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眼下看来，事情多是圆满了。

　　就是那个不知是死是活消失的清默，让她多少有些在意。

　　可是，又如何呢？

　　苏鱼斜靠在宫殿门前的树下，看着前方立着的一人两鹤，不自主的弯起眉眼。

　　事到如今，没有什么能阻挡她了。余生，她会将所有时间花在这人身上，她相信，他亦然。

　　蓝尾紫尾在白修身边忽闪翅膀，跺跺脚掌，抬头看见苏鱼在对面看着它们笑，许久不见主人的蓝尾很是激动，扇着翅膀就要往她怀里冲。苏鱼看它这块头，觉得它对她的爱她此刻实在承受不来，笑嘻嘻的摸摸蓝尾的头后，又躲白修怀里去了。

　　白修搂着她的腰，看她拿草枝逗着两仙鹤玩儿，沉默片刻后道：“褚钰……在找你。”

　　苏鱼手一顿，回头看他，怀疑道：“找我？不会吧，他现在和褚闻馨不是已经打开心结了吗，找我干什么？”

　　白修道：“他是……”

　　苏鱼蹭蹭他的下巴，柔弱道：“道长，我现在可是你的人了，你可要保护我。”

　　“……别闹。”

　　白修捏了捏她的脸蛋，这才道：“是褚王爷要重新为他二人办婚礼，方才怀沧飞鸽传书，褚钰和褚闻馨希望我和你去褚国。”

　　苏鱼闻言甚是欣慰，“终于修成正果了，我也不用再做挡箭牌了。婚礼啊……去倒也是可以的，妄生君怎么说？”

　　白修低首亲她的额头，“你若去，我便去。”

　　于是乎，二人回了褚国。

　　蓝尾紫尾本想跟着许久不见的二位主人一块出去，奈何苏鱼嫌弃它们体格太大，怕吓到百姓，不让它们跟着。想那仙鹤可不是平常鸟类，摇身一变成了两只小小的鸟儿，苏鱼见了，也实在没有什么理由不带着它们。

　　也好，当年封昊天塔时，这两只也是个大功臣，如今带它们出来玩一玩，也是不错。

　　而且不用坐马车骑马的，有仙鹤驮着，半日便到了褚国，省了很多时间有木有？！

　　要说褚九世子本就身份特殊，天下之人谁人不了然于心，这可是现褚皇默认、日后要做天下之主的人，这会儿同一个妃，还成亲两次，碎语归碎语，祝福和热闹可一样不比之前的少。

　　苏鱼和白修是在他们成亲前两日到的，褚钰见到他们时还有些惊讶，以为他们不会这么快到褚国。苏鱼摸摸肩头那蓝色尾巴的鸟，笑道：“就是不想赶在你成亲当天才提前回来的。”

　　褚闻馨眸色一淡，问道：“为何？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何来原谅不原谅，你又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细细想来，她最后能收了褚钰，她还得感谢她呢。

　　“不过褚姑娘，在苍山时我就说，世事变化大，结局不好说。你那时这般肯定不会和褚钰在一起，如今，还不是要做他的世子妃？”

　　“苏姑娘……”

　　褚闻馨被她调侃的脸颊一红，奈何她说的也是实话，她不好反驳什么，只道：“我是高估自己的狠心度，也低估了对他的感情。”

　　苏鱼眉毛一挑，看向一边含情脉脉盯着褚闻馨看的褚钰，笑道：“听见没有？有这么好的妻子，你可要好好珍惜啊……这次呢，我和道长就是回来看看你二人，婚礼当日，就不来了，我二人都不喜热闹。呐，这是我和道长的贺礼，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也是个小心意。”

　　她说着，递给褚钰一个墨色盒子，又说了句祝二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话，便挽着白修的胳膊离开了。

　　褚钰和褚闻馨目送二人离开，直到两人身影消失不见时，褚钰才收回目光，将手中墨盒打开，一个浑身暗光的椭圆形黄豆大小的东西安安稳稳的嵌在中央。

　　“这是……种子？”

　　褚闻馨听他自言自语，好奇的也探过头来，问道：“怎么了？”

　　想起被魂人妖毁的那琼花树，褚钰了然一笑，拥过褚闻馨的腰，在她发间吻了一下，轻声道：“没什么……馨儿？”

　　“嗯？”

　　“谢谢你从未放弃我。”

　　·

　　从褚王府出来后，苏鱼就感觉像是解决了一件大事似的，拉着白修别说有多开心。临近黄昏，二人寻了家客栈，吃吃喝喝后，便回房间胡乱睡了一通。

　　夜半时，苏鱼有些口渴，赤着脚下来寻水喝，迷迷糊糊间被被褥绊倒，又跌回白修怀中。

　　白修向来睡眠浅，苏鱼要起床时他便已经半醒，如今被她一弄，是彻彻底底醒来了。

　　“弄醒你了？”

　　苏鱼抱歉的揉了揉被她撞到的他的胸口，又轻了轻他的唇角。

　　白修抚着她的腰身，手已经摸进她的衣衫里，轻声回：“无碍。你起床有何事？”

　　“我口有些渴……”

　　说着，她咽了咽口水，又亲了他一下，在他闷声“嗯”了一下后问：“你有没有觉得……”

　　“嗯？”

　　“怪怪的？”

　　白修抱着她的身子起身，蹙眉看了眼四周，沉默片刻道：“的确。”

　　“是吧？”苏鱼挑了挑眉，言语中还有些激动，贴到白修身上耳语了几句后便下床穿衣。白修看着她难得的积极劲，琉璃般的眸子闪了闪，接着也下了床。

　　夜，出奇的静。

　　褚城外百里竹林内，一声声瘆人的乌鸦喑叫和着幽幽风声，竹间相互拍打，满地落叶。本不是人该出现的时间和地点，竹林深处却传来一声声人痛苦的闷哼之声，须臾又恢复安静。

　　如此间连数次，竹林外有两黑影靠近，一人红衣，一人白衣。只见那身影纤细的红衣人手执长鞭，朝着那闷哼声传来的方向去，潇洒肆意，完全不将这令人恐慌的景放在心上。

　　“哦？今日见到的又是个什么怪物？”

　　苏鱼牵了牵红唇，握着手中红鞭，眯着眼睛看那扑在已经死去的人身上啃咬的黑影，挑眉道：“嗳，你身下的那人已经死了，不好吃，先别吃了，起身让我看看。”

　　黑影闻声一怔，抬手拭了拭唇角的血，微一侧头往说话之人身上看去。

　　可不过一眼，他便僵住身子，仿佛苏鱼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似的，引得他疯狂的想要扑过去。

　　是她，竟然是她……

　　她真的没有死，她真的没有……他念了她这般久，没想到真的能见她一面……

　　黑影缓缓立起身子，与苏鱼面对面。夜深的很，苏鱼的眼睛在轮回里被伤过，这会儿月色又朦胧，根本看不见这黑影是什么，更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是看得出这是个人。

　　说是人，又有些奇怪，明明身上有妖气，但又不纯，还有许多怨气。

　　不好说，兴许是个乱七八糟的结合体怪物吧。

　　苏鱼敛了敛眉，白修从她身后赶上来，盯着那黑影看了一眼。

　　“如何了？”

　　苏鱼摇头道：“不知道。我看不清，不知这是个什么怪物。”

　　黑影看着并肩而立的一红一白，本要走近的脚在看见白修，和听见苏鱼的话后堪堪定住，而后向发了疯似的，转身跑开。

　　苏鱼此刻正是手痒，睡得半夜起来，被这东西的气息扰到，现在非得捉了他心里才安稳，如今他一跑，她自然提脚跟上，来回驾着轻功追了两回，却被一黑影拦住。

　　这黑影，她是不可能不认识。

　　“扶风？怎么是你？！”

　　真是奇了怪了惊了懵了，这人怎么会在这儿？

　　扶风听苏鱼的声音，忙抬首去看对方的脸，拦着她的剑也立刻收回。

　　“姑娘？”他惊喜道：“你没死？！”

　　“说什么死不死的……你怎么在这儿，看见一个黑影了没？”

　　扶风脸色有异，苏鱼忙道：“不可说谎，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听别人撒谎了。”

　　扶风顿了会儿，为难道：“姑娘……你追那黑影，做什么？”

　　“不做什么啊。”她云淡风轻的拉了拉玄鞭，“害人的妖物，自然要捉了。”

　　“……这次可不可以就此放过？”

　　“为何，你和那东西认识不成？”

　　苏鱼一脸奇怪，白修自一边来，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递到苏鱼面前，沉音道：“这个，是方才那黑影落下的。”

　　“嗯？什么东西？”

　　苏鱼接过去借着微弱的光一看，竟然是一面面具，而且这面具，还有些眼熟！

　　她看着一脸为难，无法开口的扶风，问道：“那不是妖物，是你的主子？”

　　扶风浑身一颤，没有肯定，但也不否定。

　　苏鱼诧异，他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怎么会弄成这怪模怪样的？

　　将面具给扶风，她道：“你家主子的东西。”

　　扶风伸手接过，转身欲走，紧捏了捏手中面具，顿住身形片刻，终是忍不住跪在苏鱼和白修面前，几欲要哭出来。

　　“姑娘，求姑娘救救主子！”

　　熟悉的台词和桥段，苏鱼听了见了还是依旧头疼。

　　看她没有表示，扶风继续道：“主子一直都好好的，十多日前，丞相府来了个怪人，说要帮主子夺皇位，主子不愿，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法子，上了主子的身……想慕相何时是受人驱使之人，被别人支使身子做事自是不愿，便要斩杀那人，却不料对方只是死了肉体和灵魂，神识和一身邪气箍在主子身体里面，怎么也驱不尽，每日……每日都要吃肉饮血，才能让身体里嗜血的痛好受些……”

　　苏鱼听得云里雾里，和白修对视一眼后问道：“你可知那人叫什么名字？”

　　“听主子说，叫清默？”

　　清默，竟然是他！

　　呵，也是了，论如今，还有谁唯恐天下不乱，跑去丞相府生事。

　　“你主子非如此大意之人，便是多想得天下，也不至于对方只言片语便带回相府吧。”

　　扶风垂了垂眼眸，回：“……那是因为对方和主子说，知道……知道苏鱼的下落。”

　　她的下落？

　　“我？”苏鱼指了指自己，好笑道：“又想要杀我一次？”

　　“不是的！不是这样！姑娘，其实主子他对你是……”

　　“好了。”苏鱼揉了揉眉心，不想再继续慕翀的话题，抬手摸了摸腕间若隐若现的红绳铃铛，半眯着眸子看扶风，问道：“小玺如何了？你先起来吧。”

　　听到小玺的名字，扶风的脸有一丝缓和，“小玺很好，现在也会和我提起苏姑娘的事。”

　　苏鱼听了深表欣慰，总算没白疼人。

　　她看着还跪着的扶风，蹙起眉头道：“我让你起来。”

　　“可是姑娘，主子他……”

　　一阵清脆的银铃声闪过，苏鱼素手拎着那在月光下发光的腕绳，甩到扶风怀里，“让你主子戴上。”

　　“姑娘？”扶风捧着那银铃抬头，怔怔道：“姑娘的意思是……？”

　　“不想他人不人鬼不鬼的就让他戴好了，最好一辈子都别拿下来。”

　　“姑娘……”

　　“别，千万别感动！”要不是他求她，她可不想管慕翀的事。

　　回过头，她抱住白修的胳膊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道：“道长，我们回去继续睡觉吧，困死了。”

　　白修仍旧一个“好”字，只是走时回首看了眼扶风身后竹林内一躲着的黑影，眸色幽深。

　　三日后，褚九世子大婚，褚城上下热热闹闹，各处过年一般的张灯结彩，阵仗大的把苏鱼都惊了惊。

　　她和白修骑在一匹马上，身边是两只一蓝一紫绕着飞的鸟，走向与百姓完全相反，出了城门，一路向北。

　　仿佛还没有从方才的阵仗中回神，苏鱼砸吧砸吧嘴道：“褚钰不错啊，世子爷成亲，不知道，还以为皇帝嫁女儿呢……”

　　头顶是白修淡淡的笑，“储皇何来的女儿。”

　　苏鱼道：“我就是比喻一下嘛。”

　　扇开绕在两人之间的鸟儿，垂手握住白修搂着她腰身的手，苏鱼微微侧身，抬头唤他：“道长。”

　　白修眉头一蹙，似是对这个称呼很不满意。苏鱼就笑啊，摸摸他的耳垂又喊了几句哥哥，还有七七八八个令人脸红的称谓，白修才按住她的肩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苏鱼玩的很是高兴，以往都是他说着直白的话撩的她不好意思，现在她脸皮很厚，也没有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

　　白修哪里不清楚她的想法，到了一处青草地，将马儿放在一处啃草，他拉着苏鱼到一棵大树下，将她直接抵上树干。

　　蓝尾紫尾不知跑到何处溜达去了，周围一派郁郁葱葱，青草地上还有些红红紫紫的野花，苏鱼眯眼看了一圈，回首将目光放在白修一张精致的脸上。

　　她道：“还是道长好看。”

　　白修不答。她纤细的胳膊绕过他的颈脖，抬手将他拉近，卷曲的睫毛和他的几乎碰在一起，两人的呼吸很近，喷在各自的脸上，麻麻的，酥酥的。

　　就这样维持这个动作许久，白修看她的眼神一直很专注，不曾移开。苏鱼轻笑，忽而伸舌舔过他温润好看的唇瓣，对方搂着她腰身的手募然一紧。

　　想起昨夜二人在客栈里颠鸾倒凤的一幕幕，白修有些口干舌燥，好看的喉结上下滚动几翻，低声喊她的名字。

　　苏鱼也是情动之时，更是对他的低音抵抗不住，不一会儿就软在他怀里。

　　白修将她扑进草丛，吻着她的唇瓣，颈脖，锁骨。一遍一遍。

　　“苏苏。”

　　“嗯……道长……”

　　白修呼吸灼热，凑近她的耳朵，说了三个字。

　　苏鱼抬手去摸他好看的唇瓣，笑的极美，“我也是……”

　　真好。

　　苏鱼想。

　　不管经历过什么，她喜欢的这个人也喜欢她，他们现在在一起，比什么都好。

　　苏鱼微微抬首，在白修唇上重重一吻，又道了句：“我也是！”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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