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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潮1980_分节阅读_第4节

《国潮1980》 镶黄旗 8678 2021-11-29 11:05

  D-量,折算就行。”

  “那行,就这么办。”

  说实话,对宁卫民要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将军”想不明白所以然。

  所以打心里觉得宁卫民是个傻蛋。

  不过对他来说,这却挺不赖。

  既省了腿肚子转筋,去跑两公里外废品收购站了,还免了遭遇公安盘查的危险。

  于是还是一口答应了。

  而这恐怕就得说,人和人的境界太不一样了。

  其实谁比谁傻啊?

  往往把别人当傻子的人,自己才是真正的傻子。

   正文 第七章 窍门儿

  干什么都有窍门儿,这个道理对各行各业都适用,是无需争议的事实。

  怎么干,其实远比认不认真,卖不卖力要重要的多。

  捡破烂也一样,不是光有力气和胆量就行了。

  只有智慧,才能把劳动效率和收益最大化。

  宁卫民就属于那种爱琢磨窍门,又善于总结经验的那种人。

  他可不像盲流子们,没事儿就狗一样的在垃圾山上寻着嗅着。

  恨不得掘地三尺地找能卖的东西。

  他习惯养精蓄锐,突击作战,专等着汽车喇叭响。

  只有新到的垃圾车来倾泻垃圾,他才从地上站起来,真正的上手。

  哪怕是两辆垃圾车一起来,他也要先区别一下两辆车分别是哪个厂子的。

  因为工厂越大,运来的垃圾才会越值钱。

  另外,宁卫民还懂得占据有利的地形,充分认识到抢占上风头的重要性。

  每次来了垃圾车,他都不惜一切办法,杜绝自己被挤在下风头。

  因为那垃圾的灰雾一下就能把人罩成个泥猴。

  鼻子不通气儿,眼睛也看不见。

  再能干的主儿,也坚持不了多一会就完蛋了。

  还有,在干活的具体流程上,宁卫民也和别人有着明显的不同。

  当他扑向一车新垃圾时,并不会像其他人那样着急捡能卖东西。

  他的习惯是拼命的先把垃圾划拉到自己的身边,然后摊开四肢压住。

  等汽车开走了,再从从容容的从垃圾中挑拣有用的东西发财。

  至于最后,关键的一条就是,宁卫民绝不是什么废品都要的。

  他十分清楚自己单打独斗,携带量有限。

  他没法像这帮盲流子们那样,可以大批量的积累废品,再统一用手推车统一运到回收站去卖。

  所以哪怕垃圾场的资源如此丰富,他也只有去捡体积小,价值高的东西才划算。

  像废纸这种东西价格最低,还占地方。

  即便是满满一麻袋废纸也没多沉,但体积却大的要命,而且往往遍布污秽。

  对他而言,那是一定要坚决鄙弃的。

  反过来,有色金属就不一样了。

  不管铜、铝、锌都行。

  随便碰上一件,就能顶一麻袋废纸的。

  即便是铁也好啊。

  别看一毛二一斤,可他的二齿钩上绑了一圈儿的吸铁石。

  那废铁对他来说,就是最容易得到的东西。

  在寻找的过程里,根本不用费心,随随便便就能吸上来不少。

  那都是白来的添头儿。

  总之,宁卫民不但耳听八方,眼观六路,还相当能动脑子。

  因此下手特别有针对性,是绝对不做无用功的。

  于是作为一个充分把智商应用在捡垃圾上的人。

  他创造性的工作方式,屡屡创造了收获奇迹,也给盲流子们展示了什么叫“一个顶俩”的效果。

  在相同的工作时间内,如果没有谁格外受老天眷顾,交了意外的好运。

  宁外么每天收获的“矿产”,几乎注定会是板上钉钉的第一位。

  这样时间一长,其他人当然会注意到这样明显的成效差距。

  于是许多盲流子也都自觉不自觉的开始效仿起宁卫民的工作方式。

  至少到目前为止,垃圾场里,就变成了人手一块绑在铁钩子上的大磁铁。

  大家也都懂得跟在垃圾场后面抢占上风口,以及先划拉再干了。

  这种情况,难免让宁卫民的收获会受到影响。

  不过这也没关系。

  因为说到底,这些窍门毕竟只是皮毛而已。

  宁卫民最重要的一招,这些盲流子们可学不会,也没条件学。

  那就他擅长计算,还有见识。

  他还可以通过以物易物的办法去扩大自己的利润,从这些盲流子们的身上吃差价。

  说实话,其实打一开始,宁卫民跟盲流子们相处没多久。

  他就发现了盲流子们相当无知的缺陷。

  这些人可没几个人上过学的,对有色金属的了解特别匮乏。

  他们根本分不清生铝、熟铝的区别,也不懂黄铜、紫铜有何不同。

  更别说锡、铅、锌了。

  对阀门、齿轮、轴套、门把手这些各色金属掺杂在一起配件。

  也常常认不准是什么材质,不知道哪部分是铜的。

  他们顶多也就知道铜锁、铜电线、电缆、电磁线有铜。

  这就给别人提供了可钻的巨大空子,让他们自己吃了很大的亏。

  宁卫民曾经跟着盲流子去过他们卖废品的地方,那是两公里以外的东郊废品回收站。

  或许是因为盲流子们图距离近,也或许有点怕进城,他们向来只光顾那一家。

  然而时间一长,东郊废品站的人对盲流子们的情况摸透了。

  就开始欺负他们“老赶”没见识,懵他们懵得毫不手软。

  只要盲流子们送去的东西,不但都被废品站刻意压份量。

  而且还经常会发生在吸铁石上做手脚,硬把铜件说成铸铁情况。

  或是趁盲流子们不备,悄悄上手偷铜。

  是的,废品站是按官方价儿计价收购的。

  但价格上却仍旧有着不小的猫腻。

  就拿铝和铜来说,都只给盲流子们最低的种类价格。

  根本不区分生铝、熟铝,黄铜、紫铜。

  可要知道,因为都是工厂的垃圾里淘出的铜。

  盲流子们找到的,大部分都是工业用途的紫铜啊。

  那里外里,差价可就大了去了。

  而这些差价,最终恐怕是落进了私人的腰包。

  很明显,这个废品回收站是国家的不假,但架不住财帛动人心啊。

  说白了,这个废品站上上下下恐怕人人都有问题。

  大概率是黑了心,把这帮盲流子当成他们的摇钱树了,合起伙来长期从他们身上揩油。

  所以别看那天目睹了一切,什么宁卫民心里都清楚。

  他却忍住了,一点没有声张。

  他不傻,说破了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只会平白招惹不必要的敌人。

  那又何必呢?

  反过来讲,盲流子们没文化的可怜,对他何尝不是一种浑水摸鱼的机会啊。

  他大可以利用自己的便利条件,抢在废品收购站之前“截胡儿”啊。

  就这样,自打那天不声不响的离开之后。

  宁卫民就在心里琢磨上了,该如何最大化自己的利益。

  这事儿当然不能蛮干,他需要顾忌地方主要有二。

  一是不能直接出钱买下盲流子们手里的铜去倒卖牟利。

  否则他们必定会起疑。

  真要是让盲流子们得知铜上存在着巨大差价。

  哪怕对进城再胆怯,他们也多半会因为钱的激励,克服这一点的。

  那就没有以后了……

  二是尽量不能让废品收购站的人起疑。

  这就是说他不能真的把所有好处吃干抹净。

  必须得留下一部分给废品收购站的人,让他们继续像过去吃着。

  要知道,断人钱财等于杀人父母啊。

  对吃顺嘴的人来说,尤为不愿意别人染指自己的膏腴。

  还是安全第一,细水长流最好……

  总之,宁卫民一直在心里默默的计算着,权衡着。

  正因为他需要找到最合适的办法,想赚安稳钱。

  他才托了这么久,直至今日开始实施行动。

   正文 第八章 要求

  看日头,大概是下午两点左右。

  宁卫民大致把自己的收获归置了一下,举起了二齿钩向着盲流子们振臂高呼。

  “哎!我要走了啊。你们谁还想让我带东西,赶紧过来,登记一下。”

  这是他的习惯,一旦肚子有了饥饿的感觉,就是他收工的时候。

  出于健康的考虑,他不允许自己在饥饿的状态下,还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继续劳作。

  另外,也只有这时候走,他才能舒舒服服的坐车回家,避开下班晚高峰公共汽车的拥挤。

  说白了,捡破烂对他只是不得已的权宜之计,出卖时间和劳力赚钱只是无奈。

  他的本性喜欢好逸恶劳和投机取巧。

  并没有想长期当破烂王,然后晋升环保大亨的打算。

  今后的人生方向,自然还是得去挣轻松钱才行。

  然而他的想法和理想,是这些盲流子们没法理解,也想象不到的。

  他们只知道宁卫民如不赶在商店在打烊之前会去,就没法为他们大伙儿买东西了。

  因此几乎都对宁卫民的处境充满了同情。

  可怜他每天大老远来,大老远去,发财的时间却那么少。

  像“将军”带着三个盲流子向宁卫民走过来的时候,每个人嘴里就都念叨着便宜话。

  “‘采购’,这就走了啊?又没过足瘾头吧?”

  “我都替你可惜,时间都耽误在路上了。最值钱的垃圾,往往都是下午和晚上才送来呢。”

  “就是,你应该跟我们大伙住一起来,想挖随时来挖,那才划算嘛。”

  “嘿嘿,不过你这小体格太单薄了。还得多吃点,养得壮点,才好发财……”

  而这一点,也被宁卫民加以利用上了。

  他正好借此提出自己的要求。

  “是啊是啊,我跟你们比不了,哪儿有你们这身力气?所以说,既然我给你们买东西提供方便了,你们是不是也替我着想一下,让我也方便方便啊?”

  眼瞅着几个盲流子听到这话愣了神,宁卫民进一步作解释。

  “你们看看。我每天捡的东西太杂了,都凑一块儿,也忒不好拿了。我总得先去卖了才能给你们买东西吧?这么着行不行?我捡的东西跟你们折算成铜件儿。”

  这时看表情,几个盲流子明白是明白了,可显然还有点犹豫。

  宁卫民自然知道他们担心什么,便又补充说明。

  “放心,不会让你们吃亏的。价钱就按废品站的价钱算。如果份量超出的,我肯定还给你们补上,无论你们要东西还是要钱,都行。”

  “怎么样?我只想图个轻装前进。难道你们对我还不放心吗?”

  “我说,昨天的东西可就是这么办的,不信你们问‘将军’……”

  听到提到自己,“将军”赶紧拿出一个铜管,放在另一只手里的秤盘上,当面就约上了。

  “对对,我还欠你小子三块钱是不是?按说好的。我就拿这铜管抵了啊。你看,一斤一两,你还占便宜了呢。”

  说实话,宁卫民此时只想骂街。

  因为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将军”这是当面儿跟他捣鬼糊弄他呢。

  就那铜管里,绝对塞了不少土。

  扔秤盘上直冒烟儿,份量绝对要少算二两。

  不过哪怕明知如此,他也不能说半个“不”字儿。

  一是当面不能不给“将军”面子,毕竟这是垃圾场老大,开罪不起。

  二是他还得靠“将军”帮忙掌称呢,也得借助“将军”的权威说服别人。

  三是“将军”给的铜件儿,明显泛着玫瑰色的光。

  这就说明,那铜管是紫铜的。

  那每斤要比黄铜多一块呢,实际也并不亏。

  还别说,或许就是宁卫民的“傻气”发挥的作用。

  不但让“将军”对他挺满意,其他仨人也因为“将军”的话打消了疑虑,都答应了。

  他们甚至允许宁卫民自己从他们的东西里挑选中意的玩意上称折算。

  这可真正如了宁卫民的意了,那他还能客气嘛。

  他拿出包里的账本,先记好了几个人需要的东西,

  就跟着盲流子到了大家临时存放东西地方,就开始从中挑拣紫铜。

  而且由于只重质量,不怎么重份量。

  在“将军”的大秤下,宁卫民很快和盲流子们完成了交易。

  只是有一条让他挺难受。

  那就是他今天的收获太少了。

  当日的劳动成果,不过是一个破铝盆,七八斤电线,两个轴承,一把铜锁,一个铜把手,两个瓦楞钢板,五斤不到的废塑料和三十来斤的废铁。

  刨去铜锁、铜把手和铝盆他自己留下,和提前把轴承里的铜件偷偷抠了下来。

  其余的东西顶多值个十一二块。

  哪怕加上购物需要垫的几块钱,也就能换出六斤铜件儿。

  这实在是太少了点,就这么回去,可有点让人不甘心啊。

  眼瞅着面前的地上还有不少优质的货色,实在是诱人。

  宁卫民心里是一个劲儿着急,怎么能多弄点铜走呢?

  好在他脑子快,眼珠一转就一个主意。

  没多久灵光一现,他赶紧开口又问了一句。

  “对了,你们要不要手表啊?要吗?谁要的话就得再让我挑点铜当定金,我才好把表给你们买回来。”

  这话茬一提,可真是管用。

  别人还没说话,“将军”倒先动心了。

  因为这年头,全钢手表可是大件儿,“三转一响”之一啊。

  那不光是块手表,而是能够显示身份的高档消费品。

  哪怕是珍珠、沪海、双菱这样的国产表,那戴在手腕上也倍儿有面子,别人的笑容都能多几分。

  因为作为团伙的头儿,“将军”腰包鼓了以后,其实早就惦记弄块表来,风光风光了。

  可这玩意需要工业券,不是有钱就能买的。

  在“将军”的脑瓜子里,也知道十五张工业券是必不可少的先决条件。

  万没想到宁卫民今天突然提了出来,让他还真是又惊又喜。

  “你真能买到吗?你有这么大能水?可别骗我!”

  “哪儿能呢?骗谁我也不敢骗你啊?那我还想不想干了?”

  “也对,可你小子哪儿去弄工业券儿啊?”

  “这……你就别问了,反正我有把握能在商店里买到。”

  “那你要多少铜啊?”

  “那……当然越多越好了。手表的价格你知道吧?一百二呢。我哪会带着那么多钱啊。你要想明天要,我今天就得带足了铜才行。我琢磨,总得再拿走三四十斤铜才够吧。”

  眼瞅着“将军”脸上神色变化,宁卫民就知道这家伙已经开始动心了,迟疑只是担心所要冒的风险罢了。

  于是以退为进,他又抓紧时间,激了“将军”一下子。

  “不过话说回来,这铜我带走这么多,你也没法相信我啊。这就难办了……”

  “要不这样,再等等的好。容我再干上两三天,差不多我就能凑出买表的钱。”

  “到时候还是我把表拿来,你再给钱的好。你这两天呢,最好也再想想,免得反悔。”

  “只是丑话说前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这几天商店真卖完了,我也没办法,就只能再等机会了……”

  这话一说,“将军”激动得龇牙了。

  他实在无法抗拒拥有一块手表的诱惑。

  更无法容忍与本该属于自己手表失之交臂。

  于是一拍大腿,破釜沉舟似的做出了决定。

  “别啊,等什么等,夜长梦多。不就是点铜嘛。有什么信不过的。四十斤就四十斤。给你!”

  随后,还指着其他盲流子今天的收获说。

  “我的铜不够,你就从他们别人的货里凑。他们的铜要还是不够,大不了你就跟我回窝棚去拿。回头拿了谁的,拿了多少,我跟他们说一声就行。”

  宁卫民眨了眨眼睛,这时反倒故意做出迟疑的样子。

  “将军,你……你还真敢给我呀?难道你不怕我……”

  而这反倒更让“将军”心里更踏实了。

  他哈哈一笑,颇为得意的说。

  “那当然。不说你小子没这个胆儿,你也没那么傻。你自己不是刚说过嘛,你才来干几天,就差不多挣出一块手表钱来了。你会为这一百二十块砸了自己的金饭碗吗?不能……”

  这一席话,立刻说得旁边其他几个盲流子为之喝彩,相当的佩服。

  宁卫民便也赶紧做出一副感受到了王霸之气的表情,便秘一样举起了大拇指。

  “英明神武啊!难怪您坐着垃圾场的头把交椅!”

  要说“将军”也真吃捧。

  就像被宁卫民碰到了痒痒肉,他乐得都合不拢嘴了。

  粗壮的大手只把秤杆一挥,以睥睨天下的爷们儿劲儿放话。

  “拿吧,随便你拿。拿到你小子满意为止。”

   正文 第九章 丰收

  这一天,宁卫民在归家途中,头一次频频遭到旁人的鄙视。

  因为他拿的铜件儿太多了,足有五十来斤,全都装在了他那条破麻袋里。

  哪怕他上车前,已经把脏臭的工作服、破草帽、开线棉鞋、二齿钩统统塞回了帆布大包里。

  还用军用水壶里的水洗了把脸。

  别人也依然能分辨出他真正的身份。

  尤其是坐大一路的时候,那车售票员看宁卫民拎着沉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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