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姝,”唐烈指着从第三洞带回来的所有封存在透明证物袋里的东西说,“你觉得是谋财害命吗?”
“但是他没钱啊。”鹰眼说,“他的存折里总共就一千多元。”
“这么穷?”
“他一个月工资就是两千。真的没法攒钱。”鹰眼说。
“原来还有比老子还穷的人。”唐烈心有戚戚地问,“你们觉得凶手在这几个人当中吗?”
“应该是。”陈美姝说,“但可以去掉那个八婆。”
“为什么?”
“我觉得女人没那么大力气掐死王二喜。”陈美姝说。
“但如果是在他睡觉的时候呢?”唐烈问。
“她不说了,他们没睡过。”鹰眼说。
“法医没发现王二喜死前有性行为。”陈美姝说。
“卖淫行为不一定要有性行为。”唐烈耿直地说,“或者他有阳痿,只能用手指呢。”
“扯远了。”陈美姝说,“我觉得破案重点还是在凶手想找到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呢?他又没钱。”唐烈说,“难道还是葵花宝典,藏宝图?”
“是啊,对一个清洁工来说,他能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值得大家去抢夺,甚至要杀人呢?”鹰眼问。
“有了!”唐烈大叫一声。
“什么?”陈美姝问。
“棋谱!”唐烈说,“那地上不是有棋子吗?王二喜也许是个下棋高手,有什么祖传棋谱,所以有人想要这个东西。”
“他的那个棋子也值钱。”陈美姝说。
“一个怎么会值钱?”唐烈问。
“你怎么知道原来不是一副?”鹰眼问。
“我去问问。”陈美姝说。
她给黄金街居委会打了个电话,果然得知王二喜曾经得过街道比赛的象棋第三名。但是他们不知道王二喜有什么好棋子。“王二喜连内裤都是打补丁的,能有什么好东西?”物业主任刻薄地说。
“才第三名。”鹰眼有点纳闷了。
“马上把那几个洞里,会下棋的给我带过来!”唐烈喊。
“他们今天上午才离开局子的呢。”鹰眼说。
“我不管!”唐烈说,“都抓回来!必要的时候可以合并执行拘留,越长时间越好。”
队长放话了,刑警队不得不又出去抓人。
结果这一重新召集,就又花了三天时间,铁路工人已经被辞退改行,当了快递员。渔夫出海了。废品下乡去了。油桶是在一个下水道捞油的时候被抓到的。
其他几个人还在桥洞那里住着。
“这里就画家下棋最好!”废品说,“他和王二喜是隔壁,经常切磋下棋。”
“是的。”工人说,“我平常回来都累死了,只有画家有闲心情下棋。”
“画家比清洁工还穷,经常吃他捡回来的东西。”油桶也这么说。
唐烈找画家谈话。
画家居然幽幽地说,“没什么好说的,除非你能赢过我。”
“谁怕谁!”唐烈马上叫陈美姝买了一盘象棋,两个人就在拘留所里天昏地暗地下了起来,引来了很多人围观。这盘棋下了一天一夜,最后唐烈赢了。
“棋子的事你们别查了,那个棋子是我送给王二喜的。”画家说,“我以前是雕刻家。”
“为什么送象棋?”
“因为他请我吃饭。他把我当一个人。”画家说。
唐烈心想,这画家嫌疑很大,他虽然个子不大,但既然是雕刻家,那就有手上功夫,掐人之类不在话下。但是为什么棋子会不见了呢?
画家坦白说,“凶手是我。”
“啊?”中人大吃一惊。
“我和王二喜一有空就下棋,这是唯一能消磨时间,不花钱的娱乐了。当然,打灰机不算。”
陈美姝尴尬地脸红了。
“但是上一周我悔棋了,王二喜生气,就不和我下棋了。案发当天,我很想找他下棋,但是又没这个脸,想起他以前都给我带剩饭,我真对不起他。如果那天我和他下棋,他就不会被凶手杀死。”画家遗憾地说。
“你看过他和别人下棋吗?”唐烈问。
“没有,但我看过他在河滩上,一个人对着空气下棋。他可以下盲棋。他自己和自己过招。”画家还做了一个双手互博的动作。
陈美姝注意到这个动作可以用来掐人脖子。
但是当天晚上,画家在拘留所里,吞了一整副新的象棋,卡在气管,死了。
案子陷入一种胶着的僵局,因为没有其他更多的线索。
警方开始怀疑是否是随机作案,比如是谁路过那里,看到了王二喜露了什么宝贝,就抢走了。但那个地方没有探头,真的什么线索都不好找。而且关键是除了那个棋子,一个清洁工还有什么东西能惹让人觊觎呢?
这个案子没办法,又把几个嫌疑人给放了,成了悬案。
这一转眼,就快两个月了。
唐烈本来都考虑让人用水泥把桥洞封了,但是案子没破,可能还会留点什么线索。也肯能凶手会重新回到现场,就暂时保留原状。那些三教九流的人又陆续住回去了,对了,之前说桥洞还住着孩子,那是八婆的孩子,但是谁的种,那就不清楚了。
王二喜死了,像一个蚂蚁被车子碾死,毫无痕迹。
黄金街已经换了另外一波保洁,把街道打扫得干干净净,天天人来人往,日进斗金,根本就没有人记得王二喜了。
那几个贫民依然住在桥洞,有关方面来过,说要改善穷困百姓的住房条件,但目前为止也没什么进展。将来估计也玄乎。
一天,莫之鸣突然打电话给陈美姝。
“帮我找个证物。”莫之鸣没头没脑地问。
“什么?”
“不有个老式广播?”莫之鸣说,“帮我找找当时,是调在哪个频道。”
“经济频道。”陈美姝说。
“对了。”莫之鸣说,“对上号了!我知道了。你有空的话,和我一起去一趟黄金街。”
“行。”陈美姝不明道理,但相信莫之鸣肯定有他的理由。
莫之鸣和陈美姝一起去了黄金街。
他们去找物业调探头,物业主任不肯,故意刁难陈美姝,说要什么警方搜查令才可以,我很注重商户隐私的云云。
莫之鸣冷哼一声,露出胳膊的纹身和强壮肌肉,物业主任就怂了。
莫之鸣和陈美姝看到了监控。他们运气很好,这种商用探头的录像一般也就是保存30天,然后自动清零,重新覆盖,这个算久了,保存了60天,他们看到了王二喜最后一天上班的画面。
早晨五点,他就披着晨露到街头了,就开始扫街,扫啊扫,一直干到上午八点才吃了个包子,然后接着扫啊扫,中午吃了一碗最便宜的盒饭,然后扫啊扫,到了下午六点在麦当劳门口垃圾堆捡了一个汉堡,就着半瓶别人喝剩的可乐(有时会喝到尿),然后扫啊扫,晚上九点多才下班……
就像一只一天到晚忙碌的蚂蚁一样。
“镜头回去一下。”莫之鸣说,“晚上八点,他走进那家店去了。是去吃夜宵?”
“哦,那不是小吃店。是彩票店。”
“彩票?”
“对啊!”那个居委会大妈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王二喜说过,如果以后发财了,就请我吃龙虾!哈哈,他这穷命,怎么可能发财。”
“但是他之前不是答应请你下馆子吗?”陈美姝问。
“也是。可能就是随口说的吧。”
“我知道凶手在找什么东西了。”莫之鸣说。
“什么?”陈美姝问。
“彩票。”莫之鸣说,“王二喜买了彩票。记得那本莫争的书吗?上面有很多数字,但都没有大过36,因为彩票就是36选6,那个画圈的就是特别号。”
“这个……”陈美姝记起来了,“在他的生活用品里,很多食物用报纸包着,我记得有很多新闻:什么大妈去买菜,顺便买一张彩票中了一百万之类的。很有煽骗性。”
“那是软文,不是新闻!”莫之鸣说。
“王二喜如果中奖了,那谁会抢他的彩票呢?”陈美姝问。
“我们今晚就去看看。”莫之鸣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彩票,“希望今晚我们可以中奖。”
莫之鸣开车,和陈美姝又回到了狗熊村的桥洞。
夜已经深了,每一个难民都已经龟缩回洞。荒草萋萋,虫子哀鸣,但凄惨的人世,有些穷人连呻吟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黑乎乎的一片野外,但第三个洞里,却有微弱的灯光。
有一个人佝偻着腰,搜地三尺地找着,每一寸缝隙,每一块泥土,每一颗尘埃……
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他十分沮丧,走了出来,继续在桥洞边找着,在干涸的河滩上,翻开每一个石头,每一个树枝,每一个垃圾袋……
他已经来过几次,但生怕被人抓住,都搜索得很匆忙,这一次他豁出去了,因为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突然,他看到乱石滩中,有一页皱巴巴的报纸,他冲了过去,不顾上面可能还有大便,翻开了油腻的报纸一看,不禁大喜!报纸里抱着一张彩票!
一张彩票!他做梦也记得那号码!3、13、18、……
那人捡到了彩票,好像捡到了宝,在河滩上踉踉跄跄跑着,像风中的稻草人一样摇摆着回到了路边,插入钥匙,打开了路边的一辆奔驰。
这时候,奔驰对面草丛的灯也亮了,是一辆吉普。车上坐着莫之鸣和陈美姝。
“村长,你怎么在这里?”陈美姝如雷贯耳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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