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案先后出场人物:
唐小音:女,医院新人,年轻,
王瑶璃:女,医院高级医师,年轻,
杨刚彪:男,主治医生,大龄青年
高主任:男,主任医生,中年
程千里:男,退休补尾医生,老年
梅良新:男,药代销售员,青年
莫之鸣:男,纹身神探
贾院长:男,院长,老年
赵仁义:男,药商
钱阿姨:女,清洁工,中年
张璇玑:男,大学者,老年
达文东:男,生物学家,怪物猎人,中年
我年轻的时候,常常思考一个问题。
有的人信佛,有的人信基督,有的人什么都不信,可是当发生车祸的时候,他们一起死了;
有的人无恶不作,有的人日积一善,当地震或海啸或火山发生的时候,他们一起死了;
有的人吸食民脂民膏,骄奢淫逸,却安然无恙,长寿终老;有的人一生向善,却负债累累,入不敷出,生不如死……
世界末日到来的那天,好人能幸免于难吗?
我很怀疑。
不过自从发生了下面这宗经历,我渐渐有那么一点,点,点——明白了。
莫之鸣笔记
故事发生在医院。
医院大概是人最不想去的地方吧。进医院,先有三分霉气。连炒房者都尽量要避开医院,尤其要是买的房子对着太平间,那就更倒霉了。
现在的医院看病非常昂贵,一个小感冒动辄大几百元,甚至上千上万元。要是得了点再大的病,那就要倾家荡产了。很多人看不起病,抢劫、自杀的案例绝对不算是新闻。
不过,人的一生即使再健康,也总要去那么几次医院。比如孩子打疫苗,比如孕妇生产,比如看望亲人,比如——也许你会死在医院的床上。
“唐小音,手脚怎么这么慢,病人在等着病理报告呢!”病理科的主任,肥肠脑满的高有德医生责怪道。
“我,我一直在跑化验室取标本,还要填报告,还要应付病人家属的问题,还要……” 唐小音哭着脸说。她是前年从医大毕业的,已经在医院当了两年实习生还没准正。
“太慢了太慢了!”医师王瑶璃抱怨,“你这样子的效率,月底绩效怎么算啊!”
唐小音脸上的汗像雨点一样落下。王瑶璃比她还小三岁,但在卫生厅有个亲戚,还没毕业就转正了。
“快点啊!”主治杨刚彪吼道,“昨天那个肿瘤病人的家属在催了,快点把标本给我,最后确诊一下,要不出了问题你负责啊!”
“这丫头,真是慢!要不要去神经科检查下……”说话刻薄,却穿金带银的这个女人并不是什么医生,也不是什么护士,却是病理科做卫生的钱珍好钱阿姨。
“大家少说一句。”一个白头发的老医师说,他叫程千里,大家都叫他老程。虽然工龄长,可惜这里却不是他的地盘,他是别的医院退休,来这里补尾的。
唐小音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在充斥着福尔马林溶液的化验室中,用镊子夹着恶心的标本,解剖、染色、化验、做记号。
医院的等级是很严密的,如金字塔一样。从院长到副院长到科长到主任到主治到医师到护士长到护士到实习生到三六九等的清洁工杂工临时工等。
官大一级压死人,实习生要是敢对主任说个不字。那请立刻滚蛋吧!
唐小音就是这么倒霉的一个人。她在医大里的成绩其实很不错,第一名那倒是太夸张,但是前五名是没问题的。可惜她是个乡下人,缺少必要的关系。每次进医院的考试虽然能杀入前三,可是到了面试那关,却都被无情地淘汰了。
医院是一个巨大的暗箱。每个进来的病人都像躺在棺材里,看不清外面的只手撑天。
唐小音捧着一截病变的直肠,交给主治杨刚彪。
杨刚彪已经37岁了,但还没结婚。他吃东西很难看,总是狼吞虎咽,而且还咂巴咂巴,很没形象。他还可以一边放屁,一边吃3份盒饭。
杨刚彪本来是喜欢唐小音的。不过唐小音不喜欢他。杨刚彪被拒绝了几次后,就转爱为恨,专门在工作上给她找刺。
“哎呀!”杨刚彪故意手一滑,器皿里的脏肉块洒了出来,掉到唐小音的身上,把她雪白色的工作服弄脏了。杨刚彪还毛手毛脚,装作去擦拭,实际上却是吃豆腐。
“你,你……”唐小音跳开一边去,敢怒不敢言。
“早说了,别站我身边碍手碍脚的!”杨刚彪连个道歉也不说。
唐小音忍住眼泪,走到门口的水池边,用湿纸巾把脏血和污迹擦掉。
“小月。”一个人拍了拍唐小音的肩膀。
唐小音回头一看,是药商的业务员——梅良新。他和自己同岁,而且还是老乡。
梅良新从业务员的皮包掏出几个信封,谄媚地问,“高主任在吗?”
“在那边吃水果。” 唐小音指着在办公室里翘着二郎腿,吃病人送的水果的高主任说。高主任不够,顶多一米六,体重却绝对超过一百六十斤。
“小月,谢了。”梅良新说,“你等等我,下班我们去看电影。”
“你又来了。”干部子弟——王瑶璃白眼看梅良新,挡住了他的去路。
“哎呀,王姐好,我这里刚好有朋友送的一套化妆品,您拿去用吧。” 梅良新递给她一个香奈儿的盒子。
王瑶璃嘻嘻地接过去,闪到自己位置去了。
“飞虎哥,五星级酒店自助餐,随便吃!”梅良新见人下菜地发餐券。
“老程!”梅良新发的是一包茶。
“钱阿姨!”梅良新给了一个信封,里头是一百元。钱阿姨就喜欢直接点。其实她每周光卖医院的纸皮纸箱都有上千额外收入了。
在医院里,普通医生的薪水是两千左右,不过灰色收入,咳……那就难说了!
梅良新把最厚的那一叠钞票给了高主任。他明白得很,很多时候,现金比什么银行卡、支票、数字转账等,更直观,更具体,更有杀伤力!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很多长寿的老人,死后解剖,发现身体里都有不少癌细胞,但他们不会介意。但要是他们嘴巴里长了个小包,他们就要抢天哭地了。
梅良新把正事干完,就找到唐小音。
她已经脱掉了白大褂,换了自己的衣服。虽然都是从美特斯邦威或者凡客买来的,但却搭配得很有特色,清新脱俗。
“我们去哪里看电影?” 唐小音问。
“不,不好意思……票没了……”梅良新不好意思地说。
“没票了?” 唐小音奇怪,“你刚才不就进主任办公室一下就没了?”
“刚好电脑室的小妹找主任对账,我临时把电影票送她了……”梅良新摸摸头,抱歉地说,“你知道,医生每月开了多少药,都要从电脑室出数据的……”
“明白……”唐小音十分失落,心情大打回扣,“我自己买票行不行?我们可以AA的。”
“票是我提前买的,当晚买,要贵几十元……”别看梅良新给医生们送钱那么大方,实际上他对自己可抠了。他每次和唐小音出去玩都是坐公车,而且他每次都只往箱子里投7毛零钞,还自夸曾经连续投过5次1毛硬币当1元钱才被司机发现。
“那我就回家了。” 唐小音说,其实她哪里有家。她住的是郊区的地下室,要转三趟公交车,而且和一个洗脚妹分一张床,月租还250!
“不要呀。”梅良新连忙说,“我们可以先去吃饭,然后去看星星!”
“看星星!”唐小音瞪大了眼睛。
“是啊!”梅良新说,“自从来到城里,什么都不一样了。连天空都被高楼大厦切割成小蛋糕了,我们去太平山上看星星吧!”他提出了一个廉价的约会建议。
没想到单纯的唐小音眨了眨眼睛,露出了迷人的笑容,应道:“那好吧!”
梅良新先和唐小音到路边小店吃了一碗清汤面,唐小音主动买了单,“你请我很多次了,这次我请你。”
梅良新心里直骂自己:刚才点面时为什么不多加一个蛋。
吃完面,天也完全黑了,他们就去了太平山。太平山,其实就在医院后面,连公车费的7毛钱都省了。那里原来是座坟山,埋满了死人。现在当然没了,死人都挖出来,填上水泥,盖上钢筋,成了别墅。
在别墅旁边,慷慨仁慈的开发商留了一点空地、野草和小土包点缀,美其名曰:皇家园林,风水宝地。
此刻,夜空如布,繁星闪烁,的确很美。
唐小音和梅良新并肩坐在一个土包上,吹着凉爽的夜风,闻着青草的芳香,听着虫子的声音,远方的别墅似乎还有钢琴传出,倒是别有一番情调。
梅良新望着清新脱俗的唐小音,在良辰美景的氛围下,不禁大胆吐露,“我,我爱你……”
“你开什么玩笑?” 唐小音说,“我们只是老乡而已。”
“我,我确实挺喜欢你的……” 梅良新说,“可惜你是个实习生,你要是主任的女儿就好了。我也能多进点高价药进医院……”
“开什么玩笑,主任的女儿有两百多斤,主任家光冰箱就有5个!” 唐小音调皮地说,“这个是钱阿姨讲的,听说她还经常去主任家免费做卫生呢!”
“现在的确是一个讲究关系的社会啊!”梅良新感慨。
“好了,我该回去了。” 唐小音拍拍屁股,站起身来。
就是这个拍臀部的小动作,却引发了梅良新的一股邪念,他见周遭无人,连别墅的灯也灭了。他心想:自己多次约唐小音出来,想动手动脚,却总不得逞,不如此刻就霸王硬上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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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吉大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