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之鸣蹲在地上,打开了一个塑料袋子,里头装的是卤味,这种用了很多化学防腐剂的卤味又辣又咸,但是不用放冰箱,很久都不会坏,里头有一个一次性手套。莫之鸣戴上了手套,初步检查了一下王二喜的尸体。只见王二喜看过去五十多岁,身高一米六五左右,体重九十斤左右偏瘦,尸斑显著,呈暗紫红色,颜面发绀肿胀,面部皮肤和眼结合膜呈点状出血,口唇也是紫绀色。陈美姝皱了皱眉头,王二喜的裤子处还有小便的痕迹。
“初步判断是36-48小时死亡,机械性窒息死亡。”莫之鸣说。他其实不是很擅长验尸,这个毕竟是法医的工作。他更擅长捕风捉影,以及天开异想。
“掐死的?”陈美姝问。
“嗯。”莫之鸣捡起地上的一个雕工精美的圆形小木头,“是象棋。卒,小兵也,也是死亡的意思。”
“过河卒子,回不得头。”陈美姝说,在地上摸索了一会,“奇怪,没找到其他的棋子。”
“这棋子是沉香木呢。”陈美姝说,“这是好东西。他似乎不会有。”
“那是凶手的?”
“王二喜还听广播。”莫之鸣指着墙角一个旧式广播说。
“还看书。”陈美姝捡起地上一本书,“莫争写的。”
“有人在找东西。”莫之鸣看着一地狼藉说,“洞内虽然小,但是原本应该是井井有条。你看这些塑料袋子都被解开,甚至野蛮撕开,显然凶手在找什么。还有你看这本莫争的书,很新,但是有折痕,这可能是凶手翻阅过的。”
“这个书每页都有点数字,什么6、11、15、36,还有的数字有画圈,是什么意思呢?”陈美姝问。
“可能是记账本吧。”莫之鸣一时也想不清楚。
“喂!你们在干嘛呢?”外面有人喊。
是收废品的回来了。去记录这些人的真名没有太大必要,我们就都用他们的绰号来代替。
“我是警察!”陈美姝掏出证件喊,“王二喜死了!”
“谁是王二喜?”废品问,声音平静,很冷漠的样子。
“就是第三洞住着的清洁工。”陈美姝说。
说话间,其他几个洞的人也陆续聚了过来。第四洞的铁路工人,第五洞的渔夫,第六洞的油桶,第七洞的屠夫,还有第八洞的八婆等。
“住在这里,第一个规矩就是互不打扰。我算是这里的有钱人。”废品不无得意地说,“我每天都进城收废品,根本没和他来往。前几天我去乡下收废品了,我把我住的那个招待所名字给你们,可以去查查。”
陈美姝心里对他起疑了,一个原来住桥洞的人,外出还住招待所呢!
第四洞铁路工人说,“这几天我都加班。铁路公司有记录的。”工人看过去还老实点,但是一口黄牙,感觉是个烟鬼,这让陈美姝对他的信任降分了。
第五个洞的渔民,一个黑不溜秋的人说,“我是疍民,本来不能住在岸上,但这是桥边。他们都说我是贱民,不和我来往。其实大鱼小鱼,都在海里,还不是一样吃草拉屎。”
第六个洞的油桶,一个胖胖油腻的男人说,“我前几天去大学食堂捞地沟油,被抓了,今天才放出来。”
第七个洞的屠夫说,“我和老王关系不错。因为他买我的肉都没赊账,有一次吃拉了肚子也没怪我,他是个老实人。不过这几天我也去乡下收猪了。我不是凶手。”
陈美姝心想,非洲猪瘟就是你们这种人给闹出来的。
这几个邻居都各自否认的时候。第二个洞的突然洞口打开了,一个蓬头垢面,麻杆一样的画家钻了出来,他伸了个懒腰问:“今天谁结婚?怎么这么热闹?”
得知清洁工王二喜死后,画家嚎啕大哭,如丧考妣,表情十分夸张。
“演得有点过了。”陈美姝小声说。
“我觉得很真实。”莫之鸣说,“真正的艺术家都这样。”
“啾啾啾——”警车来了。
烈火侦探——唐烈风风火火地跑到桥边,为了耍酷,特地敞开风衣,学成龙从桥上跳了下来,却跳到一堆新鲜的大便上。
“是谁拉的屎?”唐烈怒吼如狮子。
“是我……”铁路工人弱弱地说。现在中国很多铁路的火车还是直排,工人拿着扳子检查轨道时,还经常被飞驰而过的火车飞溅出来的大便喷到。所以随处大小便对他来说很正常不过。
“你,你……”唐烈很生气,但是没办法。
鹰眼陪唐警官到了上游一个小池塘,洗了好一会。等他回来的时候,莫之鸣已经悄然离开了。
这个案子已经被警方接手了,莫之鸣不想掺和。
“纹身狂就是扫把星!”唐烈的嘴损起老同学,一点都不留情。
唐烈下了命令,先把王二喜的尸体带走做法医检测,然后把这一桥洞的人全抓回去审问!另外派鹰眼去村里问问异常情况。
回到警局,法医马上开动,忙乎到了大半夜才出了结果:尸体的血液呈暗红色流动状,右心及肝、肾等内脏淤血,有肺淤血和肺气肿,肺部的浆膜和粘膜下点状出血。的确是机械性窒息,而且在脖子、胳膊处发现了束缚伤和抵抗伤。王二喜在生前还稍微挣扎了下,但只是徒劳。
警方对废品、画家、工人、渔民、油桶、屠夫、八婆等人一一审讯,他们的口供经常前后不一,互相颠倒。他们说去过乡下,去过哪里,住过宾馆,警方也都去检查了,但发现多少有点出入。有的确实去过,但时间对不上,比如废品收购废品,前天就回来了,不是今天。其他人什么住招待所,有些小地方没探头,甚至没登记,也十分麻烦,无从查证。比如那个渔民,他前几天都在一条江里打渔,谁都没见过他。
这种边缘人士最是麻烦,而且在拘留所里也到处小便,乱喊大叫,给警方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一转眼,两个礼拜过去,也没有问出什么突破来,拘留期限也到了,只好把他们都放了出去。
一放出去,这伙人没地方去,就又回到桥洞了,把警方的封条也有撕了。
唐烈不肯他们破坏现场,去找狗熊村的村长。
村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驼背,瘦削,一脸慈眉善目的,看过去还算精神。
老村长说我也没办法,我河里是个贫困村,过了桥,其实就出了村子了,而且是桥洞,我怎么管得着。你这么善良,你盖个房子给他们住啊。
唐烈和村长召集了村干部,问了桥洞那些人的生活情况,没一个村干部答得上来。在这些村干部的眼里,他们比昆虫还要渺小,关心他们又不能发财,谁会多一眼去看呢?
要放人的那天,突然八婆打报告说要见队长。
唐烈就亲自去了看守所。
八婆这绰号不好听,实际上是个挺好看的女人,三十多岁,穿着低胸蕾丝衣服,有点八字奶,又有点桃花疯的样子,就是脑子不大清楚。
“我知道谁是凶手……”八婆瞪着死鱼眼,幽幽地说。
“谁?”唐烈探过身子,很想知道,却无意看到八婆没穿内衣。
“鬼。”八婆说,“我经常看到老王半夜三更在河滩上,和鬼在下棋。”
“和鬼下棋?”
“对。肯定是鬼。因为每次我一走过去,那人就不见了。王二喜能和鬼下棋。”八婆说,“老王是个好人,桥底下的所有臭男人都干过我,就是他没有……警察先生,你一定要找到凶手,小女子无以回报,只能以……”
“停!”唐烈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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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如棋,步步紧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