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鹊喜为谁]
第24节第24章大省城之旅
火车在白茫茫的原野上奔驰。梅子显得高度亢奋，不时要白明看窗外。但在白明眼里，窗外闪过的，除了雪，还是雪，还有，就是白雪重压下摇摇欲坠的破旧建筑。梅子不停地问他窗外是哪里，认为他读过大学，理应熟悉每一个地方。可是，他对每一处都不能给出肯定的答案，只好说你仔细听广播好了，广播员会报站的。然而，梅子听不懂广播员那怪怪的普通话，又不想让他知道这点。失望之余，不再问他，独自专注地看着窗外。
白明就静静地想心事。省城，他是去过两次的。第一次，外祖父带他去。那时他还很小，走在大街上，外祖父告诉他如何分辨方向，领着他游玩。第二次，外祖父就让他独自前往。交给他一叠钱，要求他自己计划好，送他出门就不再管他。他自己买票，坐火车到省城玩了三天。回来后，外祖父让他写长长的观感。记得就在那一年，他心中升起了一个理想：考最好的大学，去省城工作！那一年，他十五岁，正是志学之年。
自然，他又想起肖兰来了。记得有一次，肖兰对他说过，毕业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和他去远游，去能去的地方，去想得到的地方。带上二胡，还要带上铜箫……
可怜往事成追忆！——他不禁叹了一口气。梅子听到了，愣了一下，旋即又和他说笑起来，不时地靠在他身上撒娇。
一个乘务员走过来，拍拍白明的肩膀，严肃地说：注意影响！
梅子吓了一跳，不服气地说：他是我男人呢！
乘务员一听生气了，抬高了声调：公共场所，注意影响！
梅子还要说什么，白明赶紧扶她坐好。梅子生气地瞪了他一眼！她很不满：他竟然不护着她!
“公共场合，是要注意呢。”白明小声说。
梅子更生气了，撅着嘴不理他。他只好赔着笑脸，反复向她解释。
时隔几年，省城依旧。按照地址，他们顺利地找到了老王前妻所住的巷子。远远地，一支二胡曲子忽高忽低地飘过来，断断续续。梅子道：“拉的是《二泉映月》呢！”白明赶紧说：“梅子有进步！”梅子听了骄傲地努努嘴：“你才知道！”
老王的前妻见到他们，很是意外，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接过包裹，却不请他们进屋。两个人正要走，屋内拉琴的女儿问了一句什么，随后快步跑出来，拉住他们：“怎么就走呢，新年大节的！”既是欢迎他们，又是对母亲表示不满。
老王的女儿看着梅子自我介绍说，她叫小兰，语调像唱歌。白明的心，猛地被蜇了一下。梅子赶紧说：“我叫白梅，就叫我梅子好了。”小兰又看着白明，他没反应过来，梅子便代他作了介绍。
梅子和小兰互相打量了一会儿，几乎同时说，你好漂亮哟！不一会儿，两个人就熟悉了，叽叽喳喳地闲扯。老王的前妻有一搭没一搭地询问白明的个人情况。
忽然，梅子大声说，我哥拉二胡是个里手呢！小兰听后咯咯笑起来，道：他到底是你哥呢还是你丈夫啊？梅子飞红了脸，小声说：都是！
小兰便央求白明拉琴，他迟疑了一下，接过琴，拉起《二泉映月》来。
不一会儿，屋外聚满了围观者。原来，这里住的大多是些文化人。大家都用惊疑的目光打量白明。白明却视而不见，沉浸在音乐里，尽情地倾诉。
白明拉完一曲抬起头来的时，猛然发现有那么多人在围观，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围观者热情地鼓掌喝彩，强烈要求他再演奏几曲，白明只好又拉了两支曲子。人群中有人说，小兰你还到处拜师干什么?求这位哥哥给你指点指点好了。
白明推辞不过，便让小兰试拉，他不时让她停下来，给她指点技法。梅子听到他满口情感主题理解之类难懂的词，很快没了兴趣，去和老王的前妻闲聊。小兰趁机悄悄问起老王的情况来。从小到大，她母亲居然一直严厉禁止她和父亲来往，甚至禁止她打听有关父亲的任何情况。
看看天色已晚，肚子早饿了，老王的前妻根本就没有留他们吃饭的意思，白明便拉着梅子告辞。小兰送他们出了小巷，告诉他们可以去“长岛饭店”住宿，直到确信他们看到了那座兀立的高楼，才满脸歉意地挥别。
有电梯的饭店，偌大的动物园，千年学府，有无数建筑的大学，轰动世界的汉墓，奔向天际的江水……这些，都给了梅子极大的心理震撼。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囚困多年的小鸟。看了外面的世界，她的心境，再也无法回复到从前。有一刻，她居然有些怨恨养父母！我要飞，高飞！她对自己说。
每到一处，梅子都若有所思。白明明显感觉到：梅子的内心，已不太平静。他在心里说，梅子，回去之后，我会用心跟你生活，照顾你，关心你，如果……可能的话，尝试去爱你！可他不知道的是，在梅子的内心，这趟省城之旅已经埋下了渴望的种子——去城市工作和生活的种子。
路过省委大院，梅子忽然想起养父曾经告诉过她，四叔就在这里边工作，据说还是一个不小的“官”，就吵着一定要进去。守门的战士不放行，她就赖在那里。一个战士只好问她到底要找谁。她只知道四叔姓白，就说我叔姓白，白求恩的白！好在姓白的这大院里只有一个，不一会儿就有人出来，领他们进去。
四叔已二十余年没回过老家，根本就不认识他们。仔细看了他们的证明后，不知来意，就不冷不热地询问庄里的情况。等问明白了，才显得热情了些。陪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就让人领他们去吃饭，告诫他们要早点回去，回去后“安心搞好农业生产”！
梅子本想求求四叔，看能不能帮忙在城里找一份工作，见他如此说，显得非常失望。
接下来的一整天，两个人拿着箫笛样品，拜庙一般去找各家百货公司的经理们。结果可想而知。素未谋面，又是大过年的，谁理会两个莽莽撞撞找上门去订箫笛合同的乡下青年？
接连的挫败，给了梅子不小的打击。她原以为，订到了合同，哥哥就可以不去做挑工，就会陪在自己身边，轻轻松松地赚钱买柴油碾米机。
“也许，是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吧。”白明安慰道。
“这些老乌龟！爱答不理的！”梅子显得忿忿不平。白明不知道，梅子所说的老乌龟，也包括四叔。
“上门求人，哪有不看人脸色的！”白明努力地笑了一下，想尽量让气氛宽松些。
“不求他们，就活不成了吗？”梅子恨恨地说。
眼看话不投机，说不定接下来梅子就会把气撒在他身上，白明赶紧闭嘴，伸手去拉梅子的手，梅子用力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