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深夜。
网球场馆内。
“砰砰砰——”
打球声凌乱地响起。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两个男孩均已满头大汗。
萧采闭下眼睛,惨白着脸,抓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然后鼓起劲,想要再战一局。
佐野棠跟他并排靠在墙壁上,同样汗流浃背的大口喘着气,只是嘴角却噙着隐约的笑意。
“恭喜你,我算是正式退出了。”他仰着头,望向灯光璀璨的雕瓷天花板。
“对不起。”萧采断断续续地喘息着,却也勉力挤出了道歉的话语。
“你不用跟我道歉!”佐野棠不为所动,模糊地笑了笑,“我只是一个旁观者而已,从头到尾,根本没我什么事,不是吗?”他侧头看着他,语气淡淡的。
萧采抬起手,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狼狈地喘着气,却也瑟瑟地笑出声来。
“你这个家伙,什么情绪都藏得那么深,迟早弄出一身内伤来?”他直言不讳。
窗外,月色清美,星光闪耀。
场馆内安安静静的。
只有柔和的灯光一动不动地定格在地板上。
片刻的沉静后。
“千寻是一个好女孩,有她在身边的日子,一定是笑声不断。”佐野棠下了定论。
心底柔柔地波动了一下,萧采开心地亮着眼睛,似乎是默认了对方的结语。
看到他笑了,他也苦涩地笑了。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是太累了,太累了。
——
最近几个星期来。
一个古典清纯的美女频频出现在报纸,电视,娱乐杂志的头版头条上。
是的。
她就是当下国内T台上迅速蹿红的明日之星。
米兰时装周于上周末刚刚落下帷幕。
这个未经雕琢的女孩以飘逸脱俗的玉女形象得到了业界的一致好评。
很多投资方普遍表示看好,也有几家唱片公司和演艺公司纷纷找上门来。
天织鸟工作室的大门外。
停放着一辆黑色家常型林肯房车。
穿着金扣制服的司机耐心地等候着。
温馨的小窝里。
夏悠然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准备离开这里。
谁知刚走到了大厅,却发现所有工作人员都静静地恭候着她。
大厅内,安静得晚如在真空里,连一丝呼吸的声音都没有。
夏悠然止住了脚步,抿了抿朱唇,然后笑脸如花地看着大家。
“谢谢你们这一段时间以来的照顾!”
她微微欠身,颔首致意。
没有人回应她,只是死死地盯着她。
夏悠然的手指僵在了皮箱的手把上,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道别的言词好。
僵持中。
“砰——!”一声脆响。
香槟的瓶塞飞了出去。
无数的彩带和泡沫从头顶落下来。
众人齐齐鼓起了掌,热情洋溢地笑出声来。
夏悠然讶异地回过神来。
她怔怔地看着这一群相处了数个月的伙伴,心底也是一阵阵难过和不舍。
“谢谢你们!”她热泪盈眶地笑着。
“悠然,恭喜你。”小荷大力地鼓着掌。
“悠然姐,你成名了,可不能忘了我们啊!”盈翘的眼睛里泪盈盈的,毕竟她刚来这里,就一直担当夏悠然的助理,现在她要走了,她当然很舍不得啦。
“不会的。”夏悠然怔怔地笑着,控制着自己的哽咽,“我不会忘记你们的。”
纪柔美一直文静无语地站在角落里,双手抱着胳膊肘,眉宇间高雅而淡漠。
但是在这一刻。
她也款步走上前来。
“柔美姐!”
夏悠然感激地低唤了一声。
如果不是纪柔美收留了她,给了她登台表演的机会,她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
“人往高处走,你的决定是对的。”纪柔美低下眼睛,笑了笑,温和地帮她整理着脖子上的项链,“悠然,你应该有更好的生活,更辉煌的事业。”她诚心诚意地开导她。
听了这句话,夏悠然的眼泪便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真的谢谢你。”她发自肺腑的,感恩地握紧了总监的手。
“好了,本来是好事,怎么哭成这样?”小荷的眼眶红红的,插了一句进来。
金黄色的香槟缓缓注入水晶酒杯。
每个人都怀着一颗祝福的心欢送着这位女孩离开。
——
在众人的护送下。
夏悠然娉婷地走出了工作室的大门,然后坐上了星点公司老板派来接她的车。
看着车子缓缓启动,扬长而去。
盈翘终于“哇”的哭出声来。
小荷也呜咽着捂住了嘴。
纪柔美的目光久久地凝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皱了皱眉,心底却涌出了一抹不详的感觉。
“悠然签的是那家娱乐公司?”她望向身旁的助理,冷肃地问了一句。
“星点娱乐啊……?”小荷怔了怔,然后呜咽着回答。
星点娱乐公司。
纪柔美的眼眸失神地闪了闪,嘴唇顷刻间褪去了所有的血色。
东方浩南。
那个混蛋。
他是故意来挖角的吗?
纪柔美闭下了眼睛,高跟鞋的鞋尖踢了两下脚下的落叶,神色凝重而窒息。
看着总监阴晴不定的脸色。
小荷眨眨眼。
心底一惊。
忽然明白了过来。
星点娱乐的总裁东方浩南不就是总监的初恋情人吗?
当年为了家族事业,割爱断情,抛弃了总监,一出国就是五年。
啊!
怎么越来越悬乎了。
——
萧采和千寻谈恋爱了!
哇——!
圣辉大学里最爆炸轰动的一条新闻。
一开始,大多数师哥师姐师弟师妹都抱着“怎可能——!”的态度。
可是。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了。
他们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不可思议”的事实。
要知道在圣辉大学里。
论第一帅当然是非萧采莫属了。
那家伙又帅又酷,站在舞台上唱歌更是迷死人不偿命。
身后的铁杆粉丝。
其数量浩浩汤汤,横无际涯。
纵罄南山之竹也难以计其数也!
而一向以“侠女”著称的千寻千大小姐自从摘了眼镜以后,形象大变,水灵灵的大眼睛和粉嫩嫩的樱桃小口也着实令不少在校男生大跌眼镜,心跳砰砰,口水直流。
虽然以绝对的实力和人气荣登了“校园美女排行榜”的榜单。
可是千寻的排名至少也在20名以后。
所以不少萧少的女粉丝心底还是有些懊恼。
论漂亮,论气质,自己哪一点输给那个丫头了。
终于,积淀已久的恩怨和仇恨在一个热烘烘的下午爆发了。
图书馆绝对是一个温习书本的好地方。
有一个自称是萧少前任女友的美艳女生气势汹汹地冲到了资料阅览室。
当时,千大小姐正在认认真真地学习,而萧少正满脸轻松地趴在她的身旁睡觉。
“你们在交往?是真的吗?”美女冷傲地扬着头,然后不屑地打量着这个不太亮眼的小女生。
千寻呆呆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用胳膊肘撞了撞身旁睡得正香的人。
萧采从昏睡中,一头雾水地醒过来,惺松地望着身旁的女孩子,眼神询问着什么事。
千寻咬牙一笑,用眼神告诉他,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萧采立马领命,抬起眼睛,正视着美女的眼睛,神色冷冷,“我已经有女朋友了,你没戏!”
美女不信,痴痴傻傻地望着他。
“她能做的我也能做。”她娇俏地笑着,想要用一颗炽热的心感化他。
萧采不耐烦了地皱紧了眉心,神色一凛,怒吼:“早就跟你说过了,我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滚——!”
阅览室里。
安静的空气冻结了起来。
所有的同学都惊怔!
在一片鸦雀无声中。
美女僵在了当场,泫然泪下,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终于,她捂住脸,哭着冲出了阅览室。
萧采的声音好大好大,在宏伟华丽的大楼里萦绕着,震耳欲聋。
千寻怔住,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在她刚欲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
萧采低低地开口了,“她就是给我写了100封情书,还闹着要自杀的那个女生!”
千寻瞪大了眼睛,脑子里乱乱的,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萧采帅得太危险了!
感情上又是追求者一大堆。
这样寻死觅活的疯狂女生是应该尽早摆脱掉!
从图书馆事件以后。
再也没有女生敢来骚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然而,仍然有不死心的女生在暗地里储备能量,蓄势待发。
而千寻的死党董小优同志因为见证了他们俩从“相识到相恋”的整个过程,也一度成为校园的风云人物。
荣登了“校园娱记”的代表号人物。
美女们通常也只能从她的口中打探出一些有关萧少和千寻的最新近况,有没有分手的可能,自己需要做哪一方面的努力,才有可能趁虚而入。
而董小优同志虽然保持着热心为人民服务的态度,但是她一贯坚持的原则始终没有变。
那就是“力挺自己的好友,绝对不背叛自己的好友千大女侠!”
所以,美女们难免被她嘴里吐出来的讯息搞得心灰意冷。
例如:
千寻每天早上都要给萧采带来香喷喷,热气腾腾的早餐,然后监督着他吃完,才肯放心。
千寻已经见过萧采的父母了,据说两家人是世交,关心很硬。
萧采送给了千寻一大堆洋娃娃,包括先前千寻误以为是佐野棠送给他的那一个。
萧采为千寻写了好几首动人的情歌。
千寻为萧采设计出来了好几套春夏休闲装。
千寻跟萧采每到星期天都要陪着萧爷爷去游乐场玩,偶尔还去打打高尔夫。
萧采的功课在千寻的辅导下,进步很快,论文写得也很赞。
萧采……
千寻……
终于。
在万念俱灰的情况下。
美女们的目标发生了转移,受伤的心齐齐地锁定在了扬名第二帅佐野棠的身上。
只要佐野棠一出教室,立马就有美女“不小心”地撞进了他的怀里。
放学时,路上独行的他,总会恰巧碰到美女摔倒,或是不幸歪了脚。
对此,佐野棠多半只是风轻云淡地一笑而过,留下美女在原地黯然伤神。
鉴于此种情况越演越烈。
小优同志握着拳头,又发表了自己的独特见解。
那就是。
美女们只要信念不倒,功夫下到,总有一天是可以让佐野棠低下他俊美高贵的头。
——
扬名湖畔。
湖水清澈见底。
如玻璃纸般迷人眼。
倒映着岸上五光十色的花树和行人。
头顶的柳枝深绿深绿的。
随暖风轻轻摇曳。
窸窸窣窣的草地在阳光下卷过去一层一一层的波海。
千寻神清气爽地站在湖边,张开了双臂,沐浴着湖水散发出来的清凉感觉。
好凉快啊!
她美美地笑着。
晶明耀眼的骄阳融化在她清透无暇的眼底。
萧采从后面抱住了她。
“你在想什么?”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际。
千寻被他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你又发什么神经啊!”她挣扎着叫喊。
真是受不了了,千寻心中暗暗叫苦。
萧采这个家伙,现在只要一碰到独处的机会,对她不是抱,就是亲,还让她学着适应。
鬼才能适应呢?每一次都被他的突然袭击惊得半死。
“萧采,你放开我。”他的胳膊箍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千寻软语着乞求。
“偏不放!”见她急于逃离自己,萧采的臂膀收得更紧了,仿佛抱住了一个爱不释手的玩具。
千寻面红耳赤的,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口,她可不想跟他一直保持着这种暧昧的姿势,万一被同班同学看到了,多不好意思啊!
可是他的力气很大,她挣了半天,还是逃不开他执拗的掌控。
终于,千寻的神色平静了下来,决定理智地处理这种突发状况。
“萧采,你先放开我,我有话要跟你说?”她的呼吸有些紊乱,然后低低地耳语。
“说什么?”他的下巴抵住了她的头顶,灼热的气息喷拂在她的脸庞上。
“你这两天一直没有看报纸吗?”见他放松了意识,她借机转过身来。
然而,千寻很快就发现自己转身的动作是不明智的。
“干嘛这么紧张,又不是没亲过?”看到她脸红了,萧采的眼睛更明亮了。
“你……?”千寻抬起粉拳,用力捶打着他的胸口,想要让他放开自己。
她的力气不太大,打在他身上不痛不痒的,萧采的唇角勾出了温柔的笑纹,他任由她打着自己,不反抗,也没有松手。
终于,千寻打够了,也打累了。
她叹息一口低下头去,算是认命了。
看到她出奇的,乖乖的安静下来。
萧采低眸凝视着她,握住她的拳头,眼睛里全都是闪闪的温柔笑意:“为了防止其他女生打我的主意,所以我们应该有一些突破性的进展吧?”他瞟了瞟四周,话中有话。
“嗯?”千寻讷讷,抬起了水灵灵的大眼睛。
杨柳湖畔。
所有驻足学生的目光都屏息地移了过来,注视着这边的动静。
萧采吻住了千寻。
——
夜色笼罩了大地。
路上的街灯和各色莹光招牌全部亮起来。
商店和餐馆的玻璃橱窗反射出明亮诱人的光。
上班族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心情变得悠闲,脚步变得轻松。
星点娱乐公司。
明星的化妆间。
夏悠然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想要稍微放松一下疲惫的身心。
一连接拍了好几个广告。
每天都被无数的闪光灯和摄像头包裹着。
她开始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夏悠然的目光扫向窗外。
那里只有寂寞的夜色在轻轻飞舞着。
无谓地笑了笑,她从随身的包中掏出一只银白色手机。
细长的手指微微颤了颤,然后熟稔地按出了一连串的电话号码。
她的嘴唇涂着酒色的丰泽唇膏,看起来饱满诱人,白皙的脸庞如玉一样透亮。
然而,在按完了那个默念了一千遍一万遍的号码后,她却失去了按呼叫键的勇气。
她是成功了,也算是进入上流社会了。
可是他还会回到她身边吗?
出国留学前,她一直是高傲的,也一直是被他追逐的。
可是。
他回国后。
一切都变了。
他是高傲的,是琢磨不透的,而她在不知不觉中遗失了他的心。
为什么她拼了命地想要跟上他的脚步,想要融入他的圈子,而他却反而离她越来越远。
而这一次,她要以全身的姿态出现他的面前。
可是。
他还是她的他吗?
一切还能回到原点吗?
他真的要跟千寻结婚了吗?
夏悠然目光怅然,越想越迷茫,她长久长久地凝望着镜子中浓妆艳抹的自己,忽然生出了一股厌恶的情绪。
叹一口气。
她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嘴唇,流着泪微笑。
她的心有些乱了,很多事不知道该不该做,如果做了,算不算背叛,会付出多大的代价。
这时。
她手里的手机突兀响了起来。
那声音恐怖得如同午夜的鬼魅。
夏悠然木木地看着手机屏幕。
上面闪烁跳跃着一个名字。
“冷夜!”
是公司指派给她的经纪人。
一个冷得像僵尸一样的男子。
“你收拾好了没,老板请你吃饭,你也敢迟到啊!”对方劈头盖脸地吼她。
夏悠然恍惚地笑了笑,然后勉力地平定了自己的哽咽。
“我马上就出去!”
她的声音轻得如同在梦魇中一样。
——
爱是翅膀。
当你舍弃我时,我只有从几万尺高空坠落。
——
天空是深蓝色的汪洋。
公路两边的水杉树高大而笔直。
出尘的阳光从稀薄的晨雾中透了下来。
照耀在了一辆疾驰而过的银色脚踏车上。
千寻使出了浑身的力气,飞速地踩着脚踏,想要早一点赶去学校。
再迟一点。
那个家伙又要叫嚷着:肚子饿了!
而他通常一肚子饿的话,代价就是上课决不好好听课。
而他上课不听课的话,她就必须花费超过课堂十倍的功力去给他补那一堂课。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千寻喘着粗气,脸颊涨得通红,她一边默念着这段话,一边飞速地往学校飞去。
终于。
皇天不负苦心人。
圣辉大学的大门正在远远地向她招手。
好亲切啊!
千寻的呼吸似乎越来越轻,嘴角的笑容轻飘飘的。
她甚至可以想象到那个家伙站在林荫道上扯着脖子观望的样子。
——
茂密的树荫下。
晨曦透过树叶挥打在萧采提着书包的手上。
他的背脊挺得笔直,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广场的方向。
夏日的早晨。
空气那么清凉。
晨曦中闪动点点金色的华光。
使小草和树梢的露珠越发晶莹剔透。
鸟儿在枝头上的欢唱竟是如此美妙动人。
萧采微微抬起手。
指间有一缕潇洒的清风曼妙地划过。
抬头仰望苍穹。
一种说不清的心旷神怡随着那丝丝空静在若有若无的花香间随风飘洒,轻飞曼舞。
他知道。
她会像个疯子一样。
满头热汗地跑过来。
然后气喘吁吁地将早餐塞到他的手里,然后再双手叉腰,再长长地松一口气。
嘴角的笑容怔怔的,有一只白色的小鸟活泼地扑扇着翅膀,从他的头顶掠了过去。
萧采揉揉鼻子,笑了。
这时。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一个隐蔽的角落远远地跑了过来。
脚步声散乱而清亮。
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
萧采无意识地侧过英眸望去。
他看到了。
灿烂的朝阳为她镶上了一道梦幻般的金边。
女孩一边跑着,一边朝他挥手。
萧采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快乐的笑容,然后想要迎上去。
可是。
好象不对哦!
萧采越走近越发现那个身影不对。
终于。
他彻底傻眼了。
因为他看清楚了。
那一缕惊心动魄的人影。
不是他的千寻。
而是。
“采……?”
夏悠然不顾一切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决堤而出的泪水蹭在了他的银色衣襟上,不顾一切地伸出双手抱紧了他。
“悠然?”
眉心微皱,萧采惊了一下,轻轻扶起了她纤弱冰凉的身子。
他看到了她混乱哭泣的面容。
“发生什么事了?”他惊异地问,难以想象几个月不见,她会憔悴惨白到这种模样。
“我一直在这里等你,你带我走!”泪水扑簌簌从凄迷的眼角滑落,夏悠然哭成了一个泪人,她紧紧地抱住了他,像濒死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萧采的目光黯痛了一下,思绪乱乱的,她抱得他那么紧,仿佛已经到了绝望的边缘。
“发生什么事了?”他再度开口问,并试着安抚她激越的情绪。
“带我走!”夏悠然仰起头望他,眼睛里噙满了心酸而揪痛的泪水,嘴唇苍白得可怕,“带我走——!”她执拗地重复着这一句话,深深地,依恋地望着他,仿佛她的生死存亡,她的未来和过去,都在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之间。
萧采傻眼了。
他可以感觉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否则她不可能这样惊慌失措地跑来找他。
“带我走——!”夏悠然哭得呛起来,脸颊处有病态的潮红,嘴唇白得失血,“采,求求你带我走?”她猛烈地摇撼着他的胳膊。
看着她那样哀求自己,萧采的心底一紧,双手不自觉地按上了她颤抖哭泣的肩膀,“悠然,你能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他低哑地问,一时间根本回不过神来。
“带我走!”夏悠然浑身惊颤了一下,大颗大颗的泪水流淌进他的胸口,她抱住了他,紧紧地抱着他。
“悠然?”在萧采痛声喘息的瞬间。
她软软地后仰,倒在他的臂弯里,晕了过去。
林间一阵微风。
晨光犀利地扫射下来。
千寻上气不接下去地跑了过来。
然后。
她僵在了原地。
热汗狼狈地挂在眼角。
笑容冻结在唇边。
空气里的灰尘颗粒在金色阳光中飞舞。
她呆呆地望着视线里的画面。
忽然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了。
——
小优的宿舍。
小优的床。
夏悠然静静地躺着,耳畔的发丝有些凌乱,面色如白纸一般稀薄。
睫毛怔怔地僵住。
千寻屏息凝神地俯下身去,用裹着冰的毛巾,帮发烧的女孩擦拭着额头的热汗。
望着床上虚弱得如雨丝一般,仿佛随时会消散开来的寂寞身影。
千寻的眼睛里失去了往昔的神采,幽黑空洞,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侵蚀她的灵魂。
萧采倚在看不到光的墙壁上。
目光中有一种不知所措的痛,嘴唇微微颤抖着,他的目光轻轻落在病床旁的千寻身上。
时光无语。
她静静地站起身来,回过头去。
默默中。
她失怔的目光和他脆弱的眼神在空中交汇。
“千寻?”萧采嘴唇透明地低唤了一句,神色有些恍惚。
她对着他微笑。
于是他也跟着微笑。
小优大口啃着苹果,不忍再看到萧采和千寻互相凝视的模样,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悲情戏里男女主角生死诀别的一幕。
她低下头去,随手抓起一个暖壶,打算找个有意义的事干。
谁知刚走到门口。
还未拉开门。
门自己开了。
进来的是佐野棠。
他抿紧嘴唇,眼珠子幽暗漆黑,刚一进门,就四下扫寻着。
终于。
在那个逆光的暗影里。
他找到了那一道黯淡伤神的人影。
阳光自窗户辉煌地洒进来。
神色恍惚的千寻熟识地冲他点头微笑。
佐野棠心中一痛。
淡色的唇角勾出安慰的笑痕。
“棠,你怎么来了?”
寂静中,有声音漠然地响起。
于是。
佐野棠朝千寻走去的脚步僵住,他不由自主地轻轻转头,看向门内侧的萧采。
“教室里早就吵翻天了,想不知道也难!”他平静无波地低语一声。
萧采站直了身子,眼睛里有乌黑的深洞,嘴唇苍白得仿佛要渗出血来。
下一刻,他模糊不清地启开双唇叹息着,有些无奈和迷茫。
看着他萧瑟冷清的样子。
佐野棠垂了垂眼眸,冰冷的手指无意识地掐入掌心。
“我们出去说?”
他凝声说了一句。
萧采挑了挑眉,点一下头,表示同意。
看着漠然走出去的两个男孩。
小优飞速上前关上了门。
然后惊魂未定地折身走回来。
“小寻,你一定要沉住气啊!”她用力拉了拉好友的胳膊,有些焦急地跺了跺脚,“这种时候,你一定要看住萧采,夏悠然现在使用的是苦肉计,萧采只要一心软,你就会立马败下阵来的?”她横了一眼眼皮底下病怏怏的夏悠然,婉言道。
千寻心中失笑,目光晶莹地波动着,她细心地为床上的女孩擦拭着额头的汗珠。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小优急得脸都皱了起来,“你看萧采刚才抱她进来的眼神,分明就是余情未了吗?”
“悠然姐一定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否则她不可能病成这个样子?”千寻的声音比风中飘落的树叶还要轻,然而却带着凛然的坚定。
“你傻啊!”小优好笑地翻了翻白眼,鼻子都气歪了,“就凭她楚楚动人的清纯模样和流眼泪惹人怜的本事,十个你也不是她的对手,你还对她那么好?”
“你小声一点!”千寻转过身来,瞪了一眼口不择言的好友。
小优眯起眼睛,一脸受不了地望着她。
——
头顶的日光越来越强。
科技大道。
洒水车慢悠悠地开了过去。
红瓷花坛里的芭蕉叶轻轻闪着莹润的水光。
“你打算怎么办?”
佐野棠停住了脚步,声音空空荡荡的。
“我会跟悠然说清楚。”
萧采锁着眉宇,深谙的视线投向远方的苍茫绿野。
“不要伤害千寻。”佐野棠冷冷地盯着他。
纤长优美的身姿被日光斜斜地拉扯在白花花的地砖上。
萧采在热烈的阳光中扭过头,目光复杂地看向他。
气息沉默了许久。
他淡淡地咧开嘴,笑得隐晦而散漫。
“千寻是我老婆,我自然不会伤害她。”萧采的话语冷锐如剑,深深地刺穿了对方的耳膜。
洒水车轻轻地从两人身侧走了过去。
抿紧了薄唇,佐野棠的瞳孔脆弱地抽缩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无底。
“希望你能看清楚自己的心,不要再三心二意了。”
他送还对方一句话,坚定的,凛凛的。
萧采皱眉,莞尔地一笑,不置可否。
——
咳嗽。
猛烈的呛咳。
床上静躺的女孩仓惶地掀开被子,下了床,往洗手间里冲去。
“悠然!”刚刚打饭回来的千寻,被她吓了一跳。
她急匆匆地将饭盒放在桌子上,然后追了进去。
洗手间里。
夏悠然趴在水池边。
单手按住胸口,猛烈地呛咳着。
似乎要把胃里面的东西都吐出来。
她的背脊抖得像筛糠。
千寻的嘴唇苍白地哆嗦了两下,她深吸了一口气,才战战兢兢地靠近对方。
可是。
在她的手指刚刚碰触到对方背脊的一霎那。
夏悠然却仿佛受了惊的孩子一样,身子电击般一震,惊恐地回过身来。
“悠然?”千寻的声音低低的,有些惊疑。
自己的样子很恐怖吗?为什么夏悠然会吓成这个样子。
“对..对……不……起!”
对方似乎恢复了一星点的理智,认出来了眼前的女孩是谁,并勉力地呼吸着,整理着自己的衣衫和秀发,想要借此让自己镇定下来。
千寻茫然地摇了摇头,然后拿过了一个毛巾,递到了她湿漉漉的手上。
“肚子饿不饿,我买了好吃的。”她微笑着,想要化解她不安的情绪。
夏悠然的手指颤了两下,嘴唇咬得死死的,怔了半响,才接过了她手上的东西。
“你还好吧?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千寻压低了声音,生怕吓到了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孩。
“我很好啊!”声音细若游丝,夏悠然颤栗着捋了捋耳侧的发丝,苍白地笑了笑,然后又接着问,“萧采呢?他为什么不来陪我?他不知道我生病了吗?”
千寻的心骤然紧缩,她呆呆地望着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时。
“哦——!”
夏悠然却自己明白过来了。
她满脸惬意地笑了笑,然后怔怔地扬起眉,直视着千寻发愣的眼睛,“现在应该是上课时间,所以采一定是去上课了。”
千寻的唇角动了动,想要告诉她,今天是星期六,上午没有课。可是她未来得及开口。
“小寻,你知道吗?高中的时候,他为了能见我一面,专门翘课,跑到好几十公里远的街心公园去等我,一等就是一个上午呢?”
夏悠然的语气虽有些虚弱僵硬,然而清莹的大眼睛里却蓦地璨亮如星,仿佛在说这段话的同时,她的所有生命都在眼眶里灼烧了起来。
她的一颦一笑如诗如画。
千寻的脑海里有眩晕的斑点,心底冰凉地沦陷着,她用力握紧了手指,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很淡静,不至于太过悲情化。
“小寻,你都不知道萧采对我有多好!我的人我的心都是他的,不会给别人。”
夏悠然的神色有些痴傻,她甚至亲密地走了过来,像一个温和的大姐姐拉住了小妹妹的手一样拉着千寻的手,晃了晃,开心地笑着,“你应该知道的,他呀,脾气不太好,可是在我面前,他温顺诚恳得像一个孩子,我甚至能从他的一个眼神,一个不起眼的小动作里读出他心底在想什么,他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也喜欢跟我分享……”
渐渐的。
随着她的侃侃而谈。
千寻觉得自己像个白痴,手指僵硬地收紧在掌心,轻轻的刺痛,她的脑中是一片混沌的空白。
终于。
她急吸了一口气,然后低哑地笑着开口了,“悠然,先吃东西吧!”
千寻惊慌失措地看了夏悠然一眼,然后转身去拉洗手间的门。
门开了。
小优的脑袋蹭在了她的怀里。
“你在干什么?”千寻吃惊地望着好友诡异的举动,嘴唇白白的,脸色也白白的。
“啊——!”
小优讪讪地笑了笑,然后大啃一口苹果,耸耸肩做无辜状,“我什么都没听到。”
——
樱花大道上。
树木沙沙地响。
有不少树叶被烈风吹落。
在绚烂凄迷的日光中。
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宽阔干净的公路上。
千寻跟小优并排向前走着,安安静静的。
“看!我没说错吧!”小优晃了晃脑袋,啧啧地叹息着,“夏悠然果然对萧采痴心不改,可怜你还是那儿冒傻气呢?!”
“不!”千寻慌乱地摇头,她不知所措,脑袋里一阵阵剧痛,混乱杂响的思绪让她无法想清楚任何问题,“我觉得有些奇怪,悠然的神色有些恍惚不定,她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哈——!”小优的嘴巴好笑地张大,然后她定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握住千寻的肩膀,使劲摇了摇,仿佛要把她摇醒似的,“你现在要做的是去找萧采,让他出面解决他和夏悠然的问题,而不是在这里胡思乱想。”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
小优不耐烦地瞪她,不明白以前那个雷厉风行的千女侠怎么一碰到自己喜欢的人,一遇到感情的困惑,忽然弱智得像一个三岁儿童。
——
桌子上的食物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宿舍里就只留下沉默地站在窗边的夏悠然。
尽管早已饥肠辘辘。
她却兀自沉默地望着楼下的草坪和花树。
脸色有些苍白,嘴唇有些虚弱的血色。
苍白的手指握着窗边的栏杆。
夏悠然的气息沉默而安静。
静静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学生和车辆,她长久地沉默着,瘦瘦的身子站在窗边。
终于,她的视线在茫茫人海中搜寻到了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
樱花道上,飘起了阵阵花香鸟语。
“既然爱了,就要相信自己的选择啊!”
千寻的长发被风吹得凌乱地飞扬,看着一本正经的好友,她怔怔地笑了,心底也明亮了许多。
“机会来了——!”小优炸喊一声,抬起手,指向道路的尽头。
千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她看到了萧采。
他正在向她走来。
他看到了她,便加快了脚步。
不到几秒钟的时间。
他已经光芒如日,沉静如水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然后自然地揽住了她的肩膀,拥着她往回走去。
“唉——!”
小优咋舌。她怎么又变成空气了。
——
宿舍的门刚一推开。
千寻呆了一下。
萧采也惊了一下,然后两三步上前,抱起了昏死在地板上的女孩。
看着萧采抱着夏悠然慌慌张张地擦肩而过。
千寻恐惧地捂住了嘴,心底一阵阵地抽搐,脸色彻底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
刚才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晕倒了。
——
博爱医院。
雪白的墙壁。
急救室的门开了。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
走廊上携手而立的两个人急忙迎上去。
“病人的身子太虚弱了,有了身孕就应该好好吃饭,怎么还能挨饿受冻呢?!”
医生忧心忡忡地叹息一口,“怎么那么不小心呢?!差一点就母子都没命了!”
呼吸戛然而止,千寻惊得脸色惨白,眼睛里又酸又痛,仿佛卷进了沙子。
她木木地看向身旁的人。
萧采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的身体渐渐冷却,全身的血液是彻骨的冰窖,嘴唇也散发着冰郁的白色。
“悠然怎么会?”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仿佛被什么怪物卡住了咽喉。
这时。
一群西装革履的人。
沿着光影斑驳走廊。
快步走了过来。
萧采和千寻侧过视线望去。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年轻人,高挑的身姿,浑身焕发出了一股卓尔不凡的气势。
跟他并肩走着的是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长发男子,戴着眼镜,看不清楚眼底的表情。
他们的身后跟着数十位黑色保镖,一个个面无表情,冷酷得像黑道杀手。
萧采跟千寻相视一眼,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医生似乎认出了来人是谁,热情地迎了上去。
“我们一直在找夏小姐,谢谢你及时通知了我们。”白衣男子微微一笑,颔首致意,态度很温和。
“发生什么事了,悠然怎么会在医院里?”风衣男子也开口了,脸部的线条冷硬如霜。
“病人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医生低下头去,拘谨地回答了一句。
“什么!”
所有人都傻眼了。
——
夏悠然转到了顶层的加护病房。
星点娱乐公司的老板东方浩南亲自为她办了住院手续。
现在,她的病房外被一群保安把守着,任何人不得进入。
——
夏夜的风。
在耳畔飒飒作响。
茂密的树叶在橘黄色的路灯下洒下树荫。
笔直宽阔的公路上。
路边上只有一道孤寂的身影。
晚风撩起了她墨色的长发,她的衣衫显得分外单薄。
千寻背着书包,双手插在衣兜里,缩着脖子,乖乖地等着。
时间过了好久好久。
银色的法拉利跑车才呼啸着驶了过来。
然后急刹车停在了她的身侧。
“上车吧!”
萧采横过身,替她打开了车门。
千寻怔怔地走上前,顺从了他的意志。
上了车以后。
萧采透过车内暗淡的光线悄悄打量着她苍白失神的脸色。
然后。
他叹息一口,脱下了休闲外套,裹住了她冰冰凉凉的身子。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他握紧了她的肩头,瞅着她,心疼地问。
她呆呆地望着他,手指僵冷僵冷的,沉默得像个断了线的木偶。
“你一点都不在乎悠然姐吗?”明知这样问很愚蠢,千寻还是低涩地开口了。
萧采怔了一下,然后捏起了她的下颚,低声笑,“傻瓜,我和她之间已经结束了,你还不明白吗?”他的眼睛里蒙着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面容更显俊美冷傲。
她屏息凝视他。
萧采没有再说什么,眼底有掩埋的伤痛,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温柔地流淌着。
“千寻,我想我们还是早点订婚好了!”他低低地说。
“萧采——!”她忽然克制不住地抱住了他,紧紧地抱住了他。
萧采震了一下。
天啊!
这是第一次,她主动抱住了他,萧采激动得差点窒息。
“你不会骗我的,对不对?”她哭泣着低语,泪水慌乱地流了出来。
萧采的心底一片怜惜的揪痛,他用双臂宠溺地将她搂在怀里,“傻瓜,我怎么舍得骗你呢?”他抱紧了她娇弱的身子,颤抖着笑语。
他话语里的感情有令人心安的感觉,千寻怔怔地笑了,手臂微微松了松,她仰起脸望着他。
“我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绝对相信!”她抿了抿噙着泪花的嘴唇,开心地笑着,语气顽固的像一个执拗的孩子。
唇角勾出淡淡的微笑,萧采抬起手指仔细地拭着她脸上的泪水,心底涌出了莫名的感动,他低柔地埋下头来,吻住了她眼角的泪花。
千寻的手指抖了抖。
她抱着他。
轻轻抱住了他。
萧采的嘴唇温软温软的,一点一点地吻干了她眼底闪动着星芒的泪水,然后轻轻下移,攫住了她苍白透明的唇瓣,“我爱你!”他低声倾诉,柔情似水。
心底柔肠百转。
千寻的心里翻起了滚烫的热流,她的眼睫毛在泪水中湿亮湿亮的,轻颤两下,然后阖下。
跑车静静地停在树荫高耸的路灯下。
车内的光线幽幽暗暗的。
他吻着她,她也吻着他。
直到。
一阵强烈的血腥味在他们的唇下漫延开来。
松开了彼此。
都傻傻地笑了。
“你怎么又流鼻血了!”千寻从衣兜里掏出了纸巾,帮萧采擦拭着嘴角和鼻子周围的血花。
对方轻轻瞅着她,邪异地笑了,“我也不知道,自从你变漂亮以后,我一看到你就热血狂涌。可能就是这个缘故吧?”萧采的语气象开玩笑。
千寻扁了扁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手下的动作不能再温柔。
这时。
萧采也掏出了一张纸巾。
“你干什么?”
千寻瞪大了明眸,表情傻傻的有些恍惚。
萧采强忍住心头的笑意,扯了扯嘴角,艰涩地道:“你的脸上也有,可能是我刚才亲你的时候,不小心……”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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