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苦力生涯]
第2节第2章生活转了方向
山里消息闭塞，梅子从广播里听到白明的“英雄事迹”，才知道他们路上遇到了车祸。
“说时迟，那时快，白明一手夹着小芸，一手拉着夏志强，飞身从货车上跳下来！没有丝毫的犹豫，他随即与夏志强冒着危险下到沟底，去抢救司机……”这则富有时代特色的广播稿，事发后反复播送了好几天。可惜，我们的几个当事人都没听到过。
从广播里，梅子还了解到，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一个叫小芸的姑娘。第二天她就打听到了，小芸就是那个送白明“千年情”的漂亮女孩！可以想见，梅子当时是何等的焦躁与恐慌！要不是给供销社送货的那辆货车还躺在山沟里，她也许早就去城里了。她在供销社苦等了几天，没有等来去城里的货车，只得恨恨地回去。
刚回到家里，八阿公就满脸喜色地赶来告诉她，公社本来是通知白明去参加民办教师选拔考试的，确信他难以按时赶回来，书记已同意改为推荐她去参加考试了！
太好了！找一份正式而体面的工作，这是梅子多年来的梦想。她一直坚持认为，像她那样聪明漂亮有知识的女孩，应该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最好是去当一名教师——摊开书本站在讲台上，优雅地在讲台上踱来踱去，用一种抑扬顿挫的语调授课......
来不及梳妆打扮，梅子立刻赶往公社报名参考。在白明的辅导下，梅子已用心复习了好几个月，加上以前扎实的根底，她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取了公社的民办教师，被安排在中学教语文兼英语。
终于飞出去了！她确信这是她唯一的机会！这种喜悦，足可以让她暂时忘记小芸带给她的焦躁和恐慌。——虽然那只是一份每月十二块钱工资，每年补助五百斤稻谷的工作。
在城里，白明和夏志强则开始了一种近乎苦行僧的生活。
到达城里后小芸便与他们分手忙自己的事去了，两个人颇费了些周折才在建筑工地做上挑工，负责把砖块从城东郊搬运到城西，一趟最快也需要一个半小时，但拉一趟就能挣到两块钱，两个人都很亢奋，只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第一天居然挣到了二十块！而且，休工后在城东郊砖窑附近就租到了一间房，两个人更开心了，正忙着收拾，小芸出现在门口：“啦啦啦，我来啦！”
夏志强笑道：“玩一天下来天黑了，怎么倒找上这破地方来了？”
“我郑重宣布，我要留下来，就跟你们住。”小芸道，“我也去做挑工！”随即把手里的务工证明一展。两个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就一间房，而且，就夏志强带了一套被褥！
“我不管！”小芸把她的“证明”一抖，笑着说，“我出来就是和你们去做挑工的！而且，你们总需要人帮助洗衣做饭吧？”白明几次试图说服她，要她走人，她总是拿这句话来堵截他。
从跳车的那一刻起，小芸就已断定，自己是无法回头的了！
她母亲去省城办理返城手续，留下她一个人待在家里，正是难得的机会。冰雪聪明的她，早就在夏志强不经意间露出的口风里探明了他们造板车的目的，早就暗中做好了跟随他们外出做事的准备。
无奈，两个人只好让她留下。
第一夜，由于实在太累，三个人横卧在一张床上，用棉衣裹住脚部搁在板车上，很容易就对付过去了。
第二天，休工后白明央求房东去替他买几根大毛竹回来，他编了一道竹障将房间分成两部分，然后又打造了一张小竹床，让夏志强去附近的农家买回一块钱的稻草，编了两张厚厚的草席，把夏志强那套军用被褥一分为二，睡的问题总算这么解决了。
开始几天，日子倒还过得去。
每天能挣二十元，白明和夏志强这小城的两位农民工前辈，虽然异常辛苦，但他们的每一个细胞里，都充盈着兴奋：他们的碾米机，离他们是越来越近了。
小芸也很快乐，他们支付她高工资——每天四块钱——其他的挑工就算整天拼命，也挣不到这个数。最主要的是，每天都能和自己所爱的人生活在一起，照顾他，关心他！
然而，几天后，他们都痛切地感受到，这座小城，不是他们这些乡下青年能呆的地方。买不到食用油，他们只能白水煮蔬菜。几天下来，吃下去饱，转眼就饿！想吃肉想得发疯。拉车时脚下像灌了铅。突然间过这种苦生活，是他们没有预想过的。没有肉票，小芸每天去肉食站磨嘴，都失望而归。买不到煤，他们早晨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附近的山上去捡拾柴草。
一天后半夜，白明饿得实在难忍，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何不去弄两只山鼠回来？当年父母不就是靠这个活下来的吗？随即悄悄出门，带了根木棒，到附近的山上转悠。
四周黑魆魆的，风吹树叶，沙沙作响；远处的河水，静静地流淌着，泛着幽微的波光。白明像幽灵一般，在山野间游荡着，只为能砸一两只山鼠回去，改善一下伙食。他的功夫虽然好，但山鼠逃跑的敏捷，远不是雪地里他所追逐的野兔所能比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失望了，径直往山下跑去。突然，脚下吱地一声惨叫：一只大山鼠被踩中头部，在草丛里扑腾了几下，死了。谢天谢地！上苍如此垂顾，他不禁感激涕零。扯了几根茅草，捆上山鼠，拎着回去，就像一名得胜回朝的将军。
夏志强一觉醒来不见了白明，正纳闷，见他推门进来，忙坐起来。白明压低声音自嘲地说，瞎猫碰上死耗子，弄到美味回来了！夏志强闻言赶忙起身划了根火柴，一眼看到他拎着的大山鼠，乐了。赶紧下床。白明笑着说，下边就是你的事了！说完脱衣服上床，一下子就睡熟了。
夏志强点亮灯，把山鼠提到外边，不一会儿就处理完毕。生火煮了两三斤米的饭，把山鼠肉切成薄片，加入一把干红椒，在旺火上爆炒了小半天，想想不放心，又加水煮了小半天，然后叫醒两人一起吃“夜宵”。
小芸吃着那“美味”，刨根究底地问那到底是什么，两人都笑道，美味！你只管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