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滚——!!!”
豪华病房内,只有近乎咆哮的吼声。
被摔出电池来的手机,玉器花瓶,鲜花绿叶,杂志光碟,满地的碎物。
佣人和护士被吓得胆战心惊,花容失色,再也没有人敢靠近那个疯狂的女子。
高大的玫瑰轩窗。
漆黑的夜色弥漫了进来。
病房里陈设豪华而奢侈,猩红的地毯上绣着富丽繁冗的刺绣。
夏悠然披头散发地站在地板上,她的身子不停不停地发抖,呼吸支离破碎,整个人薄弱得仿佛只要轻轻一推,就会轰然倒地。
房间里剩下了空旷的死静。
胸口急剧地起伏着,她面如皎月,星眸带泪,浑身却绽放出了一股凄厉的怒气。
白花花的水晶光芒中。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寒冷地颤抖着,脚趾头被地板上的碎玻璃扎得鲜血淋漓。
夏悠然断断续续地呼吸着,神色凄迷像一多雨雾里孤独绽放的丁香花。
“月先生……你终于来了?”
门外,有女佣急呼了一句。
瞳孔骤然紧抽,嘴唇哆嗦了两下。
房间里漠然矗立的女子倏地侧过身望去。
是他。
他还敢来?!!!
眼睛幽暗的的光凝固成冰,夏悠然握紧了手指,脸上闪过疯狂的恨意。
一袭灰色的风衣。
冷夜的脚步顿在了病房门口。
他抿紧嘴唇。
冷淡的目光扫了一眼房间里怒气慑人的女人。
然后别样地弯起嘴角,笑了笑,随手脱掉身上的风衣,扔在一旁的闪光柜上。
“只要你开心,就算把这家医院拆了,我也没意见!”他傲然无惧地走了过来,正视着眼前的小女人,声音冷漠无情,甚至夹杂着一抹淡淡的嘲弄。
“你是个魔鬼!”胸口一阵空荡荡的凉意,夏悠然轻咬着贝齿,阴寒的话语痛怒地挤出。
“喝——!”对方失笑出声。
“你恨我,恨吧!想怎么恨就怎么恨?”
冷夜的目光犀利冷锐,仿佛眼前站着的只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玩偶。
夏悠然的脑海里出现了白白的雾霭,她用力闭下了眼睛,瑟瑟发寒的唇齿间溢出了冰凉的呻吟,她的世界已经彻底绝望崩溃了。
冷夜斜了斜眉,双手抱肘,恣意地欣赏着她痛苦的神色。
“扑朔迷离的娱乐圈,你要站稳脚步,没有身家靠山是不行的。我只不过是帮了你,你又何必这么想不开呢?”他的面色始终冷淡平静,让她的过度激动仿佛成了火星上的笑话。
夏悠然怔怔地笑了,再抬眸,眼底氤氲着一层晶亮的水雾,她纤指一伸,指着这个她无比痛恨的男子,惊颤着后退两步。
“都是你害了我,是你害了我!”她悲愤地控诉他。
嗤笑一声。
冷夜冷峭地打量着她失去理智的疯狂神色。
“麻雀跃上枝头变成凤凰,这是多少女孩子梦寐以求的生活,你攀上的可是赫赫有名的东方家族,还不知足吗?”
他虚情假意地开导她。
“滚,你给我滚!”夏悠然咬紧了嘴唇,眼底满是厌恶和仇恨,白皙的手臂一晃,指向敞开的大门,“你这个混蛋,我不想看到你,你给我滚!”她言词激烈。
冷夜惊讶地咧了咧嘴,似乎没有想到这个往昔温柔似水的女孩会有如此蛮横暴戾的一面。
“你好好休息!”他无奈地叹息。
然后好笑的,一步一步地退到了门口。
在夏悠然痛哭着拧紧了眉心,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的瞬息。
他抬起手指,皱了皱眉,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明天,东方集团的董事长夫人会亲自来看你……还有她的小孙子。
冷酷的男子苦笑着补充了一句。
夏悠然转过身来。
气得浑身发抖。
想也不想。
“啪——!”
一声巨响。
一个精致的银色台灯飞了出去。
在冷夜的脚下炸裂开来。
惊慌的泪水怔怔地滑落下面颊。
“我不要这个孩子。”夏悠然拼命地摇头,咬牙切齿地说。
“由不得你。”
对方的脸色一沉,吐出四个冰冷如铁的字眼。
在经纪人离开以后,夏悠然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板上,仿佛身体内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抬起手捂住嘴,她忽然再也克制不住地哭喊出声。
“萧采,我该怎么办?你帮帮我!”
夏悠然撕心裂肺地痛哭着,心脏一阵阵痉挛般的抽搐。
——
今天是星期天。
阳光很明媚。
花香芬芳。
绿油油的树叶在阳光奔腾中驳下炫目的金色光斑。
米色的裙子,白皙如玉的肌肤,水灵灵的大眼睛。
别着浅蓝色发卡的秀发。
在纤细的腰际款摆生波。
千寻一大早便来到了天织鸟工作室。
设计部里的光线亮堂堂的,照得人心底好温暖。
“今天不去约会吗?怎么泡在这里?”纪柔美穿着一件桃色的吊带裙,长长卷卷的头发用一个金色的发夹随意地绾在脑后,看起来妩媚又不不失又一丝清纯。
她一边严肃地画着草图,一边笑谑地问身旁趴着的女孩。
“萧采说他白天有事,我们约好了晚上见!”千寻单手拖着雪腮,笑得见牙不见眼。
“哟,看把你美的。”
纪柔美淡淡地锁眉,若有所思地低吟一声。
看着小妹妹痴痴傻傻的样子,她心底却生出了一股不安的情绪。
“萧采跟悠然说了你们的关系吗?”
纪柔美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说了!”千寻回答得很干脆。
“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订婚?”
“很快!”
纪柔美怔怔地笑了。
为什么恋爱中的女孩子都这么傻,总是对方说什么就信什么,到头来反而伤得最深。
她想到了五年前的自己,一样的痴傻,一样的相信对方,可是后来呢?
男人的心总是琢磨不透的,他开心的时候会说一大堆甜言蜜语来哄你,他不开心了,你就算整天腻在他身边,为他做牛做马,他也会装作视而不见。
纪柔美的目光变得凄婉而绵长。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定定地望向窗外。
那里。
金灿灿的阳光下。
大片大片的树叶在风中滑落。
只留下空白的树枝。
唐突地。
孤寂地。
摇曳着。
似乎想要挽留住什么。
“柔美姐,女孩子通常会穿上什么样的衣服出现在男朋友面前呢?”
手指随意地转动着笔杆,千寻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然后腼腆地开口问。
纪柔美回过神来。
“当然是越漂亮越好咯!男人都是食色性的!”她低低地笑着,说完又娇俏地看了一眼小妹今天的打扮,“不错吗?清清爽爽的打扮,男生见了都想咬一口。”
千寻羞红了脸,然后调皮地冲她吐吐舌头,“那,一个男孩子在看到一个女孩时,会忍不住流鼻血,是不是表示他很喜欢很喜欢这个女孩子啊?”她想了想,又低低地问。
千寻的头埋得很低,眼睛弯弯地闪动,像鲜活的月亮。
纪柔美心中失笑,她偏着脑袋,细细地打量着小妹不自然的神情,说:
“男人通常在两种情况下会流鼻血,第一,见到了娇艳欲滴、倾城倾国的美女,第二,就是他生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千寻的手指颤了颤,眼睛一点一点地睁大,她忽然感到里心底乱乱的,有种难以言语的古怪感觉揪紧了她的心脏,让她一时间有些错愕。
“对了——?”纪柔美忽然想了起来,“听说悠然病了,我想去看看她。”
发愣了片刻。
“好哇,我们一起去!”千寻用力挥去心坎上的阴影,然后淡笑着回应她。
——
萧氏豪宅。
头顶是遮天蔽日的紫藤萝。
花园深处的座椅上。
一个穿着夹克衫的男子将一沓相片交到了沈曼风的手上。
“夫人,最近拍到的就这些,少爷跟千寻小姐的关系进展很快,我想就算老爷子说要立马结婚,这两个孩子也不会反对的。”
中年男子双手垂在身侧,不吭不卑地汇报着。
刺眼的阳光透过葱郁的树枝摇曳下来。
沈曼风目光冷洌,神色中透出一股凝重的气息。
精致白皙的脖颈冷傲地半仰着,她抿紧了朱唇。
细长的手指轻轻搓动。
一张张色彩斑斓的照片映在了她舒默的瞳孔里。
都是萧采和千寻的。
跑车上的。
湖畔的。
樱花大道上。
操场上的。
图书馆里的。
小吃店里的。
还有连续好几张亲密接吻的照片。
这两个孩子已经这么好了吗?
沈曼风心中狐疑,脸色沉了又沉。
为什么一切都没有按照她预期地来发展,而是完全偏离了原先的轨道。
她原以为,萧采喜欢的是夏悠然,所以只要她以家族的名义赶走了夏悠然,以萧采叛逆的性格,为了心爱的女孩,他应该会跟这个家族反抗到底。
可是萧采没有。
他甚至连一点发怒的迹象都没有。
再来就是订婚。
指腹为婚。
连她都觉得荒唐可笑。
可是萧采居然也默认了。
这个世界疯了吗?
沈曼风心中失笑,表情越发冷漠如霜,就在她沉思着下一步棋该怎么走的时候。
她的视线里出现了另一张风格窘样的照片。
温馨的画面里。
出现的女孩不是千寻,而是夏悠然。
她躺在萧采的怀里,他抱着她,关切地凝视她。
“这是怎么回事?”沈曼风眉头微颦,慎重地问。
“这个我正要向您回报!”中年男子的目光变得复杂而优柔,“夏小姐没有离开这座城市,账户上的那笔钱,她分文未取,而且她现在已经算是娱乐圈一个冉冉升起的明星了。”
“是吗?”
沈曼风哼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夏小姐现在是星点娱乐公司旗下的女艺人,接拍了好几则大型公益广告,人气颇旺,可是就在昨天,她忽然疯了一样地跑去找采少爷,最后晕死了过去,这张照片就是在那时拍的。”中年男子解释得很到位。
“很好……”沈曼风的眼底闪了一下,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和煦笑意,“迈克,你干得不错,我要你密切地监视着夏悠然的一切情况,随时向我禀告!”
藤椅旁。
“是,夫人!”中年男子谦卑地颔首致意。
“你可以走了。”沈曼风优雅地起身,准备离开。
“夫人……?”中年男子迟疑了一下,似乎还有话说。
沈曼风回过身来,疑问地望着他。
“还有一件事我认为也应该向您禀告!”中年男子拘谨地垂了垂眼睛,刻意地压低了声音,“我发现棠少爷好像也很喜欢千寻小姐,我经常看到他一个人对着千寻小姐发呆,那眼神实在是……”他想说可怜,却开不了口。
沈曼风吃了一惊,视线微微僵直。
花园里,一阵微风拂过。
“你是说棠儿这孩子也……”她悄然闭上眼睛,叹息一口,想也不敢想。
——
中午时分。
窗外的日光渐渐收拢。
天空的颜色也黯淡下来。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屏住了一部分光彩。
病房内。
一片死寂。
夏悠然静静地躺在大床上,她面容苍白,嘴唇薄薄得没有一丝血色。
她哭够了,闹够了,还是无济于事。
这时。
门外似乎有什么响动。
她的手指颤了颤,然后吃力地撑起身子,想要看清楚来人。
进来的不是别人。
是萧采。
负责监护的护士小姐本来想要拦住这个风风火火的男孩,可是对方眼睛里喷出的火光让她不寒而栗。
病房内。
七彩的光影缓缓流动。
萧采的手里提着一个花篮。
这是千寻教会他的。
看病人时应该带一些水果鲜花之类的。
“你还好吗?”他放下了手里的礼品,然后怔怔地站在离她两米远的地方。
夏悠然的目光盈盈欲滴,细细的睫毛在泪水中轻轻颤抖,吊瓶里的营养液静静流进她白皙的手腕,她艰涩地启开了唇齿,却发不出一个字来。
萧采斜倚在墙壁上,斜斜的影子在华丽的猩红地毯上拉得很长。
夏悠然痛楚地皱眉。
她怔怔地望着如此之近却又如此之远的他。
唇齿间溢出了动物哀鸣般的哭泣。
“你一定很恨我,对不对?我对不起你!”夏悠然哭出声来,泪水扑簌簌滚落面颊。
倚靠着墙壁的男孩微微动了动嘴角,吸一口气,然后淡淡地摇头。
“我不恨你,真的。”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
夏悠然的身子一颤,面容苍白如纸,眼睛里却闪着异样的亮光,有些惊人。
“采,你原谅我了,所以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恐惧攫紧了她,她浑身都开始颤抖!
萧采僵住。
手指冰凉地收入掌心,他狠狠地逼退自己不该有的心痛。
“悠然……?”他闭上眼睛,不能再看她。
夏悠然心痛如绞,垂下眼睛,一滴滴滚烫而又冰冷的泪水顺着她惨白的面颊轻轻滚落。
“你为什么不恨我呢?那样至少证明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她的眼底满是撕心裂肺的痛苦和绝望,紧紧地盯着他,失声地痛哭着,“为什么连骗都不再屑于骗我了呢?我宁愿你骗我。”
“你知道的,我讨厌欺骗!”
冷漠出言。
萧采的喉咙干哑,血液在体内疯狂地奔涌,他用力握紧了手指,才不至于失去理智,“悠然,事已至此,我们就彼此放手吧?”
耳膜轰轰地响着,夏悠然嘴唇苍白地望着他,脸颊古怪地抽搐了一下。
不!!!
她一定是听错了。
他不会这么绝情地对她。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夏悠然怔怔地笑了,脸庞上的泪花惨烈而凄绝,“对你而言,我们的感情到底算什么呢?一次成长经历吗?”她静静地悲声问,僵冷的双拳在身侧微微颤抖。
萧采怔住,他觉得可笑,又笑不出来,心脏处仿佛插了一把刀,在他鼓起勇气拔出来的一霎那,她又狠狠地剜了一刀进去。
他凝视着病床上苍白如雾的女孩,眼珠子静静的,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悠然,回不去了,心底有了一道疤,就回不去了,我们试着磨合过,可是还是回不去了,不是吗?”他低冷地问,萧瑟的语音里承载着宿命的悲凉气息。
夏悠然怔了一下,随即勾起唇角冷笑,嘴唇有点煞白。
“我一直站在原地的,是你在动,你的心在动!”她觉得他很虚伪。
萧采抿紧了嘴唇,心口如被巨锤砸下,荡起了层层的血雾。
他真的不想把千寻扯进来。
可是既然她提及了,他并不想避讳什么。
“是的,我喜欢千寻,不知不觉被她吸引,我喜欢她喜欢得快要发疯,发疯到失魂落魄的心底就只装得下她一个人。”喉咙里一阵灼烫一阵冰凉,他闭上眼睛,手指孤独而僵冷。
夏悠然哑然失笑,眼底希冀的光亮彻底熄灭。
漆黑的的眼睫毛幽幽地颤了颤,她死死地将手指抠入掌心,让那股钻心的痛麻痹自己的心脏。
“萧采……?”她轻柔地呼唤他,声音出奇冷静,“让我坠入爱河的是你,把我推入地狱的也是你!”夏悠然的声音忽然有些哽咽,顿了顿,又恢复了冷冰冰,“千寻有那么好吗?你就那么爱她?”她质问的语气里带出一抹残冷的戾气。
蕾丝窗帘高高扬起。
高大的轩窗外突然刮起了一阵狂风。
强烈的日光荼靡烤着死寂的大地。
病房内一时无语,只有粗重的喘息声。
萧采低下头,紧握的手指轻轻松开,只是柔柔地笑了笑,“也许在别人的眼里,她并不完美,可是她活得真实,活得灿烂,在她身旁的人都会被她感染,我也一样!”
夏悠然绝望地闭上眼睛,身子濒死般地战栗着,两行窒息的泪水从睫毛流淌而下。
“千寻比我命好,有疼她的爸爸妈妈,有令人羡慕的性格,有柔美姐宠着护着,现在你的心也是她的,而我呢?”苍白的唇角轻轻弯起,她恍惚地笑着,“我只是一个连博得人同情的机会都没有的可怜虫。”
宽敞的病房里。
窒息般的安静。
光线浑浑噩噩的。
萧采空洞洞地站着,心灰意冷地望着病床上的女孩,他几乎认为自己应该转身离开了。
可是。
夏悠然却猛地咬住了嘴唇,一用力拔掉了手腕上的输液针头,然后强自下了床,站在地上。
“悠然,你干什么?”
萧采惊骇地叫起来。
窗外的阳光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夏悠然痛苦地轻咳了两声。
嘴唇咬得沁出血蕾,她怔怔地往病房外冲去。
“我死了,你就不用再看到我,我也不会再打扰你。”
她的语气轻如梦呓,却闪着针尖般刺痛心脏的怒光。
萧采彻底乱了阵脚,两三步上前,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孱弱的身子甩了回来。
“你不要闹了!”
剧痛缓慢地划过心脏。
他情急之下,气急败坏的冲她怒吼。
夏悠然苍白着面容,剧烈地呛咳着。
在他的手下,她虚弱得像一只快要死掉的白鸟。
“既然不在乎我,为什么不让我去死!是因为怕心底愧疚,良心不安吗?”她咳得嘴角有了血花。
萧采握紧了她的肩膀,僵硬地摇晃着她,又痛又怒地盯着她。
“为什么你会这么残忍,为什么要逼我,我讨厌别人威胁我?”胸口急剧地起伏了一下,他沉声痛喊,仅存的理智快要消耗殆尽。
“威胁!”夏悠然低冷地笑了,凄凉地望着他,声音里空荡荡的,“我这么坏,所以才应该去死啊?”她沉重的呼吸里有一种一路抵达终点的愉悦感。
一切都是讽刺,刻骨铭心的讽刺。
萧采的脸上没有了任何表情,只是冷漠如冰,沉静如水地看着她。
“你威胁不到我!”他定定地说,“因为我心里已经没有你了。”
说完。
他放开了她。
转身离去。
背影沧廖而决绝。
夏悠然震在了原地,手腕保持着被他抓在空中的姿势,眼睛里弥漫着窒息的黑雾。
在她崩溃的瞬间。
护士和医生冲了进来。
——
走廊上。
萧采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
胸口的血液一点一点地冻结。
他忽然无法呼吸。
手指僵冷得快要失去知觉。
他没有迟疑的,慢吞吞的往电梯间走去。
“叮——!”
两扇金色的电梯门迅速向两边缩去。
迎接着下楼的乘客。
萧采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两扇电梯门缓缓合向中央。
“叮——!”
又是一声尖锐的细响。
同一个空间里。
另一个上行的电梯到达了顶层。
两扇门敞开。
提着大包小包。
千寻挽着纪柔美的手亲密地走了出来。
萧采搭乘的电梯静静地下降。
他低垂着眼睛。
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
只是。
消瘦的肩膀在寂静中不易察觉地轻轻颤抖。
——
走廊上一片空旷的安静。
只有稀稀拉拉的阳光,凌乱无序地映在洁白的墙壁上。
逆光的云影里。
渐渐的。
有清雅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病房门口刚刚驻足。
千寻无意识地侧过身望去。
纪柔美也淡淡地举眸望去。
她们看到了。
“柔美——!!”
抱着鲜花的手指一僵,呼吸嘎然而止。
东方浩南显然没有料到会在这里见到自己的初恋女友。
脸色惊得惨白,他脚下的步子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跟他并肩走着的是一个头发高盘的美妇,白皙如玉的脸庞,暗红色的嘴唇,一身黑色的套裙。
不难猜出。
她就是东方浩南的母亲,东方集团的董事长夫人。
看着缓步朝这边走过来的两个人。
千寻眨眨眼,有些不可思议地笑了笑。
下一刻。
她的手臂上传来一阵猛烈的剧痛。
挽着她胳膊的那只纤纤玉手在一瞬间抽搐了起来。
千寻轻轻咬住嘴唇,然后吃惊地望着身侧的人,“柔美姐,你怎么了?”她吸着气问,发现对方的脸色白得很恐怖。
纪柔美的眼神急剧地变幻着,樱红色的嘴唇哆嗦两下,整个身子瞬间冰冷了下来。
在见到那个人的一刹那,她原本沉寂多年的心居然还是撕心裂肺地疼起来。
听到了耳畔小妹不安的低唤,她怔了怔,才轻轻松开了弄痛她胳膊的手。
“柔美姐,你怎么了?”千寻抚了抚被她攥得烧痛的手臂,然后重复地问了一句。
“小寻,我忽然想到我把一份重要的文件落在办公室里了,我想先回去一趟!”
纪柔美的神色恍惚得厉害,失去了以往的淡静和清平,她急急地解释了一句,然后转身就走。
千寻大惊着伸出手去,想要拉住她,手指却抓了个空。
“柔美姐!”看着疯狂逃离的人,千寻瞪大了眼睛,搞不清楚到底怎么了。
纪柔美走得很快,很快,渐渐的,疯狂地跑了起来。
千寻呆在了原地。
这时。
有一道冷酷的身影从她面前闪了过去。
是东方浩南。
他义无反顾地去追自己心爱的女人。
“浩南——!”
提着名贵皮包的贵妇失声喊了一句,却未能唤回自己的儿子。
浩南!!!
千寻杏目圆睁,乱糟糟的脑海里却蓦地清晰了许多。
他就是浩南哥哥啊!
这么多年不见,怎么变化这么大啊!她都快认不出他来了。
哼,那个冷酷无情的负心汉。
要是我是柔美姐的话,见到他,二话不说,才揍他两拳再说。
千寻咬牙切齿地想着,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走廊上的气氛变得诡异。
儿子的背影已经彻底消失了。
面色苍白如纸,抿紧了丹唇,东方浩南的母亲失望地叹息一口。
目光收了回来,她静静地看向不远处挥舞着拳头的女孩。
她是谁?!
——
电梯间。
纪柔美崩溃地跑进了敞开的电梯内。
她不停不停地按按钮,希望尽早离开这个窒息的地方。
两扇金色的电梯门慢慢地合向中央。
眼看着已经合闭上了。
“叮——!”
电梯突然发出尖锐的警示声。
纪柔美大惊着捂住嘴。
电梯因为外力无法合拢,警示音刺耳地响起,一双冰冷的手掌用力从夹缝中将电梯门卡开,两扇金色门扇迅速地分开缩了回去。
东方浩南大步走进来,手背上还留有被电梯门夹到的红色痛痕。
纪柔美惊恐地望着他。
“你干什么?”
她想也不想,一把推开他,往外走去。
东方浩南的眼底跳跃着暗烈的火光。
脚下的步子往外移了一步。
凛凛地拦住了她惊颤的身子。
“不要走!”他屏息地凝视着她。
耳膜轰鸣心脏乱跳,纪柔美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努力让慌乱的心绪宁静下来,然后漠然地正视着他。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她的声音冰冷疏离。
东方浩南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眼底的光芒黯淡了些许,“这么多年不见了,真没想到你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尽是如此!”他的声音里有种低柔的情感。
纪柔美的身子在他黯痛的目光下变得僵硬。
浑身的血液麻麻地流淌着,她拧紧了眉心,淡漠地摇摇头。
“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再也见不到你!”她刻骨铭心地说。
东方浩南的脸色微微苍白,眼底也涌起了白白的雾气,然后失神地笑了。
“你爱我爱到无法原谅我,恨我恨到宁愿不曾遇见我,是吗?!”
他的声音有些遥远空洞,仿佛不是自他的体内发出的。
纪柔美咬了咬嘴唇,背脊变得僵硬,她平静地笑了笑。
“是,可是我现在已经不恨你了,因为我对你的爱已经消失了。”握紧了手指,神情冷若冰霜,她不允许自己在他面前软弱。
电梯间。
空气静得让人窒息。
眼睛里弥漫着漆黑暗无光亮的淡雾,东方浩南的背脊挺得僵直,他怔怔地注视着她决绝而冷漠的神情,没有了一丝呼吸的力量,整个人仿佛已经被冻住了。
“对不起……!”许久之后,他才干哑地从紧滞的喉咙里挤出了三个后悔的字眼。
纪柔美的心脏紧抽了一下,双唇痛楚得没有了血色,脸色晶莹如月雾。
“这三个字,五年前,你就已经对我说过了,我不想再听!”
柔美,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你恨透了我,我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我,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这五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想你想得都快发疯了,我不会再丢下你了,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证明给你看。”
纪柔美痴笑一声,眼眶却渐渐红了,见对方依旧执拗地挡着道,她咬了咬牙,使劲推开了他,跑了过去。
“柔美!!!”
东方浩南失魂落魄地僵立在原地。
他怔怔地凝视着她跑出去的足迹,神色恍惚而忧郁,流着血的手指死死地嵌入冰凉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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