以后要好好待她哦,呵呵。”说完朝司马无霜眨了眨眼。
司马无霜脸色羞红地低下头。
众人在和舒颜交流的时候,对她和陆放的关系已经有所了解,听舒颜如此说,心里更信了几分,一场原本预期的战火消弭于无形,大伙儿心情也好转过来,拿出舒颜带来的晚餐,大吃大喝起来。
晚饭后,大伙坐在篝火前聊天唱歌。舒颜起哄让陆放唱歌,爆料陆放当年可是一副金嗓子,只不过生性腼腆不愿意上台展示罢了。众人听舒颜这么一说,便也强烈要求陆放来一首。
陆放正想推脱,见众人一副期待的表情,而司马无霜也在用眼神鼓励他,心中豪气顿生,说道:“好,我就唱一首《今生共相伴》吧。”众人一听,大声叫好。
“无论春天有多么远,我亦心粲然,能握住你的久违的双手也无憾。情愿一生追随只为梦能圆,莫说岁月长长,岁月长更缠绵……”陆放充满磁性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开,别有一番韵味,而他唱歌时,双眼始终注视着司马无霜,眼中的情谊比歌声更浓。唱到最后“我与你今生共相伴”时,陆放单膝跪在司马无霜面前,伸出右手,接过司马无霜的手掌,十指相扣。众人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大伙一起拍掌叫好。繁华的热闹中没人会注意到,舒颜充满笑意的双眼中滚动着晶莹的液体。
篝火晚会到晚上十点才散,众人踏着满地的栗子壳走回各自的帐篷休息。诸葛卿示意陆放先留一会儿,两人就静静地坐在残余的火堆旁取暖。
等到众人散去,诸葛卿看着满天的繁星,慢悠悠地问道:“你确定要做无霜的男朋友?”
“恩。”陆放看着诸葛卿,觉得此时的诸葛卿有着超出年龄的深沉。
“司马伯父是一个恋旧的人,为人有些固执,伯母比较新潮,新欢一些新鲜事物,哦,这几年她迷上了偷菜。”诸葛卿对着天空自言自语。
陆放知道诸葛卿的用意,微微一笑:“多谢了。”
“你没必要谢我。”诸葛卿回敬一笑,“要做司马家的女婿,只凭这些还远远不够。”
“我知道。”陆放低头沉思,许久才回答道:“我会拼尽全力来保证无霜的幸福。”
诸葛卿看了眼陆放,站起身来,说道:“这你不必对我承诺,早点睡吧。”说完,踱步走回自己的帐篷。
诸葛卿走后,陆放一直静静地坐着,直到火光逐渐低落,夜晚的寒气逼近,才铲了几铲沙土,盖熄剩余的炭火,随后漫步走回帐篷。
就在即将钻进帐篷的时候,陆放突然听到身后有人低声呼唤“小陆子”。不用回头,也知道呼叫自己的是舒颜。陆放回身,装作诧异地问道:“咦,你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你陪我走走。”舒颜从帐篷里钻出来,整了整裙摆,看着陆放说道。
陆放心想这大半夜的荒山路上,有什么可看的。正想回绝,却看见舒颜一对剪水双瞳正笑看着自己,她头上马尾已经解开,长发如流水一般淌在肩上、背上,山风吹来,几缕发丝带过唇角,直看得陆放心如鹿撞。陆放暗暗自责,嘴上却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