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故乡的新客]

　　第3节第3章称呼问题

　　白明昏昏沉沉一觉睡到后半夜醒来，头胀痛得厉害，感到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死寂，好半天也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心里不免一阵慌乱。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睁眼一看，自己躺在一间布置简单却颇雅致的房里。蛋黄色的窗帘下方有一张新做的书桌，上边立着一只欲奔的木雕小鹿，西墙新刷了一层墙灰，他的铜箫和二胡斜挂在那里，墙上隐隐约约像是用铅笔画了一幅画：

　　一带远山，连绵起伏，一弯小溪从那云山的深处奔流过来......

　　墙根下有一只热水瓶，看上去已有些年代了，旁边的小木凳上摆着一只大瓷杯。他爬起来，把杯里的水一饮而尽，还不尽意，又提起热水瓶倒水。

　　白梅听见响声，赶紧开门出来查看，见白明一头的乱发，赶紧递过手中的梳子，笑着说：“再睡一会吧，到九点钟我会回来做饭。”她只穿了暗红的内褂，粉嫩漂亮的肚皮在白明眼前一晃一晃的。白明摆摆手，不好意思地问：“昨天没出洋相吧？”边叉开五指梳理头发。白梅夸张地说：“哪里的话！八阿公称赞说，将来在你们这一辈里，你会最有出息呢——就是最年长的那位，还硬给了二十块钱的红包。”“二十块！”白明吓了一跳，长到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一大笔钱呢！“喏，就在你贴身的袋子里。”白梅倚着门梳理着一头秀发，接着说，“八阿公说，他走南闯北一辈子也没见过你这样的后生，那气度，那豪爽，那海量，没说的！说着就摸出这个红包递给你，你不接，他眼一瞪说，红包怎能不接呢，看不起八阿公还是怎么的！他的脾气你不知道，我只好代你收下了。怎么都忘了？我们的英雄哥哥！”

　　白明伸手一掏，果然摸出个红包来。展开红纸，里边有两张崭新的十元票子。其实，八阿公还说了一句，白梅给隐去了。八阿公对白梅说：“好侄孙媳妇，也只有你配得上我们明伢子，来，红包你替他收好。”白梅那个乐，咳！以前只是隐隐约约听人说，自己将来要做白家媳妇的，也隐隐约约记得，自己是好几岁了才进这白家庄。但眼看自己过了年就二十了，那位郎君却还没照过面，心中正急着呢，他就真的回来了！而且八阿公在那么大的场合当着全庄人说，又当众给了那么大的红包，应该靠谱。

　　估计八阿公给红包时自己已醉了，所以一点印象都没有，白明看着那个红包，不知如何是好，认真地问：“当真不能退回去的？”白梅只好解释说按习俗红包是不能退的，退了会不吉利，人家也会不高兴。

　　白明只好把红包递给白梅：“那你收起来吧！”白梅不接，他急了，大声说：“应该是你收好啦。”白梅听后脸刷地红了。在这一带，丈夫都是把钱物交给妻子保管的。白梅犹豫了一下，接过去，小声说：“代你保管，要用自己取。”随即转身进房，将红包放进抽屉里，匆匆换掉衣服下楼去了。

　　白明想起白梅说过要外出，高声问道：“去干吗呢你？”白梅听他说“你”用了当地的土音——相当于“en”发第三声且带很重的鼻音，他先天好不容易才学到——在当地这只是夫妻间才用的，便又红了脸，心里却甜甜的，哼着歌儿出门，在院子里高声回答了一句：“没你的事，队里接到上边的通知，说要把山地承包到户，今天去丈量分地！”她是队里的妇女队长，必须参加的。

　　没想到她自己也用了土音的“你”，下房两个女孩子听见了，咯咯地笑着打趣：“梅姐姐，咯么快就改称呼了？”白梅佯嗔，口里喊着：“白蔷，白薇！看我怎么撕你们的嘴巴！”脚在地上跺着，假装要追上去。两个女孩赶紧跑远，大喊道：“梅姐姐改称呼了，梅姐姐改称呼了！”

　　白明听见她们闹，半懂不懂的，半天也没想明白，白蔷白薇到底为什么说“梅姐姐改称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