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苦力生涯]
第12节第12章一席私密谈话
次日一早，两人正要出门，一个民警走过来拦住他们，说派出所研究决定要他们立刻走人，指责他们已严重影响到这里的治安。两个人要申辩，那个民警很不耐烦地打断他们，要他们当天就离开。
夏志强气愤难平，要白明去找老王理论，说看那天的情形，老王的官职不小呢。白明权衡了一下，觉得在这里呆下去的话，不知道还有多少闹心的事会找上门来，没必要再去麻烦老王，便耐心地劝导夏志强。
两个人正蹲在那里商量下一步的计划，何满文领着一帮民工来了。众人一进门就骂骂咧咧。原来，他们也被街痞们的家属纠缠了一整天，派出所先天晚上就给他们下了驱逐令。
一些民工提出，要走的话，就要大闹一场！
白明听后笑着说：“你们以为我不想闹吗？依我看，派出所的人巴不得我们去闹，我们一闹，他们就有借口了，正好把我们名正言顺地收拾掉！”众人听后面面相觑。
有人气愤地问：“难道就这样算了？”
“想讨个说法呢，也要讲究策略。不过这活，是没法干下去了！”白明自有主意。
大家忙问怎么个讲究法？
白明就说，不如我们写几张“情况说明书”贴到大街上去，然后写份报告去找公安局长。大家一听都说好。一个民工提议由白明去起草，他来抄写，万一查起来，也不怕！
白明刚起草完，那个民工左手执笔，也抄写完了一张。白明蹲到一边去撰写“报告”，那个民工笔走龙蛇，很快又抄写了好几张。有人便自告奋勇去张贴。
准备妥当后，大家浩浩荡荡出发。走到半路，有个民工提醒说，我看老白还是不要去的好，免得到时他们说他是头子，冲着他一个人来！白明想想也对，自己早在派出所挂了号的，要是再有什么闪失，那就太对不住梅子了。他叮嘱大家一定要冷静，自己去高老师那儿。
高老师已当校长了，还兼任毕业班的班主任，担任语文课。见到白明，先是一愣，接着就很高兴地把他领到办公室，一边办公，一边闲聊。
白明谈到山地承包，谈到农村弱势群体的被抛弃，高老师听后忽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据他的判断，经济特区的设立，农村土地的承包，是将要在经济领域推行国家资本主义的先兆。白明闻言一怔：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看来，政治体制改革也为期不远了！果然，接下来高老师兴奋地谈到了这一点，含蓄地说：密闭的铁屋，将要打开几扇小窗了！
受到鼓舞，白明又谈起他的夜课班，谈起他的堂吉诃德似的理想，谈起他的爱情和婚姻，以及他的生活，他的迷惘。
高老师听他爆豆一般说下去，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等他说完了，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才笑着发表他的“高论”：
“凭你的实力，去做一名代课教师绰绰有余，原来我也有过安排你去做代课教师的打算，现在看来，你并不适合。你是理想主义者，希望做的事情太多。而选择做教师，你就选择了清贫，选择了将自己的能力局限在三尺讲台。就拿我来说吧，单就工资待遇而言，我大学毕业工作了将近二十年，还远不如小工厂的一名初级工！自己的生活都紧巴巴的，还何谈眷顾帮助别人？中国知识分子的待遇，在可预见的将来，都不会有大的改观，悲观地说，还有可能恶化。因为，执政党不是知识分子的政党。实行国家资本主义，就不可避免地要进行原始资本的积累，而患得患失的知识分子群体教师群体，无疑将是原始资本积累最直接最持久的受害者！可以这么说，国家未来的某种繁荣，是建立在对工人和知识分子群体的盘剥之上的。
你在夜课班播种理想，为国家培养人才出力，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值得赞赏的！但是，将来有一天，你会发现自己原来很孤独，因为，再没有年轻人愿意留下来和你一道奋斗。这样，你也就很难实现自己的所谓理想。”
说到这里，高老师忽然停下来，看着白明。
他立刻感到，国家培养人才的方向，出了大的偏差。广大的农村，并未受到应有的重视！
高老师继续说：“就中国的国情而言，没有农村的现代化，就不可能实现整个国家的现代化。家庭承包责任制，无论如何都只能是权宜之计，是暂时稳住农村的一种手段。这种做法，实质上又让农村回到了小农经济时代，这与生产力的发展要求根本上是背道而驰的。从长期来看，将使农村经济乃至农村各方面的发展陷于停滞。所以呢，探索农村发展的新道路，对你这个财经专业的高材生来说，是有许多事情可做的。”
见白明的脸色有些不自然，高老师正色道：“要放下心头的包袱！跌倒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跌倒之后不能从精神上站起来！难道你还在忌讳别人提起你在大学的经历吗？你也不应该把自己当作一个普通的农夫才对。”
高老师对白明这么快就订婚过同居生活也提出了批评。说他正是干事业的黄金时期，不应该被一桩婚姻拴住，何况又没有什么感情基础！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建议他多用些心思，积极地引导婚姻走向成熟。说到这里，高老师停下来看了他一会儿，语重心长地告诫道：“无原则的迁就和独断，都是婚姻的大敌！”
高老师不赞同白明订婚，这是他早料到了的，就低下头，默默地听着。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一位老教师急匆匆地走进来，要找高老师汇报什么，白明便告辞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