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午放学的时候。
萧采接到了一个紧急电话。
是他的爸爸萧国琛打来的。
让他不要在外面瞎逛,早点回家,晚上家里有盛大的晚宴,为归国的爷爷洗尘。
爷爷也回来了?!
萧采心底升起了淡淡的恐慌。这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子,在加拿大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回来了?不会是老爸搬回来整治他的救兵吧?
一想到这,萧采顿觉眼前一黑,心中大叫:天要亡我啊!
幸好这一阵子还算平静,没闯什么大祸。
也许是一向被压迫惯了,在长辈面前,他吃饭做事都得小心翼翼的。
“我今天下午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不能补课?”低着头,他拘谨地解释着。
千寻淡淡地打量着她,眼角笑眯眯的,“嗯。”反正她也没抱什么希望,所以并不失望。
萧采抽抽鼻子,提着书包,大义凛然地走了。
佐野棠静静地走了过来,他微笑着跟千寻道别,然后也走了。
看着那兄弟俩的背影,她轻轻嘘出一口气,然后挎上自己的书包,慢吞吞地向外走去。
林荫道旁的车棚下。
千寻取了车子,刚刚走了两步,发现车胎恹恹的,似乎是没气了。
可能是因为早上加载了一个人,还骑了那么长时间的缘故吧?
千寻嘟了嘟嘴,看来这辆车子的性能也不怎么样吗?
她不得已地只好推着车子走,校门口有修理脚踏车的,顺便借打气筒用一下。
茂密的树荫。
熙熙攘攘的学生流。
如痴如醉的夕阳。
圣辉大学的大门外停放着不少名牌轿车。
看得出来这里上学的富家子弟很多。
罗恩恭敬地上前两步,帮少爷拉开了车门。
先生不在,少爷可以无法无天地逍遥几天,先生一回来,立马变成了乖乖虎。
罗恩摸了摸鼻子,满脸笑意地注视着自己的少东家。
萧采无奈地叹息一口,微微欠身,刚欲上车,耳畔却传来了一声低切的呼喊。
他扭过脸望去。
是夏悠然。
她怎么还在这里?
他觉得很诧异。
“大叔,借你的充气筒用一下!”千寻将脚踏车撑在了路边,然后弯下腰,笑呵呵地问。
大路边上。
修理脚踏车的大胡子叔叔扬起头来,一看到是她,咧开嘴,熟识地笑了笑。
“小寻啊!用吧用吧!”他的态度很和蔼。
“谢谢——!”千寻点点头,挤出了一脸可爱的笑容,然后伸出手臂,抓过了靠在路沿上的打气筒,转过身去,给自己的脚踏车充气。
“我跟我爸爸吵架了,不知道该去哪儿,所以一直在这里等你。”夏悠然低低地说,含蓄的目光不自然地轻扫了一眼萧采身旁巍然耸立的罗恩,她看得出那个人的目光很冷厉。
罗恩一脸怀疑地瞪着这个凭空杀出来的女孩子,过了半响,才怔怔地望向自己的少爷,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一整天都在这里等他吗?
“没地方去!”萧采的心抽痛了一下,然后想也不想就要拉着夏悠然上车。
“少爷——!”罗恩急急出面阻止,脸色有些难堪。
“您忘了董事长的吩咐了吗?”他垂着双手,艰涩地提醒了一句。
萧采的脸色白了白,看了看好心的罗恩,又看了看面色苦楚的夏悠然,蓦地攥紧了手指。
“呼哧呼哧——!”奄奄一息的车胎重新膨胀了起来。
千寻一边凝神地用力打气,一边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可是,就在她晃起衣袖的一瞬间,眼角余光却敏感地扫视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心下一怔,她猛然举目望去。
她看到了——
萧采下意识地握紧了夏悠然的手,面对罗恩的好心规劝,他不为所动。
他怎么可以把夏悠然一个人丢在大街上不管呢?她没有住的地方。
“少爷,不能这样莽撞的带她去见董事长啊!更何况今天老先生刚刚回国,您这样做——!”罗恩的面容也阴冷了下来,恶狠狠地扫向夏悠然,似乎认为她是在有心计的接近自己的少爷。
哼!
千寻气得鼻子都冒烟了。
说什么有重要的事情,还不是谈情说爱,陪女朋友,拐弯抹角了一大堆,也不嫌嘴皮疼。
心底涌出了强烈的怒气。
她咬牙切齿地打着气,想要好好发泄一下。
车轮胎越来越鼓,越来越鼓。
“唉——!”修理脚踏车的大叔微微张开了嘴巴,向前探出手,喉咙涩涩的,似乎想说什么却急得一时说不出来。
“油腔滑调的家伙!”千寻似乎没有意识到手下排斥的力道越来越强劲,她杏目圆睁地瞪着视线里的画面,脸颊憋得红扑扑的,表情愤怒。
直到——
“砰——!”
一声巨响在空气中炸开。
引得过路的学生纷纷驻足而望。
身子震了一下。
萧采和夏悠然也惊讶地侧目望了过来。
双腿前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扑哧哧”的向外吹空气。
糟了!
千寻的心脏错愕地纠结成一团,双手被震得麻麻的,她呆了一下,然后垂眼望去。
可怜的轮胎啊!
无辜地张开了一条小嘴,吃进去的气体再次一泻而空。
千寻的脸颊一阵白一阵紫,她呆呆地看着爆胎的脚踏车,表情又郁闷又尴尬。
不远处有三三两两看热闹的学生,有的指指点点,有的愕然地吸气,有人抿嘴沉思。
真没想到,临走时,还能看到这一出意外的闹剧。
萧采淡淡地挑眉,冰酷的唇角勾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微笑。
他垂眸静思了一会儿,暗想着要不要过去,略表安慰。
远远地望着那个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傻女孩,他摸了摸鼻子,寒浅的目光静静地波动了两下。
开始神游太虚的他无意识地松开了身侧女孩的手。
在被他放开的瞬息,夏悠然明眸微闪,冰玉般的手指顿时空空落落地垂了下来,她怔怔地凝望着他款步离去的背影,眼底浮出了一股复杂的情绪。
人来人往的公路边上。
“看什么看,又什么好看的。”千寻威凛地扬着头,挥舞着手臂,义正言辞地将那些指指戳戳的学生轰散。
回过身来。
看了看干瘪瘪的轮胎。
她勉力稳住了自己的神志,嘴角慢慢扬起了甜美的笑容,告诉自己不能沮丧,遇到问题要解决问题,而不是坐以待毙。
她放下了充气筒,坦坦荡荡地蹲下身去,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轮胎的裂缝,然后扭过头来,想要问一下大胡子叔叔,修好轮胎需要花费多长时间。
然而。
这时。
一双修长有力的腿盛气凌人地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千寻呆呆地举眸望去。
天空湛蓝如大海。
晚霞映红了西方的天际。
逆光的云影里。
萧采的面容更显俊美无双,嘴角的笑痕透出了强烈的邪气,表情有些琢磨不透。
“力气不小吗?”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点点头,平平的语气中带出一抹嘲弄。
听出了他话语里的讥讽之意,千寻心中懊恼至极,面容雪白雪白的,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噌”的挺起身来。
刻意忽略了身畔不怀好意的笑谑目光。
“大叔,你看这还能修好吗?我急着回家呢!”千寻淡静地上前两步,躬下身去,笑嘻嘻地问大胡子叔叔。
被她像空气一样视而不见。
萧采心底讶异,他慢慢转头,冷静地望着她夕阳下的瘦小背影。
她不会是真的生气了吧?!
也许是因为平日里跟她打闹成习惯的缘故,在她的面前,除了不怀好意的坏笑和凶巴巴的冷视,他笨拙到想不出该怎么面对她才是最合适的。
萧采不确定地想着,嘴唇微微抿成一条线,心底涌出了莫名的苦涩和失落。
“小寻,这一时是修不好的,要不你先把车子放这儿,明天再来取,行吗?”大胡子叔叔蹲在千寻的脚踏车,手指轻轻碰触了一下轮胎上的裂缝,然后抬起头,神色凝重地回应了一句。
“明天?”挎着书包的女孩眨眨眼,似乎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
“对!”
千寻原地怔立了一会儿,细细盘算了一下,然后轻轻地点头,表示同意。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看萧采一眼,仿佛他只是一道不存在的影子。
——
傍晚时分。
光线渐渐昏暗下来,天边残留着一星点鲜艳的晚霞。
头顶的树叶轻轻摇晃着,婉约中奔腾下一道道迷醉的柔光。
夏悠然和千寻并排走在长满法国梧桐的大路上。
本来要直接坐公家车回家的,可是千寻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既然悠然没地方去,那么她可以带她去见柔美姐,反正天织鸟工作室最近正缺人手。
哈哈,真是聪明到家,心里美美地夸赞了自己一番,她低着眼睛,笑得合不拢嘴。
斜挎的书包上挂着一个精致小巧的洋娃娃,白皙的皮肤,又长又卷的金色长发,穿着蓝色的泡泡裙,随着千寻欢快轻盈的脚步声,有节奏地拍打着她的腰身。
夏悠然一边走着,一边斜下目光,偷偷地看着那个的洋娃娃,心底的怪异感觉越来越强烈。
微微咬了咬润唇,她的视线不自觉地轻扫着身后的车子。
“少爷,回家吧?”这已经是罗恩第十二次催促了,他坐在前排,看了看腕表,神色不禁有些着急,这董事长在电话里都快要发火了,直接命令他把少爷抓回去。
华丽的黑色轿车开得很慢很慢,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个女孩的身后。
车内一片寂静。
后座上的两个男孩各有所思,安安静静地望着窗外的风景。
单手抵住眉宇。
最后一抹凄艳的晚霞无声无息地压在了佐野棠的眼帘上,他的睫毛又长又密,俊朗的面容在沉静的空气中淡出了一丝空茫,口中的呼吸轻轻的,他若有所思地凝望着天边的流云。
萧采双手抱肘,一会儿鼓鼓嘴,一会儿唉声叹气,他时不时从半降的车窗探出头去,望一望前方不远处曼妙的两个身影,想要看清楚她们到底要去哪儿。
——
天织鸟工作室。
黑曜石地板上泛着层层星波。
灯光,音乐,华丽的时装走秀。
深红色的帷幕无风自舞。
大厅内昏暗得像是在午夜。
各色灯光扑朔着交织在中央的T台上。
“很好——!”
“保持高贵的姿态——”
“对,就是这样——!”
手中握着一沓资料,身姿优雅而高挑,目光清澈而自信。
装束清爽大方的纪柔美小姐正在训练着几个临时招来的模特。
她的脖子上挂着一串颜色鲜艳的贝壳项链,身上穿着宽松的白色蕾丝长裙,乌黑的长发松松垮垮地用碧玉簪随意地别在脑后,看起来慵懒又不失有一袭华丽。
“不要刻意保持微笑,转身时,脚步要优雅,单手叉腰,自热扭动身子——!”
“很好,曼蒂走得不错,继续加油——!”
“琳达,你的步子有些僵硬,放轻松一些——!”
“对,就这样,很好很好——!”
看得出柔美姐真的是忙得不可开交。
千寻拉着夏悠然的手在门口站了有十几分钟了,还没有引起那位大忙人的注意力。
好漂亮的衣服,好完美的姿态,这是一场视觉和听觉的盛宴。
清澈如水的眼睛里泛起了略微惊讶的喜光,夏悠然目瞪口呆地望着视线里的画面,心底惊起了滔天巨浪,她无意识地抬起手,捂住了嘴,掩饰着心头的巨大波动。
“柔美姐——!”千寻双手成喇叭状,无声地呼喊着T台旁站立的高雅女子。
纪柔美一边跟身旁搬弄东西的小助理说着什么,一边侧过身去,帮下一个即将上场的美女模特整理整理衣领,然后强调似的叮咛了几句,眉目间透出慎重抉择的意味。
她还是没有注意到大厅门口伫立观望的两个女孩,确切的说是无暇顾及。
因为米兰时装周马上就要到来了,她的筹备工作必须准备得很到位,到时候才能一炮打红。
明净的玻璃门上镌刻着金色的紫荆花纹。
“柔美姐!”千寻有气无力地低喊了一句,看到对方没有一丝回应,她作罢似的扁扁嘴,呆在了原地。
仿佛认定了什么似的。
夏悠然却在这时自信地笑了起来,粉嫩的脸颊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亮彩,她轻提了一口底气,然后径自上前,将暗自苦恼的千寻丢在了原地。
动感时尚的音乐,T台上有各色彩灯交相辉映的亮芒,模特们也已经尽力发挥了。
“不行,还是不行!”抬起手指轻抵着下巴,纪柔美不得不再次发出失望的叹息。
“总监,您还是不满意吗?”助理小荷低低地问了一句,神色恭敬而虔诚。
“不是衣服的问题,而是模特的问题。”纪柔美轻吸一口气,掂了掂手中的资料,然后道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她们的身上缺少一种古典的神韵……”
就在她百般无计可施,惆怅焦躁的时候。
一只柔软的小手从后面轻拍上她的肩膀。
纪柔美下意识地扭过头来。
下一刻,她愣了一下。
因为。
一个满目清美,神采翩然的美丽女孩正在巧笑倩兮地凝望着她。
是夏悠然。
“你是……”纪柔美笑了笑,询问的眼神不自然地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纪总监,很高兴见到你本人,我是专门来应聘的,您能让我试一试吗?”夏悠然满心期待的问,清灵的大眼睛里亮堂堂的,仿佛坠入了无数的星辰,焕发着夺目的熠彩。
看到她这么直截了当的表明了来意。
纪柔美微微颦了颦眉,显得有些诧异。
这时。
另一个女孩的身姿飞扑了过来,亲昵地一把拽住了她握着资料的玉手。
“柔美姐……”千寻喜笑颜开地娇嗔着。
“是你这个鬼丫头啊——!”纪柔美被她吓了一跳,然后佯装生气地瞪她一眼,“什么时候来的?”她方才好像没有注意她的到来。
“我呀——!”千寻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弯起嘴角:“等得花都谢了,可怜我还是专门来给您这个大设计师推荐人才的呢?”她的话语有些隐晦。
“人才?”纪柔美听得云里雾里的。
“对啊!”千寻一把将夏悠然拉到了面前,然后洋洋自得地笑开脸,“怎么样,绝对够漂亮够有气质……”她故意压低了声音,怕别人听到,“比舞台上的model强吧?”
看到小寻这么热情洋溢地力荐这位女孩,纪柔美的视线又重新回落到了夏悠然身上。
“多高啊?”她淡淡地问,秀眉一轩。
“一米六八!”未待得夏悠然回答,一个确定清晰的声音穿透了过来,仿佛有百分百的自信,“绝对的一米六八——!”千寻眉飞色舞地笑着,语气郑重其事:“绝对的实力派加偶像派!”
纪柔美被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唬得一愣一愣,她鼓了一口气,轻涩地笑出声,然后垂下敏锐的目光,仔细地审视了夏悠然一会儿。
嗯,不错。
穿上高跟鞋,应该有一米七五左右。
看来,小寻的眼光是很不错。
纪柔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
萧氏豪宅。
豪华气派的西式大餐厅。
淡紫色的帷幕用金色钩子悬挂在华丽的轩窗两侧,露出了窗外清莹无暇的夜景。
几个穿着典雅的乐师正在演奏着悠扬动人的古典音乐。
十几个穿着白色制服的侍者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两侧。
深红色的长条餐桌上镌刻着金色的美丽环纹。
雪白雪白的餐巾。
明晃晃的刀叉和杯盘。
透明干净的水晶酒杯。
浓烈鲜艳的波尔红酒。
容光焕发的老人笑呵呵地率先走进了餐厅。
众人尾随着走了进来。
互相点头致意,举止文雅而谦卑。
萧采的表情木木的,像一个被冻住的冰娃娃。
他呆头呆脑地刚要一骨碌地坐下去,却被身侧的人一把拽住了衣袖。
他漫不经心地望去,是佐野棠,他朝他使了一个眼色,萧采明白了过来。
在长辈就座之前,他们这些少子辈的只有站着的份。
这不。
爷爷神情肃穆地坐下去了。
爸爸跟小妈也从容地坐了下去。
萧采才如获大赦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坦荡荡地笑着,小心翼翼地端坐了下来。
晚餐不是一般的丰富。
各色美味珍馐,奇珍异宝,能上的全上了。
喝。
这爷爷回来了,待遇就是不一样啊!
想当初他刚回国的时候,可没这么隆重,这么大张旗鼓过。
萧采闷闷地笑了笑,然后想也不想地抓起筷子就夹菜。
然而,他的竹筷才刚夹住了一个油嫩嫩的龙虾,还未举起,耳畔就传来了爷爷萧博川亮如洪钟般的爽朗笑声。
可怜了到口的美味。
萧采眼巴巴地放下了筷子,屏住呼吸,耷拉着头,做出认真聆听的样子。
“听说那孩子性格随了爷爷,天真直爽,没什么不好的?”爷爷似乎在夸赞他。
萧采点点头,表示欣然接受了。
“爸,您还没见过那个女孩,再说两家人都这么多年没联系了,订婚的事还需从长计议,岂能如此草率?”沈曼风淡笑着开口了,语气清透,她略显担忧地瞅了萧采一眼,可怜的孩子被瞒在鼓里,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女孩?
萧采瞪大了眼睛,目露疑惑。
“唉——!”老人摆了摆手,对儿媳的话语有些不满,“婚约是早就定下的,岂能反悔?”
被老人暗怒地训斥了一句,沈曼风的脸色白了白,却也淡静地笑着沉默了下来。
饭局上的空气中变得凝重。
“爸,您别急,我安排个时间,两家人一起吃个饭,联络联络感情再说!”一直静默无语的萧国琛也清冽地开口了,儿子的婚事,他怎么可以不发表一下意见。
等一下,等一下。
什么女孩?什么订婚?
萧采越听越糊涂了,不停地眨眼睛。
“嗯,是该见一见面了。”老人沉思着点点头,笑了,“也不知道千封武馆现在的经营状况如何?”
千封武馆?!
沈曼风和萧国琛相视一眼,淡漠的神色中流出了压抑的恐慌。
“爸,您忘了,当年签订的合约是二十年,如今那条街的地产权我已经收回来了?”
片刻的斟酌后。
萧国琛鼓起勇气,平静地对自己的父亲说明了事实。
“合约?”老人蹙了蹙眉。
“爸,您不记得了吗?”沈曼风微笑着眯起眼帘,语气放得轻轻的,“就是千封武馆所在的那一条老街,当年您就是念在和千牧野的关系不错,才放弃了开发那一片地的,您忘了吗?”她娇俏地讲出了一些细节,想要提醒老人一下。
“哦——!”老人这才恍然大悟。
可是萧采和佐野棠全都傻眼了。
空气寂静得能杀人。
窗外月空浩渺。
水晶灯散发着皎洁清亮的白光。
餐桌上没有了讨论声,杯盘交错间,每个人都各怀心事。
萧采悄然握紧了手指,嘴里边磨出了一些嘀咕,想要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佐野棠出神地凝望着窗外那一轮圆月,修长优雅的身体紧紧绷着,如雪花一般光洁清远的额头上,渗出了晶莹脆弱的汗珠,他的嘴唇抿得很紧很紧,纯透的眼珠子有一种不顾一切的执拗和崩溃。
绝美的面容在璨亮的灯光下惊人的苍白。
“爷爷?”萧采低涩地开口了,语气拘谨而沙哑,“你们刚才说的订婚,是指为我订婚吗?”
老人淡定地抬眸,笑呵呵地望着神色颤抖的爱孙。
“当然,不是你还有谁啊?”
听清楚了爷爷在说什么。
萧采轻轻闭上了眼睛,整个身子掠过一道电击般的战栗,然后晕厥了过去。
看着如棉絮一般从椅子上滑落到地上的人。
“采——!”
“采少爷——!”
“宝贝啊——!”餐厅里顿时乱成一团。
——
饭桌上气氛很随和。
千寻一边往嘴里扒着糯米粥,一边紧张兮兮地盯着正前方电视机里的画面。
眼看着,这国足马上要进一球了,却被对方的守门员拦下了。
哎呀——
千寻翻了翻白眼,气得险些昏厥。
看着女儿一惊一乍的表情。
千爸爸和千妈妈相视一眼,脸上露出了啼笑皆非的神情。
一看就觉得女儿还是个未经离乱和忧愁的孩子……
可是。
“小寻啊——!”千爸爸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机。
“干嘛关掉?”千寻急冲冲地歪过身子,想要夺过爸爸手上的遥控器。
“不要再看了,看了那么失望,还不如不看呢?”千妈妈也笑盈盈地劝慰了一句。
其实最主要的是,眼下,他们夫妻俩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女儿商量。
看着父母古里古怪的眼神。
千寻安静了下来,轻灵地眨了眨大眼睛,她抿着嘴问:“干嘛这么严肃?”
“我们家宝贝长大了,越长越漂亮了?”千尧山的笑容和煦如春风。
脸颊顿时嫣红嫣红的,千寻不好意思地垂了垂眼睛,有些矜持地笑着,“爸,我还没有漂亮到让人眼前一亮的程度吧?”她嘟囔了一句。
“哟,还知道害羞啊?”千尧山看了看身侧抿嘴淡笑的妻子,呵呵地笑了笑,“小寻长大了成年了,也该嫁人了?”
爸爸这一句话,千寻惊得差点喷饭,她用力压下了嘴巴,才不至于出糗。
“爸,说什么呢?我还上学着呢?”双手在身侧紧紧握起来,她极不情愿地反抗了一句。
“上学是一回事,结婚是另一回事,两者并不冲突吧?”
“冲突冲突……?”千寻确定肯定及其一定地说。
千氏夫妇微微一怔,继而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女儿亮闪闪的眼睛。
今天中午时分,家里来了一通电话,一个惊不死人誓不休的电话。
对方耐心地解释了半天,他们才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千寻的爷爷千牧野生前跟好友萧博川定了一个婚约。
当初还以为只是说着玩呢?没想到对方当真了!
哎——其实对方家世不错,小寻嫁过去做少奶奶,当真的是吃穿都不愁了。
千尧山意味深长的叹息着,布满皱纹的眼底泛起了心力交瘁的暗光。
只可惜,拥有百年历史的千封武馆终究断送在了他的手上,千家的势力也大大不如从前,而萧家现在在商场上只手遮天,有钱有势,小寻嫁过去了,肯定会遭受白眼和冷落!
目光中有对女儿刻骨铭心的怜爱,千尧山沉吟了片刻,然后坚定地摇头。
不行,不能让小寻嫁过去!
他心底暗暗下了决心,这桩婚事还是作罢的好。
“爸爸妈妈,我不要离开你们哦!”千寻急促地喘着起,心砰砰乱跳,生怕父母迫不及待地将她嫁出去,“你们赶我走,我也不走——!”她的语气顽固地像一个受了刺激的孩子。
说完了想说的话,她乖乖地低下头,一心一意地吃饭。
是不是她平日里太不听话了,太爱闯祸了,所以爸爸妈妈生她的气了。
她知道她缺点很多,还那么自私任性,可是她都可以改的,真的。
嘴里的饭菜变得淡而无味,餐桌前的女孩埋着头,似乎吃得很香很香。
看着女儿受了委屈的神色,千氏夫妇心头不忍,纷纷凑起筷子,帮女儿加菜。
“我们家小寻太瘦了,应该多吃一点。”
“爸爸妈妈才舍不得把你这个宝贝疙瘩交给别人呢?”
耳朵里融入了父母亲切宠溺的语言。
千寻顿时两眼放光,精神振作,她一边头也不抬地吃着,一边开心地点头。
“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餐厅里,白花花的灯光静静地笼罩着和和美美的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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