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包厢里出来的，自然是吴清华。他也没想到，在随心酒吧里会碰上这样的事情。今天本来是胡军为了答谢他前天的帮助，硬拉着他找地方喝酒，却不想在这里看到了这样一幕的上演。

　　吴清华从来就没有把自己当作惩恶扬善的超人，或者是劫富济贫的大侠。虽然拥有了内界的镜像后，他对付的都是那些阴暗污泥中的人物。但那并不代表着他就要像小说里初出江湖的愣头青一样，路见不平就要拔刀相助。

　　人间的事情，谁能说得清什么是正义？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自己能够过得好点罢了，这才是吴清华的动力。如果在内界中看到任何罪恶他都要上去插一手的话，那他就不再是天眼，而是个疯子，就算能耐大上十倍也难逃被围杀的命运。善与恶，都是这个世界规则的一部分，而他无意去挑战法则，与整个世界为敌。

　　所以，滨城市道上的人都知道，天眼的眼中是没有朋友的。只要足够的钱，或者别的信息，财产，甚至权力，都可以在天眼那里明码实价地进行交换。

　　当武经理的电话打到了这个号码上，他的身份就已经是发布委托的顾客。对待顾客，吴清华的信誉一向很好。

　　当吴清华醉醺醺地从包厢里走出来的时候，他才认出了，那个半张脸都是血红色，另外半张脸爬着蜈蚣疤的人确实是自己的老相识。

　　毕竟，天眼只能够得到信息。而将信息转化为财富和能量，他还需要别的帮助。

　　武旭仁就曾经在吴清华的一次行动中，扮演一枚重要的棋子。

　　那个时候，吴清华的手段还没有现在这样纯熟，在那一次的行动中，武旭仁的脸上多了那道深可见骨的蜈蚣疤。不过在事后，他也得到了应得的报酬，并且终于脱离了混迹街头喊打喊杀的日子。

　　只是昏头昏脑的吴清华忘记了一件事，他从来不曾以真实的身份出现在雇主的面前。过量的酒精已经燃烧了吴清华的意志。

　　从包厢中走出来这几步，一双醉眼已经打量完了房间里的形势。那个魁梧的中年人宁天和他的伙伴老乔无疑是主事者，他们拥有不同寻常的背景和身份，背后有一支强大的力量，让人忌惮。

　　不过，吴清华根本无所忌惮。第一，他有内界；第二，他喝醉了……

　　“好了嘛，我都出来了，你们快滚吧！”吴清华斜斜倚在墙上，挥挥手如同赶苍蝇一样。对面的老乔和宁天两人却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四个字：莫名其妙。

　　几秒钟之后，吴清华似乎感觉出情形有些特别，又转头问道：“怎么还不走？”

　　“噗嗤”酒吧的角落里，不知道谁偷笑了一声，在寂静中格外清脆，打破了这诡异的静止画面。

　　吴清华努力睁了睁眼，终于发现，似乎自己面前两个人丝毫没有被自己的王霸之气震慑，慌忙抱头鼠窜的意思。

　　相反，倒是那个一直站在两人侧后方的保镖让吴清华稍稍感觉到危险。吴清华打了个哆嗦，酒醒了不少，这才隐隐发现自己的处境似乎不妙。就算内界的影响力再大，也不过是个工具而已，他自己本身如同普通人一样弱小。如果挨上那保镖一拳，不死也会重残。

　　“小子，你是来捣乱的吗？”宁天终于忍不住，大声喝斥道。这个没头没脑跑出来的家伙似乎不过是个喝多的路人甲，这让他脸上多了丝挂不住的愤怒。

　　“呀！抱歉，稍等一下！”吴清华心中一惊，半肚子酒化作一身冷汗散出去。

　　下一瞬间，他连忙将意识便沉入了内界深处，在模拟地球镜像的上空发出了召集令。

　　零一，零二等内界的灵仆都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面前。吴清华最紧急的命令，就是在现在自己身处的地点周围，找到距离最近的，能帮上忙的人。

　　幸而，就在旁边的一栋大楼里面，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标。

　　在外人看来，吴清华只不过短短的一愣，然后他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刺刀吗？”吴清华对着电话口齿含混地说道，“呵呵，别慌，是我。嗯别躲了我知道你在哪儿。把你旁边那个妞弄开，我给你三秒钟的时间，来来来，到窗户边来……”

　　电话中响起一阵嘟囔的抱怨，但吴清华知道对方不会违背自己的命令。

　　然而，这一串旁若无人的举动已经引起了另一些人的不满。

　　“哪里来的小杂种。”老乔忍不住骂道，转向宁天，“跟这小子有什么好说的，赶紧让正主儿来说话。”

　　宁天上下打量一番，吴清华大大咧咧的样子也让他心中窝火。不过吴清华的年纪毕竟太过年轻，宁天也算是久经江湖，在吴清华的身上，看不到那种让他忌惮的气质。

　　再看看周围随心酒吧的人的反应，都是一脸愕然，分明根本就不知吴清华是何许人物。宁天脑中又飞快地过滤了一圈滨城市可能出现的让他忌惮的名单，不过让他安心的是，那些人里显然没有一个符合面前这个年轻人的条件。

　　“杀了他！”宁天又弹了一个响指。他要等的是随心的老板，那才是条足够大的鱼，才有能够与他直接对话的身份。所以现在他只能敲山震虎，用血来逼出那条盘在幕后的大蛇。

　　黑衣人又动了，轻盈的如同狸猫一样，一步便滑过了四五米的距离。

　　虽然在静止的时候，他在旁人眼中几乎没有存在感。但是这一步迈出一半，整个人的气质却陡然放出来，整个人仿佛长大了一圈，如同一尊罗汉一般！一击之威，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都为之凝固，如同一柄巨大的铁锤凌空击下！

　　吴清华的身子就在他面前，瘦弱得如同暴风中的一棵小树苗，或者那铁锤下的一根钢针，只需要一下就能轻轻压断脖子。

　　酒吧里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他们已经见到吴清华脸上露出悲愤莫名的表情来。有胆小的人都不自禁地闭上眼睛。

　　瞬息间，黑衣人的一只手已经触及了吴清华的皮肤！

　　不过，只听到一声巨响，就像西瓜摔到地上，他的头上突然爆出一团血花！

　　确切的说，是黑衣人的整个头颅炸开了，鲜血带着骨肉四处喷洒。高大的身躯上，只剩下平平的一段肩膀！

　　吴清华一动不动，那身体扑的倒在吴清华脚边，鲜血从胸腔中喷出来，如同血红色的粗水管。

　　酒吧中的每个人都惊呆了，只有吴清华仍是一脸镇定的样子，还往右边无人处摆了摆手，似乎在和谁打招呼一般。

　　这时，其他人才注意到，右边墙面的巨大窗户上，一块玻璃已经碎掉了一个脸盆大小的圆形缺口。在那块茶色玻璃的缺口处，可以看到一扇铁片换气扇缓缓旋转着。三枚厚重的铁叶正徐徐转动，从叶片的缝隙中透射进来三条光柱，斜斜地打在那具无头尸体上。数以亿计的尘埃在光柱间乱舞。

　　宁天自觉嘴唇忽然有些干涸，脑中一片眩晕，那感觉就仿佛从楼梯跳下的瞬间。

　　不过好歹是经过大风浪的人，他不过是震撼了片刻就从眩晕中恢复了过来，没有一头栽倒在众人面前。

　　倒是老乔禁不住上前走了一步，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是狙击手！他们埋伏了狙击手！不，不对……怎么可能透过玻璃看到里面？”

　　“这你就甭管了。”吴清华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犹如色狼面对一个脱光了衣服的美女一般，“地球还是很危险的。多穿两件衣服再出来混吧。外面天寒，别冻坏了身子。”

　　“你是谁？”宁天突然大喊一声，“不要以为这样你就能吓到我。信不信我五分钟之内，让你全家都死绝！”

　　“是么？”吴清华冷冷一笑，“为什么我觉得会是你的家人更有危险？”

　　他往前踏出两步，来到宁天身前。虽然后者身材魁伟，但在这诡异的气氛下，不由得向后退出两步。面前这个年轻男子就好像周身有诅咒一样，靠近他周围的人都会直接被那诅咒杀死。

　　“不要逼我。”宁天喊道，刚要拿起手机。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正是宁天拿在手中的那只，宁天对着手机外屏上的来电显示名字，双眼直勾勾地一眨不瞬，整个身子都如同筛糠一样剧烈地抖动起来。

　　“小宁，小宁！”看到情势不对，老乔胆战心惊地凑到宁天身边，凑过头去却看到宁天的手机屏上，白底蓝字写着“父亲”二字！

　　“哈哈，哈哈……”笑声来自旁边好久未曾做声的武经理，虽然身体重伤显得有气无力，他脸上仍是一幅开心之极的表情。

　　“宁天，怎么不接电话啊。”武经理大笑问道。

　　宁天呆立片刻，突然整个身子触电一般弹起来，大吼一声：“我跟你拼了！”

　　同时他向前一跃，如同饿虎一般往吴清华身上扑上来。

　　“砰！”

　　又是同样一声响。

　　又是一道光芒从换气扇后斜斜打到地上。

　　毫无悬念，宁天低头看看自己胸口的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喉中嘶嘶地吼了两声，扑的便倒在吴清华身上。鲜血倒把吴清华浇了个透。

　　“刺刀你个王八蛋！你看我这一身血……”吴清华扔开胸前开孔的尸体，拿起电话便开始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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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时分，滨城市的货运码头上。零零散散地站了四五十号人。

　　站在最中央的，是一名身材臃肿，一脸木然的男人，正是在随心酒吧中与宁天一起谈生意的老乔。

　　不过现在宁天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在老乔身前。那个无头保镖的尸体也摆在一边，正在由一名戴着眼镜的男子检查。

　　老乔挥了挥手：“别查了，不要做无意义的功夫。不管他是被点七五的子弹爆头，还是被野蛮人的弓箭射杀，这对我们有什么区别？”

　　“可是……”那戴眼镜的男子抬头还想说点什么，却被老乔暴喝一声：“滚！都滚开！”

　　眼镜男慌忙连滚带爬地跑开，周围站着的几个人也下意识地往边上退了半步。

　　老乔似乎浑然没有觉察，只是抬头看天，重重地叹了口气：“小宁死得不冤啊……”

　　自从他十三岁出道以来，还没有这样意志消沉过。在一天之前，他还满心踌躇地想着与本地黑帮联手，踏足滨城这块宝地。但在一天之后，世界都变了颜色，老乔发现，原来一切都离自己那么远。

　　曾经以为手握大权，风光无限，却被一个毛头小伙子将自己的一切私密说得一清二楚。曾经自己以为要带进坟墓中的秘密，却被人家随口到来，前因后果比他自己所知的还要详尽。

　　老乔只觉得自己仿佛生活在一个无形的罩子里面。从罩子外面看进来却是一切透明，无数观众站在罩子外面欣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自己却浑然不觉。朋友，亲人，还有那些曾经依附在他腿边，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的女人，究竟谁值得他去信任？

　　如果一个月前，他就选择抽身，会不会不用落到现在这个境地中来？

　　老乔转过头去，一脸苦笑地看他身后的男子：“你有没有看过一部电影，叫做《楚门的世界》？”

　　“我……”男子一时语塞。不过老乔显然并没有期待他的回答。

　　他自顾自地叹了口气：“散了吧，让一切都结束吧。对我来说，还是牢房里最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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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像中的世界，女警花前正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一手撑着自己的下巴，一手在面前的卷宗上写写画画。

　　那张写满了天眼资料的档案纸，已经被写上了密密麻麻的注解。纷乱的箭头指向不同的结果，就像花前胸中烦闷的思绪一样错综复杂。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办公室里显得冷冷清清。

　　这时，花前的手机响了。花前接起电话，脸上总算有了几分温柔的表情。

　　“姐姐，最近怎么样？”花前在电话中问候了几句。电波的另一头是她的堂姐，也在警察系统里面工作，却是在另外一个城市。

　　闲聊了几句近期的生活，花前压低了声音问道：“前一阵我让你注意的那个人，现在怎样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接着传来堂姐有些尴尬的声音：“是这样的，自从你告诉我之后，我一直在跟踪注意那个人的资料。但是就在一个星期之前，他的所有档案全部被人提走了，一扫而空，干净得就像他从没出生过一样。”

　　“什么？”花前犹如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般，一个哆嗦精神了起来，“你有没有发现是谁做的手脚？”

　　“这个……我怎么可能追踪得到。那份资料只是普通的保密等级，几乎所有人都有权限接触到它。而且，这种类型的资料，都不用在数据库中留底的……”花前的堂姐迟疑了一下，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要我查的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我把资料看了很多遍，都没发现有什么值得你注意的地方啊。只不过是一个比较优秀的软件工程师而已……”

　　“姐姐，他本人并不重要。”花前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说法，“不过他身后却可能有一个相当可怕的大家伙。”

　　“可怕？那是什么？”电话那头传来疑惑的声音。确实，以她对堂妹的了解，能被花前称为可怕的东西，绝对超乎一般人的想象，怎能不让人心生好奇。

　　“我……我也不知道。”花前不知道是否应当向自己的堂姐说明，一切都只源于是猜测，所有的推论都是建立在一个看似很荒谬的出发点上而已，“我能看到的，只不过是那个东西曾经投下的影子。它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此，世界上几乎没有人知道它究竟是否存在，但是它却似乎知道所有的事情！”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几秒钟之后，堂姐问道：“知道一切，那岂不是和你去滨城要找的那个天眼一样？”

　　“……也许吧。”花前叹了口气，“其实，这才是我专门跑到这里来负责这个案子的原因。我能感觉到，这所谓的‘天眼’并不是那个东西，没有那样强大。但是这是我唯一能找到的机会。所以，我希望天眼真的有传闻中那样神奇。至少现在，他没有让我失望……”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了。

　　“我先挂了，姐姐。”花前有些惊讶地抬头，“这么晚了，我去看看有谁在找我……”

　　门外，伫立着一个神情憔悴的臃肿男人，稀稀落落的头发被风吹起来，露出半个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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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好疼……”吴清华半无意识地呻吟了一句，努力地睁开眼。周围的光线并不强烈，不过眼睛里仍是模糊一片。

　　“喝点水可能会好一点。”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接着，一个玻璃杯递到了吴清华的手边。

　　吴清华下意识地接过杯子，这才猛然反应过来——这是哪儿？

　　记忆里似乎是一片空白，混沌得像被糨糊黏住的大脑，很难给自己提供昏迷前清晰的记忆。因此吴清华迅速选择将意识沉入内界中，至少在那里，他有充足的时间来让自己恢复清醒，判断形势。

　　他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的小屋中。还好，这里在滨城之内的一个酒店的套房，距离他所住的地方并不太远。不过，他无法看清房间里具体有什么。这并非因为他的意识还不足够清醒，而是因为内界本身的盲点。

　　有一句俗话说，一个人最难看清的就是自己。在拥有内界之后，吴清华才深切地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运用内界的镜像，他可以轻松监视世上的一切，但无论是那些内界中囚禁的灵魂还是他自己，都无法看清外部世界中自己周身一定范围内的景象。当他身处室内的时候，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都是模糊而晦暗的；而当他身处空阔地带的时候，这个盲区范围将是五到十米。

　　几经尝试未果后，吴清华也只能自嘲地告诉自己，这是内界在鄙视自己没有自知之明。但其实他内心中隐隐有一个模糊的答案——这答案跟零二从那滨城大学的教授那里听来的理论也有关联，那就是吴清华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中最大的一个变数，也是一切轨迹外变化的起点。

　　虽然这样想有点自恋的嫌疑，但是吴清华认为，这也是为什么内界始终无法模拟未来的原因。

　　话说回来，这个内界缺陷导致的后果就是——吴清华不知道现在这间屋子里究竟有什么在等着他。这个现实相较于“天眼”的称号来说有些讽刺，但事实确实如此。

　　不过在这段时间之内，吴清华已经回忆起了自己意识中最后一个片段——那是和胡军在随心酒吧中喝酒，然后似乎发生了什么突然事件。具体的经过已经是一团模糊了，但吴清华记得当时死人了。

　　酒果然是个坏东西。

　　之后的记忆就是一团浆糊，在无法从零一他们那里获得更多信息之后，吴清华只能硬着头皮从内界中退了出来。好在他有自信，对方既然没有杀他，那必然是有所求。只要能够坐上谈判桌，吴清华自信拥有别人都无法匹配的筹码。

　　还是那个小屋，还是昏黄的光线。

　　这一次，吴清华睁开眼睛，然后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认识面前这个人——那个穿着白色西装，脖子上端端正正地挂着一条红色领带的男人。

　　“呀，刺刀！好久不见。”吴清华脸上顿时绽放出春天一般温暖的笑容，热情洋溢地向对方打了招呼。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手枪上膛的一声轻响。随即，一个黑洞洞的枪口顶上了吴清华的额头。

　　“你就是天眼。”刺刀冷冷地说，拉开了手枪的保险。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啊，成天模仿007的造型。你这人啊，就是爱开玩笑，咱们都老熟人了谁跟谁啊……”吴清华耸了耸肩，笑眯眯地伸手要拨开枪口，“都说了嘛，我只是一个线人。不过如果你有事情想要寻找天眼的话，我可以帮你传话。老顾客，会员价，给你打八折！”

　　“哒”的一声闷响，吴清华头边的椅背被消音手枪击出一个大洞，露出里面白花花的棉絮来。刺刀脸上的表情分毫不改，用自己的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坚定。

　　吴清华强吞了一口唾沫，笑容有些僵硬：“要不，再来个折上折，买十送一？”

　　“你有三秒钟的时间考虑。这间屋子只有两个人能活着走出去——我和天眼。”

　　吴清华脸上的笑容也慢慢隐去，两人直勾勾地对视片刻。他额前的皮肤似乎都能够感觉到枪管上透出的热量。

　　“好吧，好吧。”吴清华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你赢了，我就是天眼。你想要怎样？我们之前的合作一直很愉快来的。”

　　“是的，非常愉快。”一个僵硬的笑容在刺刀的脸上悄然绽放出来，“所以我最近，每天晚上我都在考虑一个问题——如果我拥有‘天眼’的信息网的话，现在很轻松就能摆脱眼前的困境了。我很幸运，上帝听到了我的祈祷，所以直接把你送到了我眼前。”

　　“困境？”吴清华说道，“我记得，刺刀可是杀手圈子里的顶尖人物来的。”

　　“马屁对杀手来说毫无用处。”刺刀脸上的表情显出几分嘲讽来，“我记得刚刚有人承认自己是天眼，无所不知的天眼。那么，他就应该知道，我现在遇到了怎样的麻烦。”

　　“天眼也不是能凭空编出消息的！”吴清华抗议道，“我需要时间和安排。”

　　“三秒钟的时间。对于天眼来说，这够了。”刺刀装模作样地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我开始数了，三，二……”

　　“这个混蛋！”吴清华暗骂了一句，连忙回到内界中。

　　“都过来都过来！”他疯狂地召集那些被囚禁的灵仆，“现在我要你们放下手里其它的一切工作，去查一个人，对，就是刺刀，上次雇用他暗杀‘毒眼’的那个杀手！我要他的一切消息！”

　　在主神的威逼下，所有的灵魂都飞快地动了起来，一个个如同被狮子惊吓的羚羊。吴清华看着他们疯狂地在各地间移动，自己也沉思起来。对于这个杀手而言，自己从前并没有真正看重过，对他的资料了解得也并不完全。现在事出突然，却要上哪儿才能找到这个杀手的资料？

　　内界并不能让吴清华看到过去，他只能监视现在的一切，就像一幅巨大的静止的立体图像。想来想去，他也很难想出在哪儿能找到对自己有用的材料来。若是普通人的话，在警察局的档案里会留下不少记录，在卷宗中查询他的身份和电话可以以此找到他的住处。然后在某人购物的账单上，电话簿的随手记录上，甚至废纸篓里的某个涂鸦上都能找到某人行动的蛛丝马迹，这是吴清华一贯信息的重要来源。

　　然后刺刀却是一个杀手，行走在阴影中的人。

　　这就注定他在警察局的档案袋里是一片空白；而杀手也必然极端注意传递任务时的保密，不会留下可作为犯罪证据的痕迹；更重要的是，现在自己就在杀手的房间之内，这就导致了他和那些灵魂都无法从这里入手，找到最可能存在的线索。

　　吴清华越想越乱，看着他的灵仆们如同没头苍蝇一样在城市里乱窜，心情越发地焦急起来。

　　这时，他才注意到似乎有一团灵魂之光并没有离开他左右，而是畏畏缩缩地漂浮在他的身后。

　　“零五？你有什么事么？”吴清华微微愣了片刻，随即认出了这个灵魂。那是最近加入这个世界中的人，滨城市曾经的黑道大少——许沐真。当然，在这个世界里，除了一个编号之后，他已然一无所有。

　　“吴先生，您……”零五的灵魂光团忽明忽暗变幻着色彩，“或许我能够……”

　　“叫主人！”吴清华冷冷地斥道，声音中已经多了几分怒气，因为他的心情很不好。

　　“是的……主人。”零五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我想，我也许知道一些关于那个刺刀的事情，那是我在外面的时候听说的……我想，您能不能……”

　　“记住，零五。”吴清华唯一动念，零五的灵魂顿时被挤压成小小的一团，“在这个世界里，我是最高的，也是唯一的掌控者。所以，不要设想用任何方式跟我谈条件！……当然，对于表现好的孩子，我多少也会有所奖励。那么，现在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